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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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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政殿中,廷下百官各懷心思,廷上的皇帝皇后卻頗為自在。

 一想到如今皇后也坐在上面看著他們,底下的官員們多少是有些不自在的,其中有幾位老大人確實是被孟弗出現在朝堂上這事嚇得不輕,好在之前有所鋪墊,才沒倒在宣政殿中,今天的早朝得以順利開始。而為了顯示自己並不在意皇后在此,能夠將她完全無視,百官們便努力裝作和平日裡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說話間還是忍不住想往上面瞟去一眼,想要知道皇后到底是怎麼個態度。

 諸位大人實在是多慮了,目前孟弗的確是沒有要開口的打算,她只是垂眸淡淡看著廷下之人,任由他們爭吵不停,任由陛下冷笑不斷,也不作聲,只默默打量他們。

 某些官員在從高喜口中得知皇后今日要來宣政殿陪陛下一起聽政,心中其實是有幾分期待的,也許以後他們在朝中不至於再被陛下罵得狗血淋頭,但現實卻是給了他們迎頭一擊,皇后娘娘的確如高公公所說,絲毫沒有要干預朝政的意思。

 他們在議事的間隙偶爾偷偷抬眼,見皇后娘娘坐在皇上身邊,面容平和,不見喜怒,像是寺廟裡供奉的一尊觀音像,看似多情,實則最是無情,眾生的苦難與觀音有何干?那百官的苦難與皇后又有何干?

 官員們低垂著腦袋聽著陛下的數落,一時間不禁懷念在紫宸殿前殿裡的時候,那時皇后總能開口幫忙勸一勸,皇上稍微氣一會兒事情便過去了。

 雖然說他們在努力無視皇后,但心中終究還是有幾分失落的。

 不是說好來勸著陛下別生氣的嗎?到底哪裡勸了?難道是隻有聰明人才能看到的嗎?

 可眾人心中也明白,皇后不開口也是有道理的,她只要開口,不管她是站在哪一方的,都算是在干政,少不得要遭到朝中同僚們的一頓口誅筆伐。

 如是幾天下來,官員們倒是習慣皇后陪著皇上一起到宣政殿來聽政,只是有點受不了在紫宸殿與宣政殿間的落差,他們越來越覺得皇后開口也許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魏鈞安已糾結許久,他知道自己某些善於鑽營的同僚已經開始上書請皇后開口,但他心中仍在猶豫,將其中利弊來來回回分析了好多遍,還是不能做出正確的決定來。

 他剛從紫宸殿中出來,明晃晃的日頭高高懸在天上,放眼望去一片紅牆綠樹,只有寥寥幾個宮人正拿著大大的笤帚在樹下清掃落葉。

 魏鈞安沿著白玉石階緩緩走下,他也說不出原因來,每次在紫宸殿中見過皇后,他總會想起去年那倏忽而過的三個月,皇后的樣子時常與那時候陛下的樣子重合在一起,而每每這個時候,魏鈞安都會想,怪不得皇上會娶皇后娘娘呢,可惜陛下的花期太短暫。

 透過在紫宸殿與在宣政殿的對比,皇后開口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至於弊端,其實也沒有他們想的那麼大,皇后早已脫離孟家,所以不存在任何外戚,陛下是明君聖主,雖很喜歡皇后,但也不至於為了皇后耽誤國事,只是自古以來就沒有皇帝皇后一起上朝的先例,這個頭到底該不該開。

 不久後,紫宸殿中又出來一年輕人,正是戶部侍郎陳先,他與魏鈞安是有些拐著彎的姻親關係,又有師徒之誼,見魏鈞安站在白玉石階下,神色有些古怪,陳先便快步走過來好奇問道:“魏大人,您想什麼呢?”

 魏鈞安看了陳先一眼,倒是不瞞他,直接道:“在想皇后。”

 陳先:“……”

 這可不能隨便想啊老師!

 他道:“您這話要是讓皇上聽到了,您估計今天就要到午朝門外面去掃大街了。”

 魏鈞安瞪了陳先一眼,道:“沒閒心跟你開玩笑,老夫是在思考。”

 “思考什麼呢?下官也幫您思考思考?”陳先追問道。

 魏鈞安輕輕嘆了口氣,他倒是挺信任陳先的,知道他不會出去亂說,問道:“你今天早上在宣政殿捱了陛下一頓罵,就沒什麼想說的?”

 對於此事,陳先竟是格外豁達,他擺擺手道:“早就習慣了嘛。”

 魏鈞安又嘆:“本來是習慣了的,但現在有了皇后,老夫卻有點習慣不了了。”

 “倒也是。”陳先點點頭,他完全能夠理解魏鈞安的心情。

 “我覺得……”魏鈞安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說,“我甚至有時候覺得皇后娘娘可能是在上面好像看我們笑話的。”

 “話可不能亂說啊,”陳先年紀雖小,但對為人卻很老成,他不贊成道:“大人您怎麼能這麼揣測皇后呢?皇后娘娘不開口也是因為我們吧?”

 魏鈞安沉默了半天,道:“話是這個道理,但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皇后不開口哄一鬨陛下,她到這宣政殿有什麼意義呢?可她若是開了口,也不是魏鈞安等人想要見到的。

 出了午朝門,將要分別的時候,陳先忽然轉頭笑著向魏鈞安問:“魏大人,你說皇上讓皇后到宣政殿去,只是為了讓皇后在他身邊充當擺設的嗎?”

 魏鈞安愣在原地,不等他回答,陳先就已經溜溜達達往長街的另一頭走去,一陣風吹來,魏鈞安好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他細細揣摩陛下的心意,陛下既然帶皇后來聽政,必然是有將朝政交予皇后一起處理的心的,他一直在分析是否該讓皇后干政,也確定結果該是利大於弊的,若皇后早晚有一日都要干政,不如他先向陛下示好。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請皇后開口的上書越來越多,皇后母儀天下,天下萬民也是皇后的子女,那皇后干政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的。

 孟弗只將這些奏疏整理好,她也不急著開口,陛下在朝上雖時常動怒,但如今對他的身體也無影響,而百官們最近也比較老實,沒出大的亂子,她實在沒有開口的必要。

 直到中秋過後,有人當朝揭露了一樁科舉舞弊案,牽連人數達數百人,陛下震怒,當朝處置了半數,這其中有幾位著實是有那麼點冤枉的,至少罪不至此,同僚們心中明白,卻不敢在這個時候求情,怕陛下在氣頭上會牽扯到自己身上,想著日後再做周旋,只希望他們能夠撐住。

 “陛下,此事牽連人數眾多,還是再細查查吧。”廷下的皇后突然道。

 清風穿過這偌大的宣政殿,琉璃的珠簾在搖晃間發出細微的聲響,像是初春時節裡破土而出的新芽。

 誰也沒有想到皇后會在這個時候開口。

 只是陛下這般生氣的時候向來是誰的話也聽不進去的。

 孟弗伸出手拉了拉已經站起來走了好幾圈的陛下的袖子。

 李鉞回頭看向孟弗,沉著臉沒有說話,孟弗也不怕他這樣,拉他袖子的那隻手更用力了些。

 四目相對,孟弗看向李鉞的雙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李鉞深吸一口氣,回身在龍椅上坐下,擺了擺手,對孟弗道:“幫朕再細問問。”

 皇上這是光明正大地讓皇后來涉政,不過此時朝中已無一人反對。

 孟弗將剛才陛下震怒之下忽略的幾個疑點一一指了出來,又點了人繼續調查此案,百官震驚地發現,這位皇后娘娘對朝政的瞭解比他們以為的要多出許多。

 一時間竟沒人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在長久的沉寂聲中,有位老大人顫顫巍巍地走上前來,他的臉色有發紅,眼睛亮得好似在放光,他知道自己這些同僚們的心思,如今牝雞司晨他們一個個竟還要裝傻,不敢出頭,生怕自己得罪了皇后,被皇后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狀。

 可是他不怕!這朝堂若無一人敢直言進諫,那這大周怕是也要完了!

 魏鈞安等人若是知道這位老大人心中所想,怕是得齊齊呸上一聲的,搞得好像他們是一群佞臣小人似的,他們也不是沒直言進諫過,只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他們也能稍微摸索出點規律來,若是關乎天下萬民,陛下改正其實是很爽快的,但是在違背某些規矩禮法上就很執拗,一旦認定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皇后來宣政殿參與朝政他們多半是勸不住皇上的,況且看看剛才的情況,這對他們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跟皇上爭什麼,爭來爭去那都是無用功,不如留著點力氣談論其他朝政。

 這位老大人卻是看不開,他沉聲道:“陛下,皇后娘娘本不該出現在宣政殿內,如今又擅自開口乾涉朝政,這實在是於理不合。”

 他話音落下,宣政殿中又是一片寂然。

 這位老大人忒不要臉了吧,皇后娘娘怎麼說也是幫同僚一把的,這過河拆橋拆得是不是太快了些。

 李鉞的火氣本來就沒發完,現在還有人敢往他眼前撞,他立即坐直,準備好好跟這位老大人說一說什麼是於理不合。

 他剛要開口,身邊的孟弗卻伸出手,緊緊握住他的手,陛下轉頭看了她一眼,孟弗搖搖頭。

 她既然已經開口,就沒有還要李鉞來為她說話的道理。

 陛下像個氣鼓鼓的河豚,到底為了孟弗沒有把這口火氣直接噴出去。

 孟弗垂眸,看向廷下這位頭髮鬍子都已花白的老大人,世上的人都知道女子出現在朝堂於理不合,可這天地間什麼才是理呢?誰說的是理呢?

 男子正心、修身、齊家,而後就可以治國、平天下,女子為何不可?真論起來,在齊家這方面,似乎女子更辛苦些,然現實卻是女子管好家了,功勞算在男子的頭上,是男子娶妻娶得好。

 孟弗莞爾,平靜問道:“於理不合?於哪條理不合了?曹大人不如來說說吧。”

 曹大人冷聲道:“孔子曰:女子者,順男子之教而長其理者也,是故無專|制之義,而有三從之道,事在供酒食而已,無閫外之非儀也,皇后娘娘,您只需要打理好後宮,天下之事不是您一個女子該插手的。”

 “人生於世,先是為人,後為男女,本該平等,為何女子只能成為男子附庸?屈居於男子的後院?”孟弗不疾不徐道,“常說君子之道,以仁為本,仁愛仁愛,卻不愛人,可見聖人之言,也有錯漏。”

 曹老大人只覺得孟弗是在狡辯,他臉漲得通紅,眼睛快要瞪出來,怒道:“女子卑弱,合該如此,這也是聖人之憐愛。”

 李鉞見他還敢瞪人,立刻幫孟弗瞪了回去,曹老大人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

 孟弗卻不生氣,她笑道:“那曹大人你也是女子所生,若女子卑弱,大人你該如何自處?豈不是卑弱中的卑弱?”

 “怎可如此胡亂理解!”曹老大人氣得鬍子顫了一顫,又道,“《素書》有云,女謁公行者亂,聽聞皇后娘娘博學多識,應該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吧?”

 女謁公行者亂,意思是女子干政便會有動亂髮生。

 “女謁公行者亂?可古往今來這天下亂得少嗎?那些當權者難不成都是女子?那些當權者的臣下們難不成也都是女子?既不是女子,為何不說——”孟弗頓了一頓,道,“是肉食者昏庸無道為禍蒼生呢?女子何辜!”

 “《左傳》有云,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可見聖人也是會犯錯的,聖人知道自己犯錯要改正,曹老大人又何必將聖人之言句句都奉為圭臬呢?”孟弗站起身,目光掃過廷下百官,聲音一如剛才,她問,“況且,從今以後,千載之後,誰是聖人?誰是小人?又會由誰來做定論?今日聖人之言,來日未嘗不會成為蠢昧之語。”

 皇后聲音始終很平靜,不含任何怒意,像是一條寬闊的河流在平原間緩慢流淌,直到匯入江海的那一刻依舊是平波無瀾,曹老大人在朝中為官數十載,承受過無數次上位者的怒火,但任何一次都沒有現在讓他難以忍受,他痛心疾首道:“陛下,您聽聽皇后這都是說了些什麼啊!”

 李鉞坐在龍椅上正託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孟弗,聽到曹老大人的問題,他回過神兒來,啊了一聲,拍手道:“皇后說的對。”

 廷下百官聽到鼓掌聲非常無語,陛下您這個捧場未免太明顯了些吧,他們中本有人想要站出來反駁皇后,可皇上都這麼說了,他們還出來找罵多少是有點犯賤了。

 曹老大人的身體不禁晃了晃,皇后之後的那番言論實在大不敬,可是皇上不在意,他能怎麼辦?

 此後皇后便是要堂堂正正地立於朝堂之上,與陛下共掌朝政。

 百官們雖然在過去的幾個月裡對此事已有了心理準備,但這一幕真正發生時,他們心中還是會有些彆扭,不過抵抗的念頭並不強烈。

 雙聖臨朝,至此塵埃落定。

 李鉞在江南水患時殺了一批人後,底下的官員一時人人自危,個個都老實起來,呈上來的奏摺一個寫得比一個詳細,這就苦了陛下了,看得兩眼發花,還不好說什麼。

 最後孟弗乾脆出了個主意,以後官員寫奏摺一律要按照規定的格式來,寫好起因經過結果,分好段落,廢話少扯。

 這個法子成效顯著,推行不久後,原本需要李鉞和孟弗一起批閱到傍晚的摺子提前一兩個時辰就能看完。

 眼下已是初冬,今日摺子比往常少了許多,全部看完距天黑還有段時間,李鉞問孟弗:“阿弗,出宮去嗎?”

 孟弗放下筆,問他:“現在嗎?”

 李鉞點頭。

 孟弗想了想,道:“那要不帶母后一起出去走走吧?”

 只是他們一到了慈寧宮,太后就抱怨說:“哀家本想讓阿弗有時間來陪陪哀家,皇帝你倒好,上朝下朝都要帶著阿弗。”

 李鉞沒有絲毫內疚,他對太后道:“母后你要是實在無聊,要不找個伴吧?”

 太后瞥了李鉞一眼,氣道:“你這說的什麼胡話?”

 得知孟弗他們過來是想帶自己出宮的,太后直接拒絕了,一是她知道李鉞和孟弗出去一趟不容易,不想礙著他們兩個;二是她最近發現了一項新樂趣,比起出宮,她更想在宮裡打牌九,打牌九的快樂皇帝根本想象不到。

 孟弗他們出宮後直接去了郊外的潯河,那是他們初遇的地方。

 此處沒有多少人煙,也無車馬往來,李鉞拉著孟弗的手沿河岸慢吞吞走著,時間好像一下子慢下來,茫茫天地,只有他們二人。

 他們說起文康十一年的上元節,說起那天晚上的燈火,孟弗玩笑道:“那天晚上陛下你教了我功夫,我是不是得叫你一聲師父?”

 李鉞聽到這聲師父,不知想到什麼,臉頰微微泛紅,他以拳抵唇輕咳了聲:“阿弗,這個咱留著回去說。”

 孟弗:“?”

 陛下最近是不是看了什麼話本了?

 她勾起手指,在陛下的掌心輕輕撓了一下。

 李鉞將孟弗的手握得更緊些,他轉頭看向孟弗的臉頰,感慨說:“如果那年我沒有去北疆,阿弗你過得會不會更好一些?”

 “不,”孟弗仰起頭,看向頭頂灰藍的天空,有黑白相間的大鳥從她的頭頂飛快掠過,只留下一道殘影,她轉頭踮腳親了親李鉞的唇角,對他笑著說,“陛下,我覺得現在這樣已經很好很好了。”

 河水泛著微波,舒緩流淌,從蒼茫天際中來,到連綿群山中去。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

 孟雁行的《男德》終於全部編寫完成,李鉞檢查一遍,覺得寫得很挺不錯的。

 是那種讓他只看一行就忍不住想把孟雁行套著麻袋給暴打一頓的不錯。

 嗯,那是相當不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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