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驅車帶著路總抵達榮寶酒業總店,在店門口規劃預留的固定停車位停好車之後，她發現路總下車的動作微微一頓，便問：“路總,怎麼了？”
“沒事，走吧。”路楠笑了笑。
她記性好，四月底白酒峰會的時候曾於停車場目送令揚的人上車，心裡感慨了幾句令揚那一輛掛著562車牌號的大奔實在是太逗了。咳咳,這是隻有杭城人才知道的梗。
現在，只是又看到了那輛車牌別緻的大奔而已。
既然停車場見到了車，那麼在莫子豪會客室見到令揚的楊董，路楠也就絲毫不吃驚了：“看來是我到得太早了,莫總今天有貴客在，您幾位先聊，我去外面坐坐？”
【我既沒有遲到也沒有早到,所以,我猜你莫子豪搭臺子唱戲,就等我來。】
【避讓？嘖，我就那麼一說而已。】
莫子豪不信路楠不認識令揚酒集團的董事長。
既然她肯定知道自己會客室內這位是誰,但是卻表現得毫不在意,這讓一直試圖觀察她神態的莫子豪有些失望。
不過很快,莫子豪便收斂心神：白酒線上銷售是一個多麼好的機遇、網際網路之上是多麼廣闊的市場,我先前已經給過源川的人機會了,是他們短視、是他們有眼無珠，令揚的楊董有眼光,我自然也要好好回報楊董才行。
“路總不必離開，都不是外人。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令揚的……”莫子豪挺直背脊,右手衝著坐著的壯年男士攤開。
路楠接過話茬：“這位是令揚的楊董。我知道，我和楊董見過幾次，不過楊董也許對我沒什麼印象。”
一直坐在沙發上未出聲的楊董這才哎了一聲：“年輕人，這就是妄自菲薄了。你是源川酒的路楠嘛，我有印象。今年白酒峰會的時候你那個演講做得很不錯，令人印象深刻；哦，還有上個月，我們在凱爾斯酒店也見過。對吧？”
“楊董好記性，連我這樣的小人物都記得。”路楠笑著說。
“看看，過分謙虛就是驕傲。”楊董轉頭衝著莫子豪說。
莫子豪看了看兩家酒廠的人，呵呵一聲：“既然楊董和路總認識，那就不需要我從中介紹了。路總您不必避開，我和楊董聊的事情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說起來，還是貴公司拒了的那個合作提議呢。不過楊董很看好這個專案，所以今天上門同我詳談。”
路楠眉眼彎彎地一笑：“莫總這話說的，合作這種事情，也得講緣分。”
【啊呸，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的詞就是緣分了。】
她接著說：“榮寶酒業是我們源川的經銷商，這已經是天大的緣分了，其他的合作——有，是錦上添花；沒有，是時機未到。咱們已經有經銷合同在前了，後續其他的合作哪裡是誰拒絕誰呢？只不過是看看雙方是否能夠投契、有相同的商業觀點罷了，偶爾一次有不同的看法不算什麼的，咱們來日方長、可圖以後。”
莫子豪還沒來得及說話，楊董就笑了起來：“莫總你看，我就說源川的人會說話，這位路總真是尤其會。路總都這麼和你說了，你可不能因為一次合作不成，就生人家的氣。”
路楠只當沒有聽出楊董的言下之意，甚至頗為贊同地點點頭：“莫總是我們源川的經銷商，我們之間的合作要雙方共贏、長長久久才好。不過楊董您在這兒說我會說話，這就不對了。”
楊董和莫子豪同時看向路楠：喲，這是覺得受辱，要發小脾氣了？
“您在這兒說，於我升職加薪沒有絲毫用處。所以，楊董下次有誇我的話，請務必對我們夏總說。”路楠臉頰的酒窩若隱若現。
楊董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路總你現在還考慮升職加薪？莫總，我同你說，我們酒廠行業內都知道，先前有獵頭公司以年薪百萬美金挖路總，愣是沒挖動。”
路楠頗為不好意思地伸手擋了擋鼻尖：“楊董，我與源川有競業協議，百萬年薪豈是那麼好拿的？人人都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是小女子，卻也想做君子。”
楊董身邊一位隨行人員此時說：“路總就是太謙虛，我們楊董其實很欣賞意氣風發的年輕人的。”
路楠只是笑，看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會客室有片刻的安靜，李清一度覺得背後毛毛的呢。
不過她是跟著路總過來的，絕對不能丟了源川的臉，所以她眼觀鼻、鼻觀心，穩穩地坐著，拿著本子和筆，彷彿專心記錄。
“我聽說你們源川搞了個海外市場部，最近業績很不錯，是小路你負責的。對了，我就託大，叫你小路，可以吧？”楊董主動開口打破靜謐，笑眯眯地問。
路楠亦是掛著得體的微笑：“只是個稱呼而已，楊董隨意。”
她避重就輕只說稱呼。
“好啊，小路。我還聽說你剛從國外出差回來，怎麼樣，這一趟收穫頗豐？”楊董就如行業老前輩一般，笑眯眯地詢問，問的內容卻步步緊逼。
論逢場假笑，路楠就沒輸過。
而且她的職業假笑精髓在於：
涉世未深（比如遲宴、章禮）那類人覺得她笑得真誠；
眼光毒辣（面前的楊董、泰國的林老先生等老狐狸）的那類人雖然，能夠看穿但不會覺得被冒犯。
究其根本原因，還是因為——人麼，大多是視覺動物。
路楠年輕漂亮，即便是假笑依舊好看。
【這也是我的性別優勢，為什麼不用？】
【誰規定做一個商場女強人就得時時刻刻鋼鐵強的？以柔克剛也是好法子嘛。】
“海外市場部都是新籤的客戶，銷售市場有都在境外，現在只是剛剛開頭而已，楊董要問我收穫，我除了說收穫各國美食，也答不出別的了。”
如果說海外市場形勢大好，即便透露真真假假的資訊，楊董這樣的老狐狸也能捕捉、甄選出部分情況；
如果說海外市場不好——呸，事關自己的事業，絕不容半點抹黑。
楊董唔了一聲：“不過米國市場那邊，我倒是也知曉一二，畢竟我們令揚和米國的大公司——米林有合作，所以，儘管海外其他市場落後你們源川一步，不過米國市場的進展，可是我們領先哦。小路，你們現在那個米國的經銷商，做事兒好像不太地道……”
“楊董，您說的那家經銷商我知道，他們主營業務並非酒水，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錯啦。”路楠及時開口，堵住楊董要說的話，“畢竟我們董事長說過，對跨界經銷商要多一些包容。楊董，你說呢？”
楊董雖然見過路楠兩三次，不過沒有這樣面對面交談過。
他之前對她的印象都是從別人描述中得到，原以為她是有實力、有運氣、有相貌的年輕人，這樣的年輕人在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做到年銷售額超百億的酒水公司一部總經理的位置，多多少少會有點傲氣吧。楊董會這麼猜也沒錯——就如中集的蔣總和宋總，對路楠表現出來的桀驁多有容忍一般，因為行業內的人與路楠接觸不深的人大多是這麼覺得的。
但是沒想到啊。楊董眯了眯眼睛：沒想到，這個路楠是這樣滴水不漏的人物，這哪裡像是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孩子。既然這樣……
楊董不露痕跡地看了莫子豪一眼。
莫子豪接收到暗示，伸手給路楠斟了一杯茶。
路楠當即就有不好的預感。莫子豪雖然已經三十六七了，不過顯然是那種沒怎麼受過挫折的。這半年多的接觸，即便有他父親莫老先生在場，莫子豪都未必待自己有這麼客氣。
他這杯茶，恐怕不是那麼好喝的。
路楠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對方的服務，並扣手回禮。
“其實今天找路總，是有事想要和您商量一下。”莫子豪轉了轉他自己面前的茶杯，“路總你也知道，我現在和楊董開展了深度合作，投資頗大。”
路楠聽到深度合作這幾個字，就得以專業的態度忍笑——令揚和米林之間有深度合作，令揚和榮寶現在也有深度合作。
到底哪個坑更深呢？
這debuff疊加的效果絕對是一加一大於二啊。
路楠點了點頭，認真聆聽。
“所以，接下來和源川之間的合作，恐怕……”莫子豪有些難以啟齒，不是因為覺得對不住路楠，而是他的傲氣讓他無論對著哪位合作商，在表達自己現下現金流不夠這一點的時候，都會覺得有些沒面子，“恐怕得暫緩，以保守銷售為主了。”
這就是說，今年源川和諧酒的經銷合同金額大機率是完不成了。
路楠的臉上卻一絲異色也沒有，反而微微蹙眉，頗為擔心地問：“那莫總和我們源川其他品相之間的合作也要減少麼？經典酒那邊？特曲那邊？”
莫子豪很快鎮定了神色：“哦，經典酒和特曲有固定的客戶，倒不是全部品相減少的。”
路楠鬆了一口氣，點點頭：“那就好，我還擔心我們源川所有的品相都要被莫總放棄了呢。”
放棄這個詞，可不是中性的。
楊董乾咳一聲，引起眾人注意，然後插了一句：“小路這話有些過了，莫總這不是放棄源川和諧酒，只是權衡之下的取捨。”
“我明白。”路楠依舊微笑，“那我就預祝楊董和莫總財源滾滾了。”
她並不挽留，讓楊董和莫子豪還有些失望呢。
……
從榮寶酒業離開，李清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直到上了車之後，才輕聲問：“路總，我們回市辦麼？”
“不了，你下班吧，車留給我。”
“好、好的，路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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