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平穩的行駛在路上，車外是晚高峰的喧鬧，人聲，車聲，鳴笛聲混雜成一片，勾勒出一副世俗的平凡風景，而車內則一片死寂，方小嘉坐在一角，靜靜的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
“晚上要吃什麼？”廖南正忽然轉過頭來。
兩個人時隔近半個月再次見面，彼此都埋藏了無數的話想要說，可說出口的，卻是這樣的晦澀無味。
“我不餓，我想回家。”方小嘉低著頭說道，聲音悶悶的，聽不出情緒。
廖南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猛地一踩油門，在擁擠的車流中熟練的穿行，很快便駛出了主城區，卻不是往公寓的方向駛去。
方小嘉皺皺眉頭，“你要開去哪裡？”
廖南正卻不發一言，雙眼直視前方，專心的看著車。
須臾後，車子穩穩的停在了廖家老宅的門外，方小嘉一臉詫異的看著他，不知他想要幹什麼。
“下車吧。”廖南正率先下了車，徑自走到她這邊幫她開啟車門。
“你要幹什麼……？”她不明所以，只是條件反射的想遠離這裡，上一次來到廖家老宅的記憶還歷歷在目，那種失落，難受的情緒又漸漸翻湧上來，就算是她不能逃避，可她還沒有準備好再次踏進這裡。
更別說，今天根本不是見他父母的時機，她和他之間，錯了，亂了，一切都好像慢慢的不對了。
“小嘉，下來。”廖南正朝她伸出手，眼神中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帶我回廖家老宅？方小嘉遲疑片刻，終於還是緩緩伸出手，牽住了他。
兩個人悄無聲息的進入了前院，然後推開了大門。
很快，方小嘉便發現了不對勁，偌大的房間裡，所有的東西都收拾的整整齊齊，窗明几淨，可是卻安靜的讓人心驚。
一個多月前，一進門便有溫姨和溫叔的接待，有看起來慈祥和善的廖母，還有讓她不敢直視的廖父，可此時此刻，她看遍整個房子，卻一個人影都沒有。
“怎麼……沒人？”她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都出去了嗎？”
廖南正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忽然變得很遠，“都搬走了。”
搬走？方小嘉一怔，怎麼好端端的要搬走呢？再者說來，阿正不是曾經說過，多年來，廖父無論如何都不願搬離這裡嗎？
廖南正唇角漾起一抹苦笑，是啊，他寧死都不願搬離這裡，可是卻沒有想過，還活在這裡的人，在這裡忍受了多少年的痛苦，所以他將母親和溫姨，溫叔一起安置到了這個城市的另一端，因為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著。
廖南正緊緊的牽住她的手，將她帶進了一樓的書房，這裡是廖父生前待得最久的地方，所以他將廖父的遺照和遺物，全部放在這間房間裡，作為他最後，也是永遠的存生之地。
“小嘉，過來。”廖南正忽然上前一步，面朝著巨大的黑白遺像，照片中的廖仲擎，是大約五十歲的時候，看起來意氣風發，頗具皇者風範，一雙如鷹的眸子，讓人不敢直視。
他緩緩跪下，然後恭敬的三叩首，“爸，我帶小嘉來看您了。”
方小嘉驚呆了，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回過身來。
“阿正，你父親……他，什麼時候，你……”她語無倫次的看著他的背影，滿臉的不可置信。
“半個月前，心臟病突發。”廖南正仍然跪在廖父的遺像前面，臉色晦暗不明。
“你為什麼……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她一步一挪的走到他面前，看著他有些微亂的額髮，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將它撫平。
她不敢想象，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裡，阿正該承受著多麼大的痛苦，為了公司，他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兩人偶爾通一個電話都是奢侈，可他卻默默的揹負著這些，就算是父親的猝然離世，他也騰不出更多的精力來悲傷，因為整個廖氏，還在等著他去挽救。
可是誰又來挽救他呢，自己甚至還埋怨他，方小嘉只覺得一陣心疼，情不自禁慢慢蹲下去，緊緊的將他摟進懷裡。
此刻的廖南正，就像是一個需要安慰的小孩，一動不動的倚在她的肩頭，手臂卻忍不住的收緊，想要將她扣緊身體裡一般。
“我很後悔，我和他的最後一面，還在爭吵。”廖南正的聲音聽起來彷彿從遠處而來，不似真實的在她耳邊，輕如羽毛，卻也重如泰山。
她輕輕摸著他的頭髮，想盡可能給他自己的溫暖。
廖南正突然抬起頭來，輕輕的在她的額角吻了吻，一雙眼睛如同最深的夜空，如同最亮的星辰，讓她難以自拔，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小嘉，別離開我。”
“好，我不會離開你的。”方小嘉斬釘截鐵道。
自私？廖南正知道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很自私，可是他放不下，更不可能眼睜睜的放她走，所以那便就讓他也自私一回吧，哪怕後果就是萬劫不復，哪怕他已經身處懸崖的臨界，他也甘之如飴，也放不開她的手。
愛情裡，哪裡會有無私的人，因
為深愛，所以才想將那個人禁錮在身邊，所以才自私想要完全佔有。
“那你會離開我嗎？”她也偏過頭問道。
可是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她那雙閃爍著純真，和完全信任的眼睛，他微微偏過頭去，低聲道，“不會。”
在說出誓言的時候，是兩個人的心貼的最近的時候，因為彼此想要一個共同的未來，所以才會堅定的站在一起，說著一樣的話，可是時間永遠是最好的裁判，誓言很輕，只是簡單的一句話，所以它其實很好被打破，可誓言也很重，因為那是彼此人生的承諾。
“不要相信那些報紙，也不要相信任何人告訴你的，小嘉，不管我做什麼，你相信我好嗎？”他埋在她的脖頸，聲音悶悶的，甚至震得她的胸口都有些發疼。
“好，我相信你。”
今天的阿正，真的好奇怪。
可是今天的她，也一樣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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