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南正突然要走了！
“伯父伯母，不好意思，因為我家裡出了點事，所以恐怕現在就得走……”廖南正深鎖著眉頭，面帶一絲歉意，“這幾天麻煩你們了。”
方家幾個人均被他忽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包括方小嘉在內也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突然間這是怎麼了？！
這天晚上，正值大年初一，全家人都坐在一起聊天，廖南正卻忽然接到一個電話。
回來後，方小嘉便覺察到有些不對，她忙上前詢問，他卻只是語氣平靜的說，家裡出了些事，他需要立刻趕回去。
她隱隱有些擔憂，正想追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廖南正卻衝她寬慰的笑笑，反而安慰她道，“沒事，別擔心。”
“真的……沒事？”她有些遲疑，總覺得廖南正接過電話後，整個人都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
“嗯，我要先回D市，你一個人在家裡乖一點。”他捏捏她的臉頰。
嘖，這話說得，怎麼跟哄小孩似的……方小嘉默默翻個白眼，再說了，我什麼時候不乖了？
“那你要怎麼回去？現在根本買不到火車票啊。”她咬咬嘴唇。
廖南正聞言也沉默了片刻，濛泉地處偏遠小城，每天來往的火車根本沒有幾趟，而且眼下根本已經買不到了，廖南正又看看窗外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想來客運也早已停運了。
“我有辦法。”他思考了幾分鐘，隨即目光堅定的衝方小嘉說道。
“你有什麼辦法啊？！現在根本走不了，要不然等到明天天亮了，我們再一起去汽車站。”
廖南正緩緩搖了搖頭。
剛才葉添在電話裡的語氣是少有的焦急，“阿正，你儘快回來一趟吧，你父親……”
“我父親怎麼了？！”廖南正只覺得瞬間心臟漏了一拍，血液好像突然凝固住了一般。
“聽伯母說，是因為兩個人生了氣，結果你父親心臟病突然發作了，現在還在搶救！”
父親和母親生氣？！
有一瞬間，廖南正甚至覺得葉添是不是在耍他。
從他記事以來，父親和母親就從來沒有吵過架，並不是感情好到吵不起來，而是母親總是無限包容著父親，而父親卻對母親一直相敬如賓，就算母親想找他吵架，他恐怕也是冷眼相對，並不奉陪。
兒時的他對父母之間的關係曾經非常疑惑，總覺得既不像電視裡演的夫唱婦隨，也不似那般歇斯底里，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漸漸便也失去了興趣。
每對夫妻之間都有他們的相處法則，可能只是他的家庭比較特殊一點，呵，說起來，他的家庭，確實是比較特殊呢……
雖然他習慣了這個家冰冷的相處模式，但也總會對默默付出的母親報以一絲同情。
母親何嘗不是曾經的他呢？妄想著能用一顆真心去捂熱父親的心，可得到了永遠是冷言相對，只不過他放棄了，放棄了去親近父親，而母親卻還是虔誠的依偎在父親身旁，負責著他的起居飲食，生活習慣……
所以當他聽葉添說著父親和母親吵架，生氣，他的第一反應竟是謊言。
“我騙你幹什麼啊？！都什麼時候了！哎呀，你不相信我讓小周給你說！他不會騙你！”
“廖總，葉先生的話千真萬確，我們現在都在醫院，您需要我幫您安排回來的飛機嗎？”小周顯然也有點被嚇到了，聲音聽起來有些不穩。
“你冷靜一下，告訴我，我父親現在情況怎麼樣。”廖南正的腦袋中飛速運轉著，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還不清楚，剛進搶救室一會，我們也是剛到……”小周定了定心神。
“好，你先幫我查最近的飛機，查到了給我打電話，”廖南正又頓了頓，“我母親現在情況怎麼樣。”
“夫人正坐在一旁哭……有溫姨在旁邊守著。”
“把電話給我母親。”廖南正在電話這旁，儘管心裡也已經是一團亂麻，聲音卻依然穩如泰山。
“好……您稍等。”
電話那邊傳來了隱隱的腳步聲……
“喂……阿正……”母親的聲音顫抖著，帶著濃重的哭腔，好像頻臨崩潰的邊緣，聲音也變得支離破碎，“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你爸爸……我沒想到……”
“媽！”廖南正痛心的低呼一聲，卻聲音前所未有的堅定，“爸爸會沒事的！相信我。”
“真的……嗎？”母親的聲音聽起來脆弱不堪。
“當然是真的！他才五十多歲的年紀，身體硬朗著呢！他每個月有沒有定期好好複查？”
“當然有……我都很留意的！”母親的聲音漸漸大了些。
“那就不會有事的！醫生年初的時候才給我說爸爸的身體有好轉，這只是個意外，媽，你別太自責了，會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嗯嗯……會沒事的……”
兩個人互相安慰著彼此，其實不過是安慰著自己。
他說
的話真真假假，但現在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父親的命已經掌握在了手術室裡的醫生手裡，現在他唯有穩住母親的情緒，讓她不至於崩潰。
他需要趕回去，立刻！馬上！
“小周，給我從距離濛泉最近的機場安排直升機過來。”廖南正語氣平淡的說著，好像在說小周，給我買一杯咖啡一般簡單。
“現現在？！”小周驚得張開嘴。
“你瘋了？這兩天機師飛國外去保養了，再說了你媳婦那小縣城直升飛機連落得地都沒有！”葉添搶過電話喊道。
“沒機師，就給我找，沒飛機，就給我租，落地的地方，我給你找！”廖南正心中升起一絲怒意，壓低聲音怒吼道，“平時養他們是幹什麼吃的！關鍵時刻都給我掉鏈子！”
葉添聽到電話那邊廖南正是真的動氣了，忙答應道，“行行行，我現在就給你找！你先收拾好東西，等會有訊息了給你電話。”
“嗯。”廖南正壓抑住怒氣，果斷的切斷了電話。
他長舒一口氣，從書房走了出來，剛一開門，就看到倚在門框前一臉難以置信的方小嘉。
“直直……直升飛機？”
廖南正皺皺眉頭，徑自到一旁收拾東西。
“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方小嘉忙蹲下身來，幫他一邊收拾一邊解釋道，“這房間隔音不太好來著……”
“哎！這邊還下著大雪呢，直升飛機恐怕不太安全吧……”她有些遲疑的說道，眼中全是擔心和緊張。
“你要一起走嗎？”他忽然停下手中的動作，神情認真的看著她。
“我？！”方小嘉嚇了一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嗯，你，要一起嗎？”他眼睛裡沒有分毫開玩笑的意思。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直覺告訴她，一定是大事，才會讓一向淡定自持的廖南正，也亂了分寸。
他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沙啞道，“我父親心臟病突發，現在在搶救室。”
她瞬間愣住了。
“所以我今晚必須要回去，”廖南正目如遠山，隱隱透出幾分寂寥，“畢竟，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呸呸呸！你胡說什麼呢！”方小嘉忙打斷他的話，有些慌亂的說，“你早上還那麼虔誠的向佛祖許了願，他怎麼可能這麼不給面子呢！啊——”
方小嘉面上忽然一滯，有些怯怯道，“不會是因為我說了不吉利的……”
“別胡思亂想，”廖南正有些無奈的捏捏她的臉頰，“發生這種事，不是任何人的錯，只是天意罷了，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若真的盡了人事，天命又怎會不依？！
“這裡哪有比較大一點的空地？”廖南正已經將行李打理完畢，忽然開口向方小嘉問道。
“大一點的……空地……”她絞盡腦汁回想著，濛泉這個芝麻大點的地方，哪裡有呢……
“學校操場啊。”方瑤忽然出現在兩人身旁，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你們倆想幹什麼？跑步？跳廣場舞？”
……
“沒錯！操場！”方小嘉握緊了拳頭，在廖南正面前晃晃，“就是……就是那個學校。”
就是他們倆夜潛進去差點被當做賊當場捉住的小學操場……
廖南正瞬間會意，略略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正準備帶電話，簡訊先來了。
“飛機已起飛，約四十分鐘後到，北京轉機，已安排妥當。”
廖南正兩指飛速在鍵盤上敲擊，“降落地點，濛泉第一小學操場。”
發完簡訊，他總算鬆了一口氣，繃緊的神經也稍微放鬆了些，他又看了看錶，已經10點十分了。
“我該走了。”他衝方小嘉淡淡笑笑，聲音有些悶悶的。
“我送你！”方小嘉隨便套上一件大衣，穿上雪地靴，就準備幫他拿行李。
“不用送我。”廖南正衝她搖搖頭。
“不行，一定要送的！”她語氣堅定，拉著他的行李不放手。
兩個人一時有些僵持，誰也不肯先退一步。
不想讓你送，是因為怕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捨不得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裡，留在這個你感覺不到真正開心的地方，會一時衝動，將你一起帶走。
一定要送你，是因為看到了你眼底最深處的恐慌，不放心你一個人在異鄉的夜裡，獨自頂受著壓力和痛苦，自己坐上回家的飛機，哪怕只是再多看你一眼，多給你一點安慰，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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