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會之後，博塔羅夫邀請王曉東小坐。
看著沒有離開意思的伊萬諾維奇，王曉東知道，這兩個傢伙是心急了。
等了這麼久，公司終於開業，接下來生意如何做，他們都在等王曉東拿出個具體章程來。
為了讓這次的談話不要那麼正式，降低王曉東的牴觸心理，談話是在博塔羅夫家裡進行的。
博塔羅夫的夫人為幾人端上咖啡後，就退了出去，將客廳留給幾個男人談話。
只有博塔羅夫四歲的小孫女賴在博塔羅夫的懷裡不肯走，一雙綠色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王曉東。
這是一種在白人中也十分罕見的眼睛顏色。
王曉東的驚訝讓博塔羅夫得意地哈哈大笑。
我們小小的維羅妮卡不知道祖父為何發笑，在他的懷裡吭哧癟肚地撲騰著兩條小短腿，想揪他的鬍子，卻總是夠不到。
伊萬諾維奇率先開口道：“王...先生，我很驚訝於你的效率，前後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就建立起了一條利潤巨大的貿易路線。”
“還有今天的這場酒會，那些西方銀行家低三下四的嘴臉，讓我感到很高興。”
王曉東兩條腿疊放在一起，斜靠在沙發上，笑道：“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話說回來，你們在北朝的代理人找的怎麼樣了？”
伊萬諾維奇和博塔羅夫對視一眼，後者一邊躲避著不讓小孫女去抓自己的鬍子，一邊說道：“人已經找好，但是他們還需要一點時間準備，恐怕還要兩個月的時間。在此之前，我們要儘快將空缺的三百萬盧布軍費補齊。”
“這麼急？”王曉東眉毛一挑道。
伊萬諾維奇和博塔羅夫同時嘆了口氣，說道：“軍費已經拖欠太久了，請你理解我們的難處。”
王曉東不解道：“堂堂第五集這麼大個單位，濱海邊疆區還有那麼多的船廠、有色金屬加工廠和煤場林場，你們連三百萬盧布都湊不出來？”
伊萬諾維奇的神色有些難看，博塔羅夫苦笑道：“好我的王先生啊，你不懂我們國家的這個狀況。”
“那些廠子是有錢，但那些錢只是數字，他們這些工廠和企業之間可以用來結算，但是卻無法用來發放軍費！”
在博塔羅夫言簡意賅的解釋下，王曉東瞭解到，原來蘇聯除了現金貨幣之外，在各大工廠和企業之間，還有一套並行的虛擬貨幣系統。
這些虛擬貨幣只是一串串數字，在內部交易中可以使用。
比如伏爾加汽車廠要向濱海邊疆區的鋁廠採購一批板材，就不必支付現金，而是透過銀行，在這套虛擬貨幣系統上直接轉賬，對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賬戶中到了這筆錢。
聽起來和後來的微信零錢、支付寶餘額差不多是不是？
不！
零錢和餘額是可以提現的！
而這套虛擬貨幣則不行！
除了工廠之間的交易外，其他時候，這就是一堆沒有任何用處的數字！
就連工廠工人的工資，都是每個月由銀行按時按量進行撥付的現金，其額度剛好只夠給工人發工資。
“這倒還真是個麻煩。”王曉東撓了撓頭。
被博塔羅夫這麼一說，他也想起來自己以前讀過的一本書，裡面講俄羅斯後來的七大寡頭之一，霍多爾科夫斯基似乎就是靠著套現虛擬貨幣而迅速發家的！
自己後面也可以在這個行當裡插一手。
王曉東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絞盡腦汁地思索有什麼辦法能迅速給第五集籌得三百萬盧布。
這是一筆鉅款，伊萬諾維奇又要的這麼急，在三方貿易線路徹底成型之前，單靠普通的貿易是比較難的。
自己現在又是正經商人了，再弄十幾車菸草闖關也不現實，一旦被抓就是雞飛蛋打，得不償失！
王曉東站起身，揹著雙手在屋裡走來走去。
伊萬諾維奇和博塔羅夫都眼巴巴地看著他，希望這個滿腦子都是點子的男人能再給他們想個穩妥的解決辦法，是以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打斷了王曉東的思路。
只有我們小小的維羅妮卡掙扎著終於抓住了爺爺的鬍子，然後咯咯一樂，用力一薅！
“哎喲！”
“有了！”
博塔羅夫和王曉東同時低呼一聲。
前者是疼的，後者是終於想到了辦法。
“什麼辦法？”博塔羅夫顧不上被揪掉的鬍鬚，急忙問道。
王曉東問道：“第五集下面有不少有色金屬加工廠吧，剛好我的東方邊貿每個月有幾萬噸的有色金屬配額，還有十萬噸的鋼材配額。”
“而我們國內呢，正是實現現代化建設第二步戰略目標的關鍵時期，各行各業將掀起新一輪的基建熱。貴國的有色金屬和鋼材現在運回我們國內，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八五計劃明年就將出臺，全國將掀起一場如火如荼的基建狂潮，王曉東說這個話，是有依據的！
但伊萬諾維奇和博塔羅夫
卻並沒有如王曉東一般興奮。
王曉東等了半天沒有得到回應，就看向洩氣的兩人問道：“怎麼，這個方案有什麼不妥嗎？”
“如果是擔心回款時間，那大可不必，我的合作伙伴很有能量，我會讓她在一個月內完成銷貨和資金回籠的。”
這次是伊萬諾維奇說話了，他苦笑道：“想法很好，但是無法落地。”
王曉東一條眉毛，問道：“哦？願聞其詳！”
伊萬諾維奇說道：“大規模的金屬出口，肯定要經過濱海邊疆區外貿公司，他們會對每一筆交易的賬目進行核查，並監管資金走向。”
“如果你在烏蘇里斯克的公司提出採購需求，比如一萬噸鋁板，那麼你需要先向外貿公司申請，然後由他們再聯絡我們和鋁廠。”
“之後外貿公司會組織你我雙方洽談，最終的所有交易檔案都要他們划行批覆。而在這期間，你的錢完全不會經我們的手，而是會直接交給外貿公司，外貿公司在轉入銀行的虛擬貨幣系統，最後變成數字轉到鋁廠的賬上。”
伊萬諾維奇一攤手道：“所以，這個過程中，我們一毛錢都拿不到，除非你能把那些數字變成現金。”
王曉東在心裡罵了句髒話，心說毛子搞這個東西真他媽複雜，但一定有解決辦法的。
王曉東又開始在屋裡轉圈圈，兩個毛子繼續看著他，只是這回博塔羅夫用他的大手捂住了鬍子，不讓維羅妮卡的小手再次得逞。
任憑維羅妮卡如何用力，祖父的大手都沒有挪動分毫。
王曉東突然想到今天酒會上的那些西方銀行家們，一時有了個偷樑換柱的主意！
你們不是讓我貸款麼，好啊，我貸！
這不就有現金了麼！
王曉東笑道：“兩位將軍，我想問一下，外貿公司的那些傢伙們，應該分不清金屬的種類吧？”
“就以鋁材來說吧，他們能否分清軋延材、鑄造材、非熱處理型合金和其他鋁合金？”
“或者再說的直接點，你們交付給我一批鋁材，他們能不能分清哪些值錢，哪些不值錢？”
博拉羅夫冷笑道：“當然不能，那些傢伙只有撈錢在行，這些專業上的事，他們根本就是門外漢！”
王曉東一拍手道：“這就成了！”
“我也是個金屬門外漢，但我想這同樣是鋁材，肯定也有貴有賤吧？我們姑且把貴的叫做一號鋁，賤的叫做二號鋁吧。”
“如果我一次採購一萬噸鋁，其中兩千噸是貴的一號鋁，八千噸是賤的二號鋁，那麼濱海邊疆區外貿公司就會按照這個價格來收取款項。”
“按照你們的說法，外貿公司的人又不懂這些東西，那麼你們下面的鋁廠在交付的時候，完全可以給我八千噸一號鋁和兩千噸二號鋁嘛！”
“那麼兩位想想，這裡面的差價有多大？要知道，鋁材可是比鋼材值錢多了！”
這簡直是常識，你去賣破爛的時候，鋁都比鐵貴。
博塔羅夫皺眉道：“差價是不小，但是這筆差價我們如何拿到手？透過常規手段，是要過海關的，他們可不是外貿公司那些傢伙，糊弄不過去的！”
“到時候順騰摸瓜，外貿公司和海關兩下一對，還不輕鬆把我們查個底兒掉。”
伊萬諾維奇也點頭道：“不錯，除非用走私的形式，但那就不如走私香菸了！”
博塔羅夫表示同意。
王曉東忍不住逗弄了兩下博塔羅夫懷裡的維羅妮卡，小姑娘實在是太可愛了。
維羅妮卡可一點不怕生人，開始還揪著王曉東的手指不放，後來見他沒有鬍子，就瞬間失去了興趣，轉身又踩著她祖父的肚子，吭哧癟肚地繼續揪鬍子。
王曉東笑道：“誰說我要把鋁材運出去了？”
“什麼？你不運出去，我們怎麼賺錢？”博塔羅夫和伊萬諾維奇同時叫道。
王曉東笑道：“也不是一點不運，還是會意思地往國內運個幾千噸的，比如分別運兩千噸一號鋁和二號鋁，那還會有人說我有問題嗎？”
“但這樣我們還是拿不到差價！”伊萬諾維奇皺眉道。
王曉東說道：“不是還有那些西方銀行家麼？他們可有的是錢，我們把手裡剩下的六千噸一號鋁押給他們，做個三百萬的短期貸款還是不成問題的。”
“鋁材可屬於硬通貨，那些西方銀行家們，比我們更瞭解國際市場上的行情。而且他們和你們的外貿公司沒什麼聯絡，合作起來風險也較小。”
“然後再等一兩個月，我們的貿易路線徹底打通，再把這批鋁材經北朝進入我國，脫手後的貨款直接償還銀行的貸款，一切都不會有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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