區在揚下樓的時候，飯桌上已經擺了三四盤熱氣騰騰的餃子，蒸的煮的都有，還有幾碟小菜跟調汁，每人一碗湯，典型的北方吃法。
黎家的飯桌是長條的原木桌，配上藍碟白餃，煞是好看。
祝語桐因為區在揚的到來特意翻箱倒櫃找出了一套定製卡通碗碟。是黎庚辰九歲生日時他表哥送的禮物，有藍胖子、小huáng人、海綿寶寶、派大星、蠟筆小新……
區在揚落了坐，瞧見這套可愛的碗碟打趣地看了眼黎庚辰，沒想到他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不過海綿寶寶的已經放黎庚辰面前了，他挑了套藍胖子的。
祝語桐問他找到照片沒有？
區在揚搖頭：“沒，藏得太深了。”
但他發現了別的寶貝。
是自奶奶之後，又可以享受到的溫柔。
區在揚已經想不到上次這樣一家人在大年初一圍在飯桌吃水餃是什麼時候了。
祝語桐沒多說什麼，閒聊了幾句岔開話題，四個人邊聊邊慢慢地吃，倒沒有實行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往日黎庚辰話少，祝語桐cue他十句，他回一句就不錯了，所以根本不需要什麼食不言。
有區在揚在的時候，倒是什麼都可以成為好玩的話題。
區在揚聊他高一高二時不想上課就抱著滑板刷街，或者找個地下停車場練一下午。
偶爾尋著那種廢棄的停車場，他就帶著平時一起玩的板友一起跑畫材店買點噴漆顏料，肆無忌憚的各種塗鴉。
“有次我左手兩瓶紅漆，右手三根筆，嘴裡還叼著木片，褲兜兒裡還是書包裡來著拿耳機放那種pop節奏超歡快的歌，搖頭晃腦地狂噴……
我正噴嗨了，突然那種點燃二踢腳火捻子那種聲音在我後背響起來，聲音巨大，蓋住我耳機聲兒了都，當時我就嚇懵了！”
區在揚說著往嘴裡塞了一口餃子，餃子汁多皮兒嫩，應該是黎庚辰包的。
好吃。
“然後呢？”祝語桐聽得來勁兒，自家兒子小時候還能欺負欺負逗一逗，自從小學五六年級之後，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一點意思都沒有。
“然後？阿姨，你不知道我當時那個感覺，我當時都覺得我背後要炸了！”
平時去停車場的都是些不學無術的叛逆分子，膽子又大腦子又坑，什麼事兒做不出來？
搶地盤、畫那種帶髒字的畫，放狠話打架也是家常便飯，見面互相比中指叫孫子的死對頭也有。
區在揚當時就覺得估計是哪個他看不順眼的孫子gān的，但知道歸知道，真在他腳邊扔二踢腳他跑都跑不及。
“實不相瞞，我感覺我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了。”區在揚低頭吸溜口湯，又塞了一個餃子進去。
“然後呢？誰gān的啊？”祝語桐作為區在揚的忠實聽眾，給足了區在揚講單口相聲的表演慾。
“然後我摘了耳機，還叼著紙板往後瞧了一眼，你們猜怎麼著？”區在揚扭頭問黎庚辰。
黎庚辰緩緩地吃完嘴裡的餃子，順手抽了張手紙遞他面前，讓他擦擦嘴角快流出來的汁兒。
區在揚捏著筷子胳膊肘懟了懟他：“快猜。”
“你把二踢腳踹遠了。”黎庚辰說完嘆了口氣，視線一直盯著他嘴角挪不動。
他有qiáng迫症，見他嘴角有東西就忍不住想幫他弄掉，偏偏區在揚就是不弄，就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不是。”
區在揚扭頭對著祝語桐講：“我轉身過去，我一哥們兒正拿著小音箱在放他們自制的廣播劇背景音。”
祝語桐：“……”
黎庚辰：“……”
當時如果臉上可以看見彈幕，區在揚估計能被“臥槽”二字糊滿整張臉。
“盒盒盒……”，反she弧比較長的祝語桐突然開始大笑，不知道戳中哪個笑點了，咯咯咯笑個沒完。
黎庚辰跟黎念中笑點比較正常，完全沒get到笑點在哪，兩人跟瞧弱智一樣瞧著笑到瘋癲的祝語桐。
事實證明祝語桐女士的笑點真的很稀奇古怪。
黎念中當初大學追祝語桐的時候，她曾說把她逗笑了就答應陪他去吃飯，結果黎念中快把他覺得好笑的段子故事講了快一個學期都沒把人逗笑。
最後黎念中隨口一個又冷又土又老掉牙的梗居然把人逗笑了，祝語桐整整笑了一節課，笑得黎念中差點想打120。
區在揚說完又塞了一口餃子，沒在意一旁還在笑的祝語桐，親手包的果然比外面賣的好吃！
他嚼巴嚼巴瞧向旁邊的黎庚辰，管它是不是黎庚辰包的，他就當他包的了，怎麼滴吧？！
就是好吃。
區在揚當時那點小心思、那飄忽的小眼神，彷彿嘴裡嚼巴的壓根就不是那豬肉白菜的餃子，而是唇紅齒白皮兒嫩餡兒鮮的吉祥物。
又一個餃子進嘴，區在揚示威似的一邊瞥向黎庚辰一邊嚼。
“唔……”區在揚捂住嘴，牙齒剛剛好像咬到了什麼硬的東西，他抬頭瞧著三雙都超好看的眼睛，捂著嘴用舌頭挑開嘴裡餡兒跟皮兒。
然後低頭在手紙上吐出一個鋼鏰兒。
“在揚可以啊，我一共包了兩個，就被你吃出來一個了？”祝語桐揉著自己笑到酸的臉說。
區在揚不好意思地偷笑，瞧了眼黎庚辰心裡更是papa的放煙花。
吃到鋼鏰兒討了個好兆頭，說不定他今年可以考得特別特別好，可以站在吉祥物身旁繼續陪他了。
“辰辰還能吃不？吃飽了的話那個鋼鏰兒就是你爸爸的了。”祝語桐不動聲色地逗兒子，看看兒子有什麼反應。
往常每年他們也包鋼鏰兒，只包一個，都是祝語桐跟黎念中掰頭得起勁兒，黎庚辰才不在意能不能吃到，甚至還對這種行為發表了一個字的態度：呵。
黎庚辰垂下眼皮瞧著最後那多半碟兒餃子，沒吭聲。
黎念中夾起一個餃子：“看來是我的咯。”
黎爸爸話剛說完，盤子裡飛快地略過一道殘影，那道殘影捏著筷子快準狠地瞄準碟子裡被四五個餃子兄弟壓住藏起來的小餃子。
小餃子被夾起放在黎庚辰面前海綿寶寶的碟子裡，筷子從中間一夾，餃子被分了屍，淡粉粉綠綠的身體裡有塊發著亮的勝利品。
“是我的。”黎庚辰吃掉餃子後開口道。
區在揚低頭赤赤小聲笑出聲，怎麼辦？
這種認真地跟爸爸搶鋼鏰兒，還裝作一本正經地黎庚辰真的太可愛了。
“是你的，都是你的。”
祝語桐意有所指地說，順便端起碗邊兒的果汁說：“藉著鋼鏰兒的好兆頭，兩個大寶貝今年都能心有所成！”
“學業順利！身體健康！”黎念中也端起杯子接著說。
“謝謝叔叔阿姨，我會努力！”區在揚舉起杯子跟其餘三個杯子碰在一起，噹啷一聲，敲在心海，刻入骨血。
“我陪你。”黎庚辰望著區在揚道，把杯子湊過去。
一直都陪你。
區在揚的身後，一直都有他在。
-
吃完飯後區在揚跟黎庚辰洗了碗，祝語桐原本想讓他們出去玩玩，但區在揚說的努力並不是說說而已，他沒忘自己高三生的身份，沒什麼想出去玩的心思。
何況昨天已經放鬆了一天，長時間刷題的習慣培養出來，一天不學習總覺得空落落的。
黎庚辰見狀直接帶人上樓鎖門學習，不管樓下那一批一批來拜年的客人，偶爾黎庚辰下去見個人，但大多數時候還在陪在區在揚身邊刷題。
區在揚刷累了，黎庚辰就拉著他跟自己一起念名著的英文原文。
黎庚辰心情不錯，提筆寫了兩幅字，又畫了張隨筆小作。
兩個人同處一室，雖各gān各的，但兩個人之間圍繞著的那種氛圍卻是旁人插不進去的。
……
吃過晚飯後，區在揚拿著黎庚辰的手機準備登自己的社jiāo賬號，卻卡在了手機驗證碼這一步。
區在揚：“……”
他的手機要是在，為什麼還要換手機登？
這是什麼jī肋設定？
區在揚沒招兒，直接拿黎庚辰的賬號在班群裡翻了翻，順手冒了個泡：我是區在揚，聽說有人想我了？
區在揚一冒泡，出來的不是“想了想了”就是一連串的“……”。
所有人都很想問，為什麼還是拿學神的賬號？
莫月膽子大，直接把大家的疑問問出來。
區在揚挑眉，把之前兩個人拍的合照發過去：我們一起過年，有問題？
發完退出去，又去私戳程楠，把情況大概說了一下。
程楠：……
程楠：所以……
程楠：就一直在學神家裡過年？
程楠：臥槽
程楠：臥槽！我就草了啊啊啊啊啊！我也想去林一檁家過年嗚嗚嗚！
程楠：瘋狂嫉妒jpg，拜拜~
區在揚還想給他發合照，顯然那邊已經被自己的腦補誤會了什麼東西而陷入自閉，順手也不管皮下是誰，直接拉黑了。
沒能成功把合照過去的區在揚不開心了，刷題都沒勁兒。
黎庚辰知道後，拿著手機搗鼓了一分鐘後遞過來：“這樣可以了嗎？”
區在揚接過來，螢幕停留在他的朋友圈裡，萬年不發動態的黎庚辰突然出現。
【新年有你，萬倍快樂】
合照jpg
那張照片裡兩個人隨意坐在沙發上，黎庚辰被區在揚餵了口特別特別酸的橘子，想吐捨不得，吃下去又太酸，一臉糾結的小模樣瞧著區在揚。
區在揚笑倒在黎庚辰肩膀上，仰著頭只能看見他大笑著張大的嘴巴跟鼻孔。
這張合照是祝語桐抓拍的，區在揚特別喜歡，祝語桐黎念中也特別喜歡，其主要原因應該是黎庚辰那個表情實在好笑。
彷彿吃了屎一樣。
-
夜晚，星星們被月亮帶領著在自己的所屬領地中探出頭。
一家人手裡各有一隻小小的孔明燈，每人手裡的筆也不一樣。
祝語桐是畫水彩的筆，她的孔明燈四個面是幅水彩連環畫，最後寫了幾句祝福的話。
黎念中手裡是跟láng毫大楷，他沒畫畫，出來前還喝了兩口酒，藉著酒勁兒現場跟祝語桐作了首詩，題在了孔明燈上面。
區在揚捏著跟超粗的白板筆，刷刷刷地畫了幅速寫，又躲著黎庚辰祝語桐他們窺探的小眼神，偷偷摸摸地寫了行小字。
黎庚辰捏了根羊毫小楷，因為區在揚說瘦金體好看，他就用瘦金體寫了幾句上去，想看區在揚寫的時候，他還偷偷摸摸不給瞧。
祝語桐他們已經完成了，兩個人已經開始準備點火了，區在揚舉起他的，把帶著那行小字的轉到裡面走過去。
“給我看看你的。”區在揚見黎庚辰走過來小聲比比，藉著路燈想看他寫什麼了還是畫什麼了。
“我也要看你的。”
“我的醜，不好看。”區在揚隨口胡謅。
“我的也不好看。”黎庚辰學他道。
祝語桐見他們兩嘀嘀咕咕的，gān脆沒管他們兩，她跟黎念中兩個人樂呵呵地把各種的孔明燈點了火，找了一個空曠的方向放了手。
因為做的孔明燈比較小，區在揚跟黎庚辰他們兩直接各自放地上點火。
區在揚全程都時有時無地防著黎庚辰不讓他看見，開玩笑，讓他看完自己就完蛋了好嗎？
好在黎庚辰見他不想自己看，便真的沒再看過來，自顧自地點了火放手，看著手裡的孔明燈一點一點脫離地面。
區在揚跟他幾乎同時放的手，兩盞孔明燈之間的距離不過十幾米，卻一前一後的離開了地面。
他的願望沒什麼特別的，不過是希望所愛之人健康，一切遂心，所願有所得，一生平安無憂。
只有那行小字，是他心底那點小小的奢望，不祈求看得見。
只不過，就是特別特別想做到的夢而已。
【區在揚愛黎庚辰，黎庚辰愛區在揚。】
黎庚辰的孔明燈漸漸飛到路燈附近，暖光的閃爍瞬間，其中一面的瘦金體在區在揚眼簾一閃而過——
在揚，不許偷看！
作者有話要說：
區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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