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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玲瓏棋局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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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無聲對望。

 風聲,雨聲,雷聲,彷彿都在這一瞬靜止。

 隋衡眼眶發熱。

 在被冷雨澆了一路後, 他終於感覺到周身血液在慢慢回暖復甦。他大步越過眾人,越過那題有"天下"與"蒼生"的巨大棋盤,彷彿穿越萬水千山,走到高塔另一頭的塔窗前,將那抹魂牽夢繞、攪動他滿腹滿腔心緒的纖瘦青影抱了起來。

 兩人衣袍交纏, 身體緊緊相貼,即使在暴雨驚雷聲中,也可清晰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對不起,孤來晚了。"

 隋衡紅著眼,啞聲道了句。

 他手臂不由自主地圈緊似平是為了確認 懷中抱著的溫軟自體

 宜實存在的.沒有消失,也沒有破碎。

 江蘊抬起袖口, 輕輕為他拭掉面上沾染的水痕。

 語調輕快慵懶,猶如塔簷上跳躍的雨珠∶

 "不晚。"

 "正好我也累了,殿下還趕得及親自抱我下去。

 隋衡聽到了胸腔內,那顆飄搖不定的心,終於踏實墜地的聲音,天知道,他知他為了救他,在左相府外淋了大半夜雨,又一刻不停跑到這高塔上來布什麼棋局時,是怎樣的焦惶不安,簡直比得知顏氏要陰謀炸死他還要不安。

 "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他胸腔微微震顫,道。

 江蘊環住他頸,低頭看他,眼睛輕眯,像一隻小貓咪。

 "殿下看我布的這一局如何?"

 隋衡自然登上塔頂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他皺眉問∶"是那個老東西逼你弄的?"

 他也算精通弈道,自然能明白,用一夜時間佈下這樣一個構思精巧無懈可擊的玲瓏棋局,需要耗費多少心血與心力。

 江蘊糾正他∶"什麼老東西,你這樣有些無禮。

 隋衡目光陰沉透著殺氣;"他將你折騰成這番模樣,孤沒有直接找他算賬,已經夠給他面子了,你還替他說話。"

 江蘊輕咳了聲。

 隋衡立刻緊張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怎麼了?可是不舒服?"

 他轉身,喝令所有人下塔,而後把江蘊抱到避風處坐著。

 "是不是昨夜淋雨凍著了?"

 江蘊搖頭,如往常般,懶洋洋趴在他肩頭,看著他那一身被雨水澆透、並將他衣袍也沾溼的玄甲抱怨∶"你身上太涼了。"

 隋衡忘了這事兒,立刻要把人放下。

 江蘊道∶"別動。"

 手臂依舊環在他頸間,接著∶"還有味道。

 隋衡一愣,低頭聞了聞,狐疑∶"有麼?孤怎麼沒聞到?"

 "有。"

 隋衡又聞了聞。

 江蘊∶"你是不是很多天沒有洗澡了?"

 雖然確有其事,但隋衡是絕對不會承認的,他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胡說,孤昨夜剛剛洗過的。

 江蘊也懶得導翟破他。

 他是真有些累了,便心安理得趴在他身上,由他舒服地抱著。

 隋衡感受到了小情人濃濃的依戀,心中又暖又後怕,同時湧起無盡的愛憐。他身子骨如此弱,卻為了他,獨自跑到左相府中,淋雨寫文章,和那麼難應付的老東西談判,還爬上這麼高的高塔,徹夜不眠,絞盡心血的佈局,他除了感動還是感動,簡直恨不得把他疼到骨子裡才好。然而和感動比,還是後怕更多一些。

 隋衡更緊地把人抱住,再次道∶"下一次,真的不許這樣了。孤心中有分寸,不會讓顏氏陰謀得逞。"

 "聽到了麼?"

 見江蘊久不說話,隋衡又正色問了句。

 江蘊動了動,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閉著眼睛回∶"我知道你可以贏。"

 "可我不想你那麼苦,那麼累了。

 隋衡一怔,胸腔內陡然湧起一股滾燙的熱流和暖意。

 他心尖狠狠顫了下,好一會兒,道∶ "以後,也不許再對孤說這種情話了。

 "為何?"

 "因為孤……可能會在你面前丟臉。"

 江蘊睜開眼。

 果然見隋衡雙目通紅。

 他眼睛一彎,笑道∶ "原來殿下這麼好哄。"

 "你還笑。"

 隋衡咬牙,故意板下臉∶"你如此不愛惜自己,讓孤擔憂,看孤回去怎麼懲治你。"

 江蘊便輕車熟路的就勢在他頰邊親了一口,小聲道∶"那殿下可要手下留情,我很害怕的。"

 "你想得美。"

 嘴上雖然如此說,隋衡動作卻很小心,幾乎堪稱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道∶"孤帶你回府。

 "嗯。"

 江蘊懶懶應了聲,再次閉上了眼睛。

 主持和沙彌仍恭立在外,他們抬眼,看年輕的太子抱著懷中小郎君,一步步拾階而下,穿過十一層高塔,往塔外走去。

 十方和嵇安已在馬車前等候。

 隋衡吩咐了親兵兩句,讓他先去宮裡向隋帝和顏皇后報平安,便直接抱著江蘊進了馬車。

 嵇安心細,已經提早在車裡放了炭盆、手爐等取暖之物,還多備了一床被褥。

 隋衡身上溼,又穿著重甲,正打算把江蘊放到榻上躺著休息,不料江蘊仍小貓一樣,十分黏人的抱著他腰,道∶"就要這樣。"

 小情人烏髮明眸,肌膚雪白,腰肢纖瘦,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精緻漂亮,還胸懷大智謀,大智慧,令他一次又一次刮目相看。隋衡本就不捨得把人放下,聞言,更是意外又驚喜,忍不住問∶"想孤想成這樣麼?"

 江蘊點頭,"嗯"了聲。

 隋衡美滋滋的,心再度軟成一團棉花。

 但他終究害怕自己身上的重甲太寒太冷,便把江蘊塞到被子裡,只露出腦袋和一段雪頸,枕在自己服上。

 "暖和些了麼?"

 他問。

 下方沒了聲息。

 隋衡一看,才發現江蘊已經睡著了。

 睡顏安靜明秀。

 他知他應當是真累著了,低頭,輕輕在那雪白額心吻了下,便不再出言攪擾他,只撐起下巴,靜靜欣賞著美人睡顏。

 江蘊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午後。

 窗外雨未停,依舊淅淅瀝瀝的下著,室內因燒著地龍,卻薰暖如春。

 大約是心緒終於放鬆下來的緣故,這一覺,江蘊睡得格外沉格外香甜。

 睜眼,懶洋洋地伸了下懶腰,手腕便被人捏住。

 江蘊側眸,才發現身邊還躺著一個人。隋衡已除了甲冑,穿著件常穿的玄色錦袍,撐頭躺在外側,眼睛灼亮,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江蘊由他握著腕,伸出鼻子,湊近了些,往他身上聞了聞。

 隋衡挑眉∶"放心,孤早洗過了,你還真以為,孤是那般不講究的人。"

 江蘊便放心往他懷裡拱了拱。

 又睡了一小會兒,方睜開眼,羽睫輕揚,望著他下巴問∶"殿下不用去處理後續事麼?"

 隋衡說不用。

 "這回,孤會讓整個顏氏為他們的狂妄與野心陪葬。

 他語調冷而沉,顯然已成竹在胸。

 江蘊不懷疑他的能力。

 隋衡明裡暗裡與顏氏對抗這麼多年,你來我往,誰也沒有將誰壓死,不過是缺乏一個契機,能將顏氏連根拔起的契機。

 驪山之變,隋衡順利走出驪山,踏進隋都城門的那一刻,顏氏就已經輸了。

 無論隋衡這個鋒芒畢露的太子,還是一直韜光養晦的隋帝,都不會再給顏氏反撲的機會。他們都明白,隋都朝堂需要一次徹底的清洗變革。

 江蘊在心裡輕嘆口氣,又有一種幫野狼裝上翅膀的罪惡感。

 "那殿下自己的野心呢?"

 江蘊忽然開口,問道。

 顏氏一倒,以後隋都朝堂,隋衡這個太子,就要成為真正一言九鼎的存在,他給自己預設的宏圖霸業,都將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施展。

 隋衡眼睛一眯∶ "你是指那老東西讓你布的那一局?"

 他哂笑了聲。

 "孤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是要藉由你的手告誡孤,天下乃蒼生之天下,而不是孤一人之天下,為君者,任何時候,都要以蒼生為重,只有保住蒼生黎庶,才能保住天下。他是怕孤成為一個殺伐無度的暴君。"

 "這些道理,孤自然明白,何須他來教。"

 "孤只是不滿,他竟用你來作為挾制孤的籌碼。"

 隋衡比任何人都明白即墨清雨的深意。

 玲瓏棋局無論多難解,區區一個棋局,怎麼可能抵得住君王的殺戮與野心。

 然而玲瓏棋局,佈局者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棋盤上擺的不僅是冷冰冰的黑白棋子,更是他心上人的心尖血。

 無論何時何地,他都不會忍心用暴力蠻力破壞那個棋局。

 他必須要耐下性子,去認真斟酌推敲每一步棋,尋求真正的破局之法,正如作為君王,摒棄一切捷徑,去推敲琢磨"天下"與"蒼生"的關係一般。

 能真正束縛住他的刀鞘,並非玲瓏棋局,而是佈局之人。

 這個道理,他明白麼?

 隋衡垂目,望著仍小懶貓一樣黏在他懷裡的小情人。

 江蘊忽道∶"不止如此。"

 "還有什麼?"

 "那一局棋還意在告誡殿下,做人不可太狂妄自大,,這天下間,總有殿下辦不到的事。

 隋衡沉下臉∶"這也是那老東西親口跟你說的?"

 江蘊便道∶"是我自己加進去的。"

 隋衡輕哼∶"你如何篤定,孤一定破不了你的局?

 江蘊眼尾—揚∶ "那我等殿下來挑戰。"

 "當然,殿下可帶著你的謀士你的幫手一道來。"

 隋衡越發不滿∶"你看不起孤。

 江蘊沒吭聲,往他懷裡縮了縮,忽又問∶ "殿下對於天下的野心呢?"

 "天下?"

 "嗯,比如,江北…….和江南。

 隋衡毫不猶豫道∶"孤自然要將江南之地全部收入囊中的,如今就差一個江國而已。

 "那殿下打算如何對付江國?聽說那江國太子,除了身體差一些,手腕才華不輸殿下。"

 隋衡眉眼一瞬陰冷。

 "不要把孤和他放在一起比。江容與那個偽君子,醜八怪,孤與他勢不兩立,是絕不可能放過他羅。丶

 "江國,只能用一場硬仗打下。"

 江蘊推開他,自己躺回了裡面。

 隋衡奇怪問∶"怎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時候,失去老婆,只是一瞬間的事。

 關於玲瓏棋局,簡而言之,就是左相借江江之手,給狗狗的一道束縛,是左相答應出手的條件,也是江江在以自己入局,棋局還未徹底完成,等副本結束,大家應該可以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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