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金額少, 是相對榮寶往年的數額來說的。
其實洽談最終簽了三千萬，也不少了。
昔日，莫子豪自持身份, 對路楠的態度並不太客氣，但對方卻很沉得住氣，也從不在他病重的父親面前搬弄是非；
再加上今天白酒峰會上令揚宣傳片的貓膩，讓近段時間飛速成長莫子豪覺得面對源川的人、面對路楠的時候有些尷尬。
不過生意場上的人別的先不說, 臉皮都不會太薄。
莫子豪很快調整好心態，端著酒杯同夏總一行人意思意思地碰了一下，並恭維路楠去年在海外市場部取得的成績，以及她在京市簽了一城建築這個大經銷商的喜訊。
路楠從來都沒有把莫子豪當成自己敵人，現在對方知好歹, 她自然也要和三千萬的經銷商維護好客情關係。
不得不說, 路楠籤合同前後別無二致的態度讓莫子豪更加放鬆了一些。
寒暄完畢, 莫子豪打算離開, 不料上午上臺發言的令揚副總走過來, 他言笑晏晏地說：“莫總，原來您在這兒呢，可叫我好找。哎呦，這不是源川的夏總和陳總麼？久仰大名……”
他一邊說, 一邊舉起了酒杯，一派主人公姿態：“夏總、陳總, 今日喝的是我們令揚的酒, 也不知道你們是否習慣？”
令揚副總假模假樣地裝作才看見源川的人，同夏總、同陳驍都打了招呼, 面對路楠的時候卻只是頷首而已。
不知道他是不是記仇剛才路楠演講在前搶他風頭的事情。
夏總同陳驍換了個眼色：放下鉤子, 願者上鉤。可, 來的第一條魚不像什麼好傢伙。
莫子豪只能站在原地給雙方介紹了一下：“……這位是令揚的毛總，負責令揚酒水的網路銷售事宜。”
夏總點點頭：“上午聽了毛總演講，果然是個相當有想法的年輕人。”
毛總略顯驕矜地笑了笑：“夏總謬讚，我呢，笨嘴拙舌的，不太會那些嘴把式，能被您記住也是我的榮幸。”
夏總只當沒聽出人家陰陽怪氣，哈哈一笑：“毛總不要妄自菲薄，名白酒網路銷售是大勢所趨。你們楊董有魄力，緊跟國酒的步伐，斥巨資打造了全新的網路平臺和實體倉庫。確實是我們源川落後了一步，以後恐怕還要找你們取取經呢。”
毛總客氣地說：“夏總言重了。源川和令揚之間淵源頗深，您和陳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同我們楊董講就是。”
他倒是沒有大包大攬地應下來，可能是擔心源川的人真的會去討教電子商務相關。
行業內有些事情或許可以瞞住——比如源川和諧酒申請國際標準的事兒，那是在國外申請的，國內方面就被瞞得死死的；
有些事情則是瞞不住的——比如源川今年成立的電商部，對外招聘相關專業的人才、對內進行人員調動，還和幾大電子商務平臺洽談。
夏總呵呵呵地笑了幾聲：“那我們肯定不會客氣。”
“這樣也好，咱們之間相互學習、相互進步嘛。路總，聽說你是京市經理？我們令揚網路銷售平臺辦公地點也在京市，到時候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來找我。”毛總給在場的源川人散了名片，後半句是給路楠遞名片的時候說的。
他是令揚高薪挖來的網路銷售相關的人才，之前還有快速消費品行業從業經驗，對自己當下的事業野心勃勃。
毛總不以為然地想：源川現在才開始搞網上銷售，註定一步慢、步步慢了。剛才發言的路楠，才二十來歲，又是個女的，能有什麼用？估計就是個嘴把式！
要說令揚的毛總為什麼對路楠的敵意尤其深？
不僅僅是因為路楠剛才的演講搶了他的風頭，還因為他聽說，去年令揚和另一外資合作商米林公司一起曾經出高薪挖路楠，只是沒挖成罷了。
誰都不喜歡自己是被退而求其次的吧？就算分屬於不同渠道也一樣！
路楠完全沒在意姓毛的酸了吧唧的話，她的注意力從對方過來之後就沒在本桌上——她一直用眼角餘光去找令揚的楊董。
路楠眼尖，很快找到楊總在名白酒另一桌同其餘酒廠酒水銷售公司的人說話。
距離太遠、周邊嘈雜，路楠聽不見楊董在說什麼，不過看其他名白酒廠家的人猶疑的臉色，還不時往這邊瞟一眼的模樣來看，源川一定是他們話題的中心。
“我今年的工作重心還是在海外市場部，短時間內恐怕不會去麻煩毛總。當然，如果日後海外市場部也需要在網上銷售源川酒，我一定記得找毛總探討探討。”路楠語氣客氣，神態卻有些不以為然。
毛總被噎了一下。
他剛才只是炫耀一下自己的特長而已。
路楠卻表現出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新仇舊恨，毛總更討厭這個名叫路楠的女人了。
他十分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楊董那邊好像在找我，那我先不奉陪了。”
路楠是故意將這位驕傲得好像雞/屁/股/插雞冠花的毛總氣走的。
夏總失笑：“小路很少說話這麼不客氣啊。這種人，你就不用和他一般見識，賣了點三五不沾邊的東西就以為能玩轉白酒了，根本不知道咱們這個行業的特殊性。”
“怎麼了？”陳驍卻直接問她為什麼如此反常。
路楠悄聲說：“莫子豪和姓毛的剛才絆住了我們，楊董一直在和其他酒廠負責人談事情。”
夏總瞭然地點頭：“令揚去年搶先一步和米林合作，但是在海外市場毫無建樹，現在恐怕在擔心我們帶著其他名白酒一起玩，他們反而落在了後頭。”
有時候故作不解也是給領導面子，路楠適時提問，實則是提醒：“楊董是想要破壞我們提議的‘共同出海’的計劃？還是想要反客為主以他們現有的海外銷售渠道吸引其他名白酒廠家同他一起玩兒？”
夏總沉吟了一下：“我同其他公司的負責人都更熟識一些，這兩天晚上小路你幫我們安排方便談事情的地方。”
要趁熱打鐵。
路楠點頭表示明白。
之後兩天，她安安靜靜地跟在夏總和陳驍身後，看他們忽悠啊不是，看他們說服其他名白酒負責人參與到源川的計劃中來。
這其中，主動去海外參展、在海外贊助音樂會等等專案的活動都是路楠擬的方案。
夏總在銷售公司已經是一把手了，沒有想要霸佔下屬功勞的心，同一家一家名白酒公司達成協議之後，記得給他們引薦默默做方案出力的路楠。
誇張一點說，這次白酒峰會結束之後，路楠在白酒行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
路楠的提醒很及時，夏總的反應也很迅速。
令揚的楊董原本正是想要以這個理由說服其他名白酒放棄同源川合作，轉而上他那條船的。
不過其他名白酒負責人也不是傻子，兩家公司去年海外銷售情況一對比，他們自然選擇了更有前途的源川。
到最後，八大名酒竟然有六家都和源川達成合作協議。
唯一剩下的就是令揚。
白酒峰會結束之後，夏總在此逗留了兩三天，然後就回了總部。
一週後，夏總接到楊董的電話：“老夏啊，你們不厚道。有這樣的機會，居然不帶上我們令揚一起……”
對方裝糊塗，夏總也不會和他撕破臉，於是兩隻老狐狸在手裡兩頭你嘿嘿、我呵呵地笑了一頓，令揚成為第八個加入‘華國白酒共同出海’專案的夥伴。
夏總把這一好訊息告訴路楠以及仍舊留在京市的陳驍。
仇超群隨即也知道了，他嘖嘖兩聲：“楊董也真是拉得下臉了。”
他老仇敬佩。
路楠看了陳驍一眼。
陳驍無奈地說：“楊董已經察覺同米林的深度合作並沒有什麼作用，米林提供的海外銷售渠道也沒什麼用處。這種情況下，令揚迫切需要回款，區區一個合作協議，認源川當頭兒沒什麼丟臉的——反正行業內排名也沒變嘍。”
“陰險啊！”仇超群馬上想明白了，“也就是說，令揚現在的老實都是裝出來的，一旦我們主導的這個合作協議沒有取得成效，他們隨時翻臉？”
路楠認真地補充了一句：“不，是就算取得了成效，對方也隨時可以過河拆橋。”
仇超群大驚失色：“那我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路楠看了陳驍一眼，兩人相視一笑：“倒也未必。”
令揚和源川這幾年選擇了完全不同的發展道路。其實未嘗不是名白酒廠家乃至整個白酒行業大大小小的酒廠正在追尋探索的不同出路呢？
國內的白酒市場已經過了粗放發展佔領市場的階段了，三四年前開始限制gw消費對高價白酒的打擊更是相當嚴重。
令揚沒有國酒那樣超然不愁賣的地位，也沒有源川當年即刻轉向商務用酒發力的魄力。在網路銷售渠道燒了那麼多錢，不燒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楊董怎麼會甘心呢？
但是路楠和陳驍篤定，令揚的錢燒不出金子。
路楠先知。
陳驍信她。
仇超群：“我聽不懂，你們真不打算展開說說嗎？”
陳驍剛欲給他兄弟解釋一下，手機便響了。
他母親知道他還在京市，開口約他一起吃個晚飯：“把路楠也喊上。”
啊這……陳驍不知道母親的用意，抬眼去看路楠。
陳曄舒女士解釋了一句：“Ma說的，你別多想。再把仇家小子也喊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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