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京沒想到那麼早前胡口說的話都能被人反覆拉出來鞭刑, 被林森折騰得不行，勉強答應了。
夏芝裡在前面發隨堂卷，正好走到他們這排。
陸京胳膊肘微微後頂, 示意林森消停, 看向夏芝裡道：“我們下去打球，你和溫雙沐要一起來看嗎。”
溫雙沐剛從飲水機那兒打了水，邊喝邊往回走，一口沒嚥下去, 聽到自己名字被cue，嗆了嗆。
好傢伙，都知道拿她來當擋箭牌了。
想讓夏芝裡看他打球就直接約唄。
害羞什麼。
夏芝裡神情有些遲疑。好好學生習慣了自由活動課在教室裡學習寫作業, 除去體育課, 對於去籃球場這麼熱鬧的場地圍觀男生打球還有些不擅長，像尋求意見一樣看向一旁的溫雙沐。
溫雙沐頷了下首, 將水杯蓋子擰緊, 念著陸京選修課上幫的忙, 沒太所謂這種小事，應允道：“去吧。”
夏芝裡跟著點點頭：“好，那等我把這邊試卷發完。”
邊上林森頂著張便秘臉, 他已經完全看不懂這場校園愛情大戲的撲朔走向了。
他看看陸京, 好幾次想說話, 但張了張嘴, 又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正好王承碩去後面溫雙沐的儲物櫃拿之前存放她那兒的籃球, 林森湊過去問道：“京哥把夏芝裡叫上是想幹嘛。”
王承碩掂了掂球, 沒太在意地聳聳肩道：“恆子不也在籃球場？”
“對啊！”林森激動。
問題不就出在這上面嗎！
王承碩道：“給恆子一個展現自我的機會啊。”
林森：“……”
確實是超綱他所不能讀懂的大愛。
溫雙沐到座位理了兩樣作業, 禮拜四上午的五節課全是主課, 作業堆下來比較多, 左右她只需要在陸京高光時刻對夏芝裡吹點“耳邊風”，剩下時間還是可以稍微趕下功課。學校國慶放假前會組織一次月考，春季班也會參與進來，她想測試一下，看看自己目前的全校水平。
夏芝裡將最後兩張語文卷分別放到溫雙沐和陸京桌上。
溫雙沐拿筆袋的動作，因為試卷右上角紅豔豔的分數有些沉默。
烏小漆幾欲笑破她的天靈蓋：「150分的卷子考出90分，宿主你是有點水平啊。別隨便來個月考，就直接掉出實驗班。」
溫雙沐輕嘖一聲，將試卷揉進抽屜：“我這次只是沒放認真……”
「得了吧。」烏小漆道，「小鷺鷺最後十分鐘都在那兒寫理科作業了，還不是考了130。」
溫雙沐斜眼往陸京桌面的試卷掃了掃。
烏小漆說的130只是給人分數大體劃了檔，陸京的準確成績是136。
溫雙沐讀了這麼多年書，當然知道那麼逆天的語文成績在高中意味著什麼。
不過顯然90分檔學生跟130分檔學生對處理試卷採取的措施是一樣的，陸京也沒往卷子上多看一眼，就塞進了抽屜。
陸京桌子邊掛了條袋子，他打球前後習慣換身衣服。
他拎著袋子起身，留意到溫雙沐似乎在看他，問道：“怎麼了？”
溫雙沐搖搖頭：“沒事，現在下去嗎。”
王承碩本就穿的運動款校服，好舒展，林森則因為上節籃球選修課，早換了籃球服，沒脫下來過。
陸京左右看了一圈，要換衣服的就他一人，也不好讓這麼多人等他，道：“我去換身衣服，你們先過去吧。”
溫雙沐和夏芝裡跟著兩男生往外走。
下午天氣不錯，教學樓空蕩蕩的，各班都沒什麼人。
林森來時估計籃球場有人讓他帶水，和王承碩進了小賣部，沒兩分鐘，抬了一整箱出來。
室內籃球館被校籃球隊佔去了，到了操場才發現他們這幫打業餘的，依然有很多觀眾捧場。
溫雙沐視線裡闖入一個白襯黑褲的衣影，像風一樣掠過，彈跳時輕盈地彷彿在空中虛浮停滯一秒，腕骨往下一擺，一記漂亮的籃板球入框。
蘇起言平穩落地，往隊友方向走出幾步，低頭時甩了甩微微洇溼的頭髮，動作閒散，漂亮的頸線在陽光下顯露出來，惹得邊上女生連連發出激動尖叫。
想來高中女生看球也就圖個臉。
溫雙沐目光隨著蘇起言人影挪動。
她在教室沒聽見林森跟陸京前面的對話，現在才後知後覺：“一班男生也來了啊……”
“對啊，我不就一班的嗎。”林森應了聲，對自己的組局能力相當自豪，“都我叫的。”
露天籃球場沒有看臺，只有白線外的一排休息椅，來看籃球的女生大多沿著綠色鐵絲網而站。
林森帶她們到休息椅旁，不客氣地把上面大家脫下來的校服外套掃到不遠處籃球架的底盤上，把位置給她倆騰出來。
再將礦泉水往她們腳邊一拖，衝場上吆喝：“來來來，後勤在這邊，要喝水的自己過來領。”
溫雙沐：“……”
夏芝裡：“……”
兩人莫名攬了後勤的活，但也算盡職地給過來的男生髮了水。
王承碩站邊上，扯開運動服拉鍊，單穿件衛衣，把衣服掛到椅背，對她們道：“沒事，不用管他們，放地上就行，又不是沒手，想喝自己會過來拿的。”
溫雙沐遠遠看了眼籃框下正和班上同學講話的蘇起言，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上沒能送出去的水，有點惋惜，她對王承碩應了聲“好”，把水放回了箱子裡。
劉以恆之前不知跑哪去了，這當兒才冒過來，他撓撓腦袋，靦腆了好一會兒才走近休息椅：“芝芝，你來看我打球嗎。”
溫雙沐被這稱呼嗆得吸了口氣，她側過身，手肘撐在椅背上看向別處，企圖假裝隱形人。
夏芝裡面色稍窘，也不好說是陸京邀請她下來的，有種會讓關係變得更亂的錯覺，她指尖碰碰溫雙沐腿側的裙襬，小聲道：“我陪溫雙沐下來的。”
溫雙沐仍是望著遠方，連續兩次下來，這回已經徹底適應了。
背鍋俠就背鍋俠吧。
能為陸京和夏芝裡打掩護，是她的榮幸。
眾人休息的七七八八，場上充當裁判員的學生吹了聲口哨，便又小跑著回到場地。
因為蘇起言在，溫雙沐原本還想寫點作業的心思飛得差不多沒了，索性認認真真地看，時不時用餘光順便提防一下旁邊的夏芝裡，生怕她和蘇起言產生點眼神交流。
好在夏芝裡看上去興致不大，發完水後就沒再往場上看去一眼，一直低頭寫著作業。
只是可憐了劉以恆，想當然覺得自己喜歡的女生此刻一定注視著他，瘋狂想在人面前表現一番，然而人越是想證明什麼，越是容易搞砸什麼，劉以恆整個人緊張到手腳不聽使喚，動作僵硬得不行，跑了幾圈，連籃球都沒碰到幾次。
溫雙沐搖搖頭，同情不已。
太慘了，搞得她都有點沒眼看了。
有七班的男生幫忙打氣叫喚：“恆哥慫什麼，不就是芝芝在看嗎，剛一點。”
另個男生拍手示意：“我看恆哥這緊張的毛病一時半會下不去，不然大家幫個忙，把球傳恆哥手上，多投幾次，總能進一個吧。”
“對對對，江湖救急。”有人衝林森叫道，“林森，你們一班這邊沒問題吧。”
林森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吧。”
王承碩小跑到劉以恆邊上，胳膊輕碰他肩膀：“還行嗎？”
劉以恆深吸口氣，往休息椅掃了一眼，適時夏芝里正好抬頭，兩人隔空交視一眼，劉以恆微僵，飛快又將視線收了回來。
只是這回氣勢鼓足不少，掂掂球，目光堅定：“嗯。”
夏芝裡還有點懵然，她剛才是因為被溫雙沐拄了下胳膊，才不經意抬的頭。
她問溫雙沐道：“怎麼了嗎。”
溫雙沐像這才遞她一個眼神，反應淡淡：“哦，不小心碰到了。”
溫雙沐轉頭繼續看向籃球場裡跑動的男生，記憶的片斷在腦袋裡亂哄哄地流轉。
她突然發現以前的自己跟此刻的劉以恆沒有多大差別。
都是想盡了辦法在喜歡的人面前表現自己，以為對方會看在眼裡。
現在有了面鏡子，才知道那時的自己有多好笑。
像個小丑。
哨聲吹響，短暫的技術交流後，比賽推進。
劉以恆手中的球第5次被蘇起言搶走。
七班的一眾男生瞬時按捺不住脾氣了，陰陽怪氣道：“大學霸什麼意思啊。”
蘇起言一個2分球輕鬆入網，表情平淡地背對籃球架方向走出幾步，惋惜道：“哦，抱歉，忘放水了。”
本來就是個簡單幫下忙的小事，“放水”二字一出，瞬間不對味了。
七班男生的火氣徹底被蘇起言無關痛癢的態度點燃。
“艹，林森，你們班這個蘇起言什麼情況啊，讀書好就了不起啊。”
“臉都朝天上去了，怎麼，幫個忙還要求爺爺告他奶奶啊。”
“……”
林森也腦殼疼的一批，明明比賽前已經跟自班男生溝透過一番，誰知道最後班上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打在了對立面。
他一通安撫，拉了李茂真去和蘇起言做溝通。
溫雙沐盯著場上的鬨鬧場景，臉色有點白。
她認識蘇起言的時間太久，有時也希望自己可以不要看得那麼透徹明白。
所以他的敵意到底是為了誰呢。
球場入口的鐵絲網邊響起窸窣動靜，伴著女生的躁動與驚呼。
“我天，陸京什麼時候站邊上的，都沒注意到。”
“本人比貼吧照片上還要好看，是不是有185了，感覺好高。”
“……”
“怎麼才來。”
王承碩把手上的球朝場外擲去。
球身在地面彈了一下，被一隻皙白、脈絡分明的掌心穩穩扣住。
陸京將球旋到臂彎裡，他沒直接上場，走近休息椅兩步。
將手上的保溫杯往溫雙沐的方向揚了揚，視線仍投向場上：“幫我水杯看下。”
溫雙沐沒動，手肘拄了拄夏芝裡：“叫你幫忙拿著。”
夏芝裡從作業堆裡茫然抬頭，訥訥應了聲“哦”，這才接過。
陸京偏過頭，對上夏芝裡的目光有些意外，但也沒說什麼。
烏小漆在溫雙沐識海里由衷感嘆一句：「小鷺鷺就像一顆剛剝了殼的鳥蛋，好白好滑啊。」
溫雙沐被烏小漆突然冒出的猥瑣發言鬧得差點沒繃住，方才人在跟前沒怎麼打量，等人背身走出幾步，才帶了點觀察地看過去。
陸京換了件白色短袖，是校園文化衫的款式。
明理怕這個年紀的學生攀比，校服種類齊全，為了滿足一部分學生愛美心理，學校文創店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上新文化衫，滿足學生需求。
下午三四點的陽光明媚，但穿短袖的仍在少數。
白得晃眼的胳膊運著球，不疾不徐地走進場內。
長相好看的優勢或許就在這裡，隨便踱兩步都自帶帥哥出場的氛圍感和氣場。
有七班男生小聲：“京哥來了，不然不跟一班打了，我們自己人3對3吧。”
陸京自顧自地，衝隊伍裡的其中一個初中同學道：“我跟你換下？”
男生忙不迭點頭：“可以可以。”
陸京又運了下球，抱在懷裡，勾上劉以恆的肩膀，覷他一眼：“怎麼還哆嗦上了。”
劉以恆被他逗得笑嘁一聲，放鬆不少：“等你有了喜歡的女孩子，換你在人面前表現試試看。”
陸京懶散笑笑，目光放向不遠處的蘇起言，對劉以恆道：“還有力氣吧？”
劉以恆應道：“當然。”
下半場球賽很快開始，陸京上場後，局勢看上去好像沒有太大變化，但又明顯的讓人感覺明朗起來。
因為多是中學就開始相處的同學，默契無需培養，陸京加入後，大家更像是擰成一股繩了，節奏漸穩，頻頻進球，士氣大漲。
溫雙沐感覺身邊坐下個人，伴著句很是欣賞的點評：
“陸京投籃還挺準的，剛那麼遠的三分都讓他進了。”
溫雙沐偏頭看去。
是季佳繪。
“你也來啦。”溫雙沐視線重新投回籃球場。
溫雙沐不是第一次看陸京打籃球，體育課上只覺得人又菜又上癮，現在經季佳繪一提重新想想，以陸京為首的這幫人，熱衷胡鬧又愛玩，似乎從沒認真過。
今天確實哪裡有些不一樣。
“嗯。”季佳繪道，“在班上沒看到你，就過來碰碰運氣。”
溫雙沐沒多想，她初中的活動課就經常到操場看蘇起言打球，季佳繪過來找她並不稀奇。
烏小漆則發出聲嘖嘆：「再來個周彧，感覺這本書裡的主角配角就都來齊活了。」
溫雙沐驀地想起周彧向她討課表那次，有提過想在體育課或活動課混進來：“你少給我烏鴉嘴。”
她警惕地四掃一圈，在掠過一個半蹲無聊的身影時頓了頓。
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溫雙沐看到孟暉並不心塞，但一想到他背後意味著誰，還是難以避免的心梗了下。
她長吐口氣，跟夏芝裡和季佳繪知會了聲，朝西南角走去，最後停在捏著根枯草在地上畫圈發呆的孟暉身旁。
“你怎麼來了。”溫雙沐問完沒忍住又補了一句，“還穿的明理校服。”
孟暉抬頭看她一眼，長“啊”一聲，解釋道：“周彧買了兩套，非要我陪他過來。”
他說著指了指方向：“他去你們高一教學樓找那個女生去了，我懶得跟進去，就在這邊隨便打發打發時間。”
想法被證實。
溫雙沐瞟了眼夏芝裡的位置，心想兩人還真是沒緣分。
籃球場上大概是迎來了短暫的中場休息，陸京走到夏芝裡跟前拿水，蘇起言也靠了過來，在地上的箱子裡拿了瓶礦泉水。
溫雙沐一邊留意夏芝裡和蘇起言是否產生接觸，一邊思考著怎麼跟孟暉掰扯掰扯周彧不太像好人，讓他下次離人遠點。
場上兩個男生打鬧互相扔球，一個準頭沒瞄準好，籃球直咧咧地朝夏芝裡的方向衝去。
籃球飛勢迅猛，周邊的女生髮出驚嚇的輕呼，不約而同後退幾步。
夏芝裡恍然聽到動靜，卻是脊背貼著椅背，退無可退，下意識地抬起胳膊去擋。
很急迅的一幕。
但畫面落到溫雙沐眼裡，卻像無限拉長。
她看到蘇起言的胳膊抬起。
心臟鈍了下。
“啪”的一聲。
籃球被擊回場內。
空曠的球場一時有些寂靜。
陸京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掌，對兩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個男生道：“小心點。”
兩男生反應過來，連忙接過球，不好意思地做了個道歉的手勢：“抱歉抱歉。”
蘇起言靜站在那裡，手還懸在半空，空蕩蕩的。
他凝陸京一眼，指尖動了動，縮回手。
彷彿什麼也沒發生，把擰了一半的瓶蓋擰到底，仰頭喝了口水。
陸京的動作很快，又行雲流水，前後不超過一秒，圍觀女生驚怔片刻，才反應過來。
頓時圍作一團，發出竊竊私語：“陸京剛剛好帥啊……”
“天，他跟夏芝裡是一對吧，緊急情況下的條件反射騙不了人……”
“就算兩個人之前沒點什麼，現在也該有點什麼了吧。”
“也是，誰受得住這麼大的一個帥哥在自己面前幫忙擋球啊。”
一片騷動討論聲中，反應最為激烈亢奮的當屬溫雙沐。
她激情地鼓著手掌，就差衝上去給陸京貼朵大紅花表彰。
能從男主手裡搶走戲份，不愧是她貼心小反派。
陸京沒注意溫雙沐什麼時候跑到角落旮旯地呆去了，聽到聲音才古怪地看去一眼。
一扭頭對上的就是溫雙沐眼底熠熠閃爍的光華。
眸光魄人的亮。
陸京像被灼到一樣，侷促地回了下頭。
他盯向地面，腦袋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偏偏某人擱那兒鼓著掌半天不消停，鼓出了義膽雲天、大肆宣揚的意思。
陸京頓了幾秒，沒忍住又看去一眼。
這回視線停留的時間更短，幾乎是從溫雙沐的臉上飄過去的。
餘光裡留下的人影比馬賽克還糊，陸京不自然地捏了下耳廓，轉過身跟王承碩小聲說話：“這溫雙沐怎麼回事啊。”
王承碩尋了一圈才找到溫雙沐人影，不甚在意地聳聳肩：
“覺得你帥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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