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好一會兒沒有動靜。
接著,那隻手又伸了過來,更緊地圈住他腰。
"你以為孤想碰你麼? "
"可不碰你,孤如何知道你有沒有活著。"
"放心,待會兒孤回去要淨手的。"
江蘊沒有再反駁他這番歪理。
帳中很安靜,兩人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江蘊道∶"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隋衡意識到他是在和自己說話,冷著嗓音,問∶"知道什麼?"
"知道這件事。"
隋衡明白了,是說他進過青雀臺的事。
隋衡沒忍住問∶"你的父母家人也不知道?"
江蘊搖頭。
"他們只知我流落在外,受了一些苦,所以這些年,對我很客氣,也略有愧疚。"
隋衡繼續嘴貼。
"這樣羞恥之事,想來你也是不好意思同人提起的,也就孤一
他本想說,也就孤還能繼續容忍你。
可又怕說出來, 讓這不知好歹的情人覺得自己輕易原諒了他, 便又閉了嘴。
江蘊突然回過頭,烏眸純淨望著他,道∶"所以你覺得我髒,我不乾淨,是很正常的事。大約也無人會信, 我可以乾乾淨淨地從那裡走出來。"
隋衡皺眉∶"孤沒有.…."
"沒有什麼?"
江蘊很期待的望著他。
"沒什麼。"
隋衡繼續冷下臉∶"你休想從孤口中套話,試圖賣可憐賣慘,讓孤同情你。
江蘊自然也沒真期待他說什麼,轉回去,依舊對著牆,埋首在枕間,道∶"我沒有想博取你的同,情,我只是想和你說一說而已。"
江蘊感到一種從未體驗過的輕鬆。
他是一個冷靜剋制,習慣依靠自己消化所有情緒的人,喜怒哀樂很少形於面,他不喜歡和旁人探討自己的私事,更不喜歡分享秘密。這是第一次,他和另外一個人分享秘密。雖然對方是敵國太子,現在還隨時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就聽隋衡酸溜溜道∶"孤也並非第一個知道的,孤還是從你的 ''"舊情人''口中知道的。"
他刻意強調那三個字。
要不是對方已成肉泥,剁無可剁,他非要親手再去剁一次不可。
江蘊已經習慣他見縫插針的諷刺,道∶"你和他們不同。''
這倒勾起隋衡興趣了。
"哪裡不同?"
雖然田猛那種貨色連跪下來給他提鞋都不配,可一想到,就是那種下三濫貨色,看過他的身體,還在他隱秘處烙下那等印記,他就更加憤怒,更加憋悶。
江蘊道∶"首先,他不是我的舊情人。''
"其次,他不配和你比。你把他和自己放到一處,羞辱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以後,不要再問我這種無聊問題了。"
隋衡沒料到江蘊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他心情複雜,道∶"你是在故意討好孤麼?"
"當然不是。"
"不過,我左右不了你的想法,你願意如何想,就如何想吧。"
"是啊。"好久,隋衡幽幽開口∶"孤當然有自己的判斷,自己的想法,絕不會受你蠱惑。''
說完,他便撤了手。
江蘊問∶"你要做什麼?"
"自然是走。"
隋衡立在床前,面無表情的整理領口∶"你真以為,孤會貪戀你的美色,在這種破地方過夜?"
他聲音高冷,一本正經,好像主動過來要抱他的不是他本人一樣。江蘊也沒什麼可說的,尊重他的"高冷"和"選擇",道∶"麻煩出去後把門關一下,我不想再下去了。"
隋衡瞬間冷下眉眼。
江蘊無奈道∶"我自己關也是可以的,殿下好走,我就不送了。"
又好一陣寂靜。
然後,江蘊聽到了腳步離去聲和關門聲。回頭,果然已經不見隋衡蹤跡。
之後兩日,隋衡果然沒再過來。
江蘊也樂得清靜,就是咳嗽的毛病一直沒好。嵇安讓人送了藥湯過來,江蘊喝完,早早歇下睡了,只是半夜裡又突然陷入夢魘。
江蘊喘著氣,渾身是汗地醒來,習慣性地往身邊抓去,才發現旁邊空空蕩蕩,床帳內只有他自己個人。
他望著床頂出了會兒神,起來,自己倒了杯水喝,就接著睡了過去。
後半夜倒是睡得挺安穩,但第二日一早,剛睜開眼,就聽耳邊傳來一道風涼的∶"離了孤,你就成了這副狼狽樣子?
江蘊扭頭,看到了不知何時又飄了過來的隋衡。
他已經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衣袍,手裡還端著一碗藥湯,騰騰地冒著熱氣。
此人近來總是神出鬼沒。
江蘊知道,自己眼下模樣恐怕是有些狼狽的,抬起手,想擦擦汗,才發現額上放著塊毛巾。
"別亂動。
他依舊冷著臉,把枕頭墊高了些,然後親手舀了勺藥湯,送到江蘊嘴邊,命令∶"喝了。
江蘊乖乖張開嘴,嚥了下去。
藥汁酸苦,他不是很喜歡。
隋衡看了出來,譏諷∶"看你嬌氣的,不過,孤這回不會慣著你,給你拿蜜餞了。"
他又伸來第二勺。
江蘊依舊乖乖喝了。
隋衡問∶"怎麼不說話?"
"多謝殿下。"
江蘊道。
隋衡∶"..
喂完藥,隋衡又拿來外傷膏,命令江蘊閉眼,然後指腹挑了藥膏,均勻給他塗抹到受傷的唇角處。
江蘊明顯感覺到,他塗完藥,指腹一滑,在他沒有受傷的唇瓣上停留了一下,還按了下。但時間太短了,江蘊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你...
"別瞎想,孤只是不想給你浪費太多藥膏而已。
他又理直氣壯地按了下,方收回手。
"好了。"
江蘊睜開眼,再度向他道謝。
隋衡道∶"別自作多情,孤只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不想讓外人覺得,孤窮得連藥都買不起。
江蘊道∶"我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殿下已經對我沒有任何情義,只是因為心胸寬廣,才給我看病用藥。
隋衡波眉。
想反駁,到了嘴邊變成∶"你說得對。"
江蘊於是問∶ "那殿下晚上還會過來施恩麼?"
隋衡搖頭∶"不會了,你想得美。"
隋衡晚上果然沒來。
江蘊喝了藥,身體已經舒服多了,睏意也沒有很明顯,便把燈移到床邊,靠在床頭看書。
隋衡也坐在葳蕤堂內看書。
但只看了一會兒,他就心煩意亂的放下了,也不覺得這書有什麼意思。
嵇安看了眼封皮,發現是小郎君經常翻閱的那本。
他不敢吭聲。
隋衡忽道∶"今日燻得什麼香?"
嵇安愣了愣,道∶"就是殿下平時慣用的龍涎香。
"不對。"
隋衡陰著臉∶"不是這種香。"
嵇安不解,自打殿下搬進來別院住以後,寢室裡燻的就一直是這種御用的龍涎,他定期會派宮人進宮去取,絕不會弄錯。
怎麼能不是呢。
但隋衡堅持說香的味道不對。嵇安沒辦法,只能讓宮人進來換香,然而來來回回換了不下十種,折騰到半夜,他們依舊沒能找到那種令殿下滿意的香。
負責添香的宮人汗都冒出來了。
嵇安硬著頭皮、鬥著膽子道∶"要不,等明日老奴讓人去宮裡再多取幾種過來,供殿下選擇?"隋衡說不用了,讓他們下去。
眾人如釋重負,窸寒窣窣退下了。
隋衡也沒再在屋子裡待著,他依舊坐到了屋頂上,身邊放著常用的狼頭刀,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一個方向。
黑漆漆的院落裡,只有一處地方亮著燈。
但他只看到了燈,沒有看到印在窗戶上的影子。
這麼晚了還不睡,難怪會生病,他想。
夜裡看書畢竟有些費眼,江蘊看了一個多時辰,就準備熄燈睡覺。
不料一抬頭,就見窗外似乎又有影子在晃動。
江蘊裝作沒有看見,如常滅了燈,躺下睡覺。沒多久,果然吱呀一聲,門開了。
隋衡一言不發地進來,站在床前,打量著床帳內的人。
江蘊不想和他玩這種無聊遊戲,睜開眼,往裡挪了挪,問∶"睡麼?"
隋衡沒說,只道∶"下來給孤更衣。"
江蘊想拒絕。
隋衡道∶"要不然,就你主動脫了衣服,來服侍孤。''
這個無賴。
江蘊起來,下床,站到後面,幫他把玉帶還有外袍除掉,掛到衣架上,而後躺回裡面,鑽進被窩嘧
隋衡站了會兒,一言不發的在外側躺下。
床上只有一條被子,他乾巴巴躺了會兒,扭頭,看著把自己裹成蠶蛹一般的江蘊,波眉道∶"你想凍死孤麼?"
江蘊∶
江蘊把被子分給他一些。
隋衡還是不怎麼滿意,伸手,把人一道撈進懷裡。
江蘊要推開他。
隋衡∶"放心,孤今日不嫌你髒。"
江蘊沒說話,忽低下頭,在他臂上狠狠咬了口。
久違的痛感,令隋衡嘶一聲,險些跳起來。
他怒道∶"你做什麼?"
江蘊∶"你嘴賤。"
隋衡∶"…
隋衡便伸手在掌間腰肢上揉了一把。
江蘊抿緊唇角,低頭,又在他身上狠咬一口,報復回來。
隋衡再次揉。
江蘊就又咬。
最終,不知咬到了哪裡,隋衡震驚瞪大眼∶"你又來。
江蘊眼睛發紅,不服氣的望著他∶"是你先犯渾。"
"孤如何犯渾了?"
"你知道。"
他眼睛通紅,活像一隻與人急眼的小兔子。
隋衡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江蘊,不由愣了下。
江蘊趁機把被子全搶過去,裹到身上,道∶"我這破地方,容不下殿下尊體,殿下還是去別處睡·
他又把自己裹成了蠶寶寶,只露一截雪頸在外。
隋衡索性連人帶被子一道抱進懷裡。
"孤願意在哪兒睡就在哪兒睡,哪兒輪得到你來指點。
次日一早,嵇安只能帶著宮人,把盥洗之物還有上朝要穿的衣袍都送到西院來。
隋衡烏青著兩隻眼走出來,道∶"孤昨日只是喝多了酒,不小心睡在了這裡而已。"
嵇安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絕沒有誤解什麼。
"那早膳,可要奴才先送來這裡?"
嵇安試探問。
隋衡冷冷看他一眼。
"不必。"
"在這種地方,孤吃不下去。"
"是…….嵇安不敢再說什麼,和宮人一道服侍他盥洗,換上朝服。
江蘊已經坐在窗下看書,嵇安隔窗問∶"公子風寒可好些了?"
江蘊笑著說好多了,多謝他關照。
剛說完,就聽旁邊傳來一聲冷笑。
嵇安忙嚇得低頭,退下。
隋衡走過來,涼颼颼道∶"大早上就勾引孤身邊的人,想幹什麼?"
江蘊懶得理會他,起身,把窗戶關上。
嵇安嚇得退得更遠了些。
隋衡深吸一口氣,道∶"開啟。"
裡面沒動靜。
隋衡便自己伸手開啟,望著仍泰然端坐在窗下的江蘊,道∶"昨夜的賬,孤今晚還會來找你算的。"
江蘊說知道了。
隋衡見他連眼睛都不肯抬,神色也甚敷衍,眉眼再度陰沉了下,大步走開。
但沒等到晚上,太后就來了旨意,讓隋衡帶著江蘊進宮赴宴去。
隋衡冷著臉∶"不過年不過節,好端端吃什麼宴?"
宮人被他一身煞氣所攝,小心翼翼答∶"太后說,只是尋常家宴,讓殿下務必帶著楚公子準時到達。"
嵇安以為隋衡會找個理由推拒,不料隋衡道∶"既然是皇祖母的旨意,孤自然不能違背,只是,孤是絕不會與他同乘一車的,你另給他準備一輛吧。"
嵇安恭聲應是。
江蘊倒是一派從容,換好衣袍後,就拿著昨夜沒看完的書,上了後面的馬車。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行了起來,江蘊低頭看著書,忽然聽到喧鬧聲,掀開車簾—看,就見外面車水馬龍,花燈如晝,竟又走到了上次經過的那條長街上。
街道兩旁都是小販的吆喝聲,許多人正圍在一處糕點鋪前,空氣裡瀰漫著濃郁的桂花香和糯米香。
江蘊看著,不知想到什麼,忍不住嘴角輕輕一揚。
他放下車簾,準備繼續低頭看書,一隻手忽然隔著車窗,霸道地伸了進來。
馬車也跟著停下。
江蘊看著冷著臉大煞星一般立在外面的隋衡,不知他又想作什麼妖。
"別自作多情。"
"孤買來賞給街邊乞丐的,正好多了一份。"
他放下手裡的東西,依舊冷著臉離開。
江蘊低頭,看到了一盒仍冒著騰騰熱氣的白糖糕。
作者有話要說∶
隋狗∶最近怪病纏身,哪哪兒都不順。作者∶老婆病,多跪兩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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