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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新歲日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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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蘊從早上一直寫到午後。

 待筆跡乾透後,取來提前準備好的匣子,將寫好的文章折起,連同那根紫毫等一道封存進去。

 隋衡帶著小江諾在另一張食案上用膳,見狀,起身走過來, 問∶"這就寫好了?"

 平常人做一篇文章需要多久隋衡不清楚,但他知道,能短短一上午時間就一氣呵成, 洋洋灑灑寫了數頁紙,中間毫無停頓,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

 江蘊點頭,一邊整理著書案,自案後抬頭,道∶"待會兒我去拜訪師父,你可同去?"

 隋衡知道今日不是普通拜訪,江蘊既這麼問,就是希望他同行的意思,且多半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自然。"

 隋衡吩咐嵇安去備出行車駕,又讓膳房將新熱好的甜粥送來了一小碗。

 小江諾已經抱著碗,呼嚕嚕喝完了一大碗鹿角湯。小傢伙剛剛斷奶不久,以前一天一頓鹿角湯就能飽腹, 現在卻要早晚各喝一頓。這會兒補的是早上的。

 江蘊坐到食案後,小口優雅喝著粥,盯著小傢伙繼續把輔食吃完。

 兩歲的嬰孩,已經可以吃一些正常飯食, 但做法上要以軟爛好消化為主,為了保證營養合理搭配,江蘊在請教孟輝之後,親自給小糰子制定了一份食譜。小傢伙胃口向來好,倒是不怎麼挑食,今日膳房做的是蝦仁土豆泥,江蘊喝了不到半碗粥的功夫,小糰子已經將一碗土豆泥吃完,並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真是個康健的小傢伙。

 江蘊感到由衷欣慰。

 希望腹中的另一個小傢伙,也能此。

 傍晚時,江蘊和隋衡一道乘車來到左相府。

 今日是元朔,白日裡,左相府門庭若市,賓客往來不絕,主要以朝中清流官員和當世名士大儒為主,晚上已然清淨許多。

 府門上換上了兩隻新的大紅燈籠,夜色裡,散發著喜慶溫馨光芒。

 老管家見太子府馬車過來,便曉得是相爺最鍾愛的小弟子過來給相爺拜年了,忙親自挑著燈籠過來,引江蘊和隋衡入府。

 即墨清雨披著衣袍,在廊下相侯,身後跟著大弟子趙衍和另外幾名得力弟子。因是新年,在外遊學講學的弟子悉數回了左相府,師兄弟們難得聚在一起,府中氣氛比往常熱鬧許多。

 "殿下大駕光臨,老臣有失遠迎。"

 這話是對隋衡說的。

 即墨清雨要行禮,隋衡沒敢受,而是命人將年節禮呈上。

 左相府與太子府素來沒什麼交集,這麼多年以來,這還是第一回,太子親自登門,向相爺賀新年,左相府上下不敢怠慢,對於太子送上的年節禮,自然也不敢擅收。

 老管家用眼神詢望向即墨清雨。

 隋衡笑道∶"這是孤的一片心意,左相就不要客氣了。

 "若不然,就是看不上孤的東西了。"

 即墨清雨最終點了頭。

 老管家這才敢將禮物接過。

 江蘊等隋衡說完,方執師禮,向即墨清雨和諸位師兄問好,然後親自扶著即墨清雨進會客的茶室。

 坐定之後,僕從奉茶,江蘊則將那隻匣子取出,擺到案上,道∶"本該白日來向師父拜年,因為—些私事助擱了,望師父勿怪。"

 小弟子身為江國太子,公務繁忙,自與其他弟子不同,能抽身過來,已是最大的誠意,即墨清雨自然不會計較,只是略好奇的盯著那隻匣子問∶ "這是何物?"

 趙衍在後頭笑道∶"這還用說麼,定是小師弟給師父準備的新年賀禮。

 江蘊笑道∶"大師兄說得不錯,的確是賀禮,只是,弟子這賀禮,與其他師兄的賀禮可能不大一樣。"

 室中眾人除了隋衡外,皆起了好奇之心。

 即墨清雨面上雖然維持著嚴肅表情,但始終落在匣子上的視線,顯然也暴露了內心的想法。畢竟,這還是他頭一回收到面對面小徒兒的年節禮意義自然非同一般。以小徒兒的玲瓏心腸,必然也不會送普通俗物。

 趙衍道∶"小師弟,你就別賣官司了,師父老人家的眼睛,都快長到匣子上了。"

 其他弟子俱哈哈大笑。

 左相即墨清雨出了名的耿介清高,平日教導弟子更是以嚴厲出名,換作平時,趙衍作為大弟子,就是膽子再肥,也絕不敢當著即墨清雨的面開這樣的玩笑,但今日是新年,講究的就是一個團圓和熱鬧,再加上有江蘊這個最得寵愛的小師弟在,趙衍才敢如此打趣。而即墨清雨果然也沒有露出慍色。

 隋衡坐在一旁,看著難得在長輩面前展露出活潑靈慧一面的江蘊,再次忍不住想,若是江蘊沒有經歷過那些困厄苦難,從小就生活在這樣一個被長輩愛意包裹的環境裡,像正常的孩童一樣長大,此刻,必然是活脫脫一隻小狐狸。

 但就算是/小狐狸,最終也要被他叼回窩裡。

 如此想著,太子殿下的心情越發愉悅了。

 另一廂,江蘊已經在一眾師兄的注目中,慢慢開啟匣子,露出封存在裡面的紙筆,道∶"這是弟子根據這陣子所思所感,新作的一篇文章,名《紫毫賦》,還請師父過目指正。"

 即墨清雨看著那筆桿上雕著黃金的紫毫筆,原本還微微困惑,小弟子何時染上了這等奢靡之風,聞言,眼睛果然微微一亮。

 眾所周知,以即墨清雨如今的地位,這天下間,再沒有比一篇優秀的文章更能牽動這位左相的心T。

 而且即墨清雨上一回看江蘊文章,已經是兩年多前的事了,那時,江蘊冒雨展袖,坐在左相府的牆簷下,信手寫了一篇文章。目的是為了說服他派墨騎去驪山。

 雖是信手揮亳寫就,即墨清雨亦忍不住拍案叫絕。

 只是那夜情況特殊,牽涉到太多利益糾葛,他雖然心中認可,並未將那份欣賞直接顯露在面上。這之後,即墨清雨一直沒有再看過這個小弟子的新作。主要原因就是小弟子公務太繁忙了,根本沒有時間專注文章事。

 今日收到這樣一份意外驚喜,即墨清雨怎能不欣慰。

 即墨清雨不待江蘊動手,親自將匣子裡的紙筆取出,見書寫文章用的紙,竟是最廉價的白麻紙,又是一重意外。畢竟,別說時下貴族之家,就是稍微富裕一些的平民百姓,也不會用這種材質的紙書寫東西了。

 "紫毫賦白麻紙,有意思。"

 即墨清雨喚來老管家∶"去將去歲埋在窖中的那壺石法春取來。

 左相即墨清雨每逢閱到好文章,必要佐以美酒,這在江北也是一樁美談。趙衍等弟子都微微吃驚,他們只知師父老人家欣賞小師弟的文章,卻沒想到竟欣賞到如此地步,幾等於還沒有開卷閱覽,已經提前給了上甲的評價。

 老管家見相爺高興,自己也跟著高興,忙樂呵呵取酒去了。

 正堂洞開,所有火燭均被點亮,室中亮若白晝,即墨清雨與江蘊相對而坐,隋衡一襲麒麟紋墨袍,坐在江蘊旁邊,其他左相府弟子則按著長幼次序,分坐在各自座位上。因是元日,案上擺著瓜果酒漿等待客之物。隋衡還特意讓太子府的侍從送了很多御製的糕點和美酒進來。

 即墨清雨展開那篇寫在粗糙白麻紙上的文章,仔細閱覽,起初撫須而笑,頻頻點頭,等讀了幾行之後,神色就有了微妙的變化,但仍忍著困惑繼續往下讀,等又過了一會兒,目光便倏地凝住。

 所有人都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兒,一個原本拿了只果子要啃的弟子,也默默將果子放了回去。

 即墨清雨抬起頭,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著江蘊。

 他嘴角緊抿,面部肌肉緊繃著,呈現出一個異樣嚴肅板正的弧度,顯然是要發怒的跡象,可望著對面年輕太子俊秀溫潤的面孔和春雨般靈透乾淨的雙眸,終於難以像對待其他弟子一般,直接出言訓斥。

 老管家笑呵呵捧著酒進來,看到剛才還春風滿面的相爺,忽然間黑了臉,也是一頭霧水,抱著懷中一罈子新取出的石凍春,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都下去。"

 即墨清雨語氣如常開了口。

 這話顯然是對其他弟子說的。

 以趙衍為首,眾弟子忙起身,無聲施一禮後,退出室外。

 趙衍隱約猜到些什麼,出了房間後,讓其他弟子自行離去,回房溫習課業,自己則留在廊下,密切注意著裡頭動靜。

 老管家也抱著酒出來了,陪趙衍一道站著。老管家張口想問,趙衍忙做了個噤聲姿勢,接過那罈子酒,示意老者先去休息。

 室內,唯隋衡巋然不動,恍若未聞,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態,一動不動地坐在原處。

 即墨清雨顯然也沒指望這位混不吝太子殿下會聽從自己指令,只盯著仍端然坐在對面,毫無畏避之色的江蘊,冷哼聲,道∶"紫享筆,白麻紙,容與,你這篇文章,雖則通篇在言紫毫,實則是在指桑罵槐,罵老夫暴殄天物,誤人子弟啊。"

 隋衡原本端著碗茶水,在裝模作樣的喝,聞言,那一口水險些沒從嗓子眼裡嗆出來,他只知江蘊這篇文章必然不僅僅是一篇文采斐然的文章那般簡單,卻不料,江蘊討的這兩樣東西,還有這點深意。

 再觀江蘊,羽睫輕垂,眼波不動,鎮靜答∶"弟子確為紫毫感到惋惜遺憾,但決無冒犯師父之意。"

 即墨清雨再哼。

 "俗話說得好,無聲勝有聲,你雖沒有指著鼻子罵為師,卻比指著鼻子罵還厲害啊。"

 對於半途收入門,算是摘現成果子的小弟子,左相大人還是寬容許多的。這片刻功夫,即墨清雨已平復下心情,道∶

 "你呀,也不必與我打這文字官司了,什麼紫毫白麻,我知道你心中所想,然老夫既立下此規矩,就絕不可能半途而廢。做學問乃世間至高至潔之事,不該受任何世俗泥淖玷汙。若滿腦子只有功名利祿,也不配提學問二字,不配為我即墨清雨弟子。我不管你今日是為誰來作說客,他若真有這想法,你告訴他,讓他自己來同我說,我即墨清雨絕不做毀人前程之事。"

 室外,趙衍聽到此,神色微微一怔。抱酒罈的手,也倏地收緊。

 隋衡也輕輕皺眉,想,以這位左相大人的犟脾氣,今日這事,果然不好辦。

 江蘊端然而坐,神色依然平靜,道∶"聖人常言,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弟子大膽揣測,師父不願門下弟子出仕,一來是因門風清正,不想學問二字與功名利祿掛鉤,二則,是因師父見慣世家豪強之惡,不願沾上結黨營私之名。興許還有更深層的原因,比如官場傾軋,人心易變,從古至今,因為權力之爭,富貴浸淫,師徒反目,師兄弟閱於牆者,比比皆是,師父不想門下弟子有朝一日也面臨那般境地,故而從源頭上斬斷這種隱患。"

 即墨清雨道∶"你既然都明白,為何還寫這樣一篇文章。"

 江蘊∶"弟子在想,身在朝堂,到底有沒有真正的''獨善其身''。譬如眼下,師父貴為左相,即使禁絕門下弟子入仕,可依舊受到清流派文官追隨,及天下名士大儒敬仰。這是名望帶來的影響,並不以師父自己的意志而改變。不管師父願不願意承認,在世家與清流的鬥爭與對抗中,師父都是無可撼動的清流派首領,天下名士敬慕的榜樣。師父擔任宰執多年,更應深知孤掌難鳴,獨木難支,身在朝堂,即便是最清廉無私的臣子,除了君王的信任之外,也需要志同道合的同僚的支援。師父如今是清流一派主心骨,然若有朝一日,師父老去,朝中清流一派,要由誰撐起脊樑?學問需要延續,文臣風骨,同樣需要延續。眼下諸位師兄能夠專注學問,不受外界俗事所擾,是因有左相府這顆大樹庇護,無人敢輕視欺侮他們,可若有朝一日,這顆大樹沒有樹蔭可用,諸位師兄,還能如眼下一般,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麼?"

 即墨清雨默然聽完,道∶"照你所說,如顏氏一般,門生故吏遍佈朝堂,一呼百應,甚至敢公然挾制儲君,把持軍政朝政大事,便算是好了麼?你可知,顏氏立足百年,英才輩出,族中名師大儒無數,,到後來,為何人才凋敝,除了一個顏齊,剩下的顏氏子弟,連一篇上甲水平的文章都很難作出來麼,就是因為心歪了。在顏冰影響下,顏氏子弟自上而下,都汲汲於功名,無人肯沉下心來鑽研學問,年紀輕輕的,就心浮氣躁,急於求成,就算是有好苗子,也生生給耽擱了。否則,,以顏氏影響力,這數十年間該培養出多少名士大儒,該為朝廷輸送多少真正的人才。老夫是真心為顏氏感受可惜可嘆,老夫不想即墨一族再蹈顏氏覆轍,老夫想讓天下知道,世家大族,也是有世家大族風骨與堅守的。"

 "若人人都把入左相府就學,當做是登朝入仕的跳板,這世上,還有幾人會專心做學問?"

 江蘊道∶"若是朝廷另給他們展示能力與自由選擇的機會,不必經過左相府,也不必經過師父舉薦呢?"

 即墨清雨果然露出意外色。

 這個年代,朝廷選拔人才的方式基本上以"舉薦"為主,舉薦標準為品行突出者或才能突出者,品行一項裡,主要考察孝廉項。左相府的弟子如果入仕,就算他這個左相避嫌,,由其他人來舉薦,在世人眼裡,依舊與他這個左相脫不開干係。

 約等於避了個寂寞。

 隋衡也好奇得等著江蘊接下來的話。

 他知道,江蘊一定是做了充足準備,才會坐在這裡,與這位以孤高耿介著稱的當朝左相面對面"試判"。

 江蘊從袖中取出另一份文章,展袖呈到即墨清雨面前,正色道∶"做學問需要風骨不假,可寒窗苦讀,對於大部分沒有家世背景的寒門學子而言,亦是他們唯一改變命運、獲得名望甚至是仕途的機會。"

 "故而,弟子想為天下寒門學子開闢一條公平公正的選拔入仕之路。"

 "弟子斗膽,請師父閱完全文,再作評斷。"

 即墨清雨接過,展開,和方才所用白麻紙不同,這是一篇寫在潔白宣紙上的文章,墨跡新舊不一,顯然是斷斷續續寫成,且有修改痕跡,字斟句酌,非一日速成。即墨清雨看到一半,目光便亮了起來。

 "朝廷統一選拔,統一標準,分科取士,擇優而用?"

 文章中,細緻的列了所有可能涉及的科目,既有時下流行的策論,亦有算術等比較偏門的學科,幾乎兼顧了所有學科種類,科目之下,則詳細介紹了考試的流程與大致形式、安排,以確保絕對公正公平。

 所有參與選拔的考生,都要隱去姓名、籍貫這些真實資訊,考官也有朝廷統一指派,防止徇私舞弊的可能。

 這是前所未有的創舉。

 若是真能按照文章中的設想推行開,世家把持人才選拔通道的積弊與局面將徹底得到改善,寒門學子將獲得真正的上升通道,這於正急缺人才的朝廷而言,顯然是一大創舉。

 即墨清雨握紙張的手輕輕顫抖。

 上一次他有這種感覺,還是在同樣的地方,那俊秀少年請求他解救太子府的時候。

 江蘊離開後,趙衍進來伺候。

 趙衍望著沉默坐在案後的師父,尚且有些心虛,即墨清雨卻讓他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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