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怎麼緩……”溫雙沐小聲嘀咕, 左手仍將帽簷揪著，就透過條窄縫看卷子上的題。她右手腕骨壓著作業，歪歪扭扭地在上頭寫下兩行求解過程, 道：“多擼幾套卷子不就緩得差不多了。”
陸京笑著點點頭：“你這方法不錯, 就是有點費卷子。”
他道：“作業刷完不夠可以跟我說聲，我借幾套給你。”
“……”
哪有這樣的人。
他直接來句“昨晚的事我都忘了，你不用緩”也行啊。
竟然還要借她卷子？
溫雙沐有點來勁兒地將帽簷往上提了少許，扭頭去看人。
不過等雙眼對上陸京的臉, 肚裡的那些話又瞬時發作不出來。
她臨時加了個補充條件：“還有。”
陸京：“嗯？”
溫雙沐：“把你臉上的笑收收。”
陸京愣了愣。
溫雙沐：“我對你的笑也挺不耐受的。”
陸京頓了下才將溫雙沐話裡的音節字詞拼湊整理出意思，腦中有根神經微弱地蹦躂了下。
溫雙沐卻像渾身舒爽過來了一樣，她將帽子往後拽了拽, 把他推到一邊, 衝夏芝裡招手：“小夏，過來。”
陸京：“……”
夏芝裡回頭應了聲, 抱著作業從八卦的女生中間退出。
溫雙沐用筆桿敲敲題幹：“你幫我看看這題, 怎麼感覺少條件了。”
夏芝裡認真看了幾秒：“沒少條件吧, 這題我做了……”
兩人認真討論起題目，陸京盯她們看了會兒，嘖聲按住少許發熱的耳根, 退到王承碩邊上。
他感慨：“好可怕的直球。”
“嗯？”王承碩沒聽清, “什麼球？”
王承碩翻看了下卷子：“哦, 你說第17題？小球過軌道最高點而不脫離軌道的最小速度為v, 第一步列mg=mv^2/R……”
陸京極盡無語地用筆帽兒撥了下眉頭, 下秒也沒客氣, 將物理卷子翻到第17題, 蹭蹭將過程寫了下來。
上課鈴響, 走廊上逗留的學生紛紛進到班級裡。
有男生一路疾馳, 在教室後門一個急剎車，扶著門框播報道：“梁姐帶著轉學生過來了！”
班裡瞬時一片沸騰，炸出各式各樣的討論，有幾個甚至跑到門邊偷偷張望。
溫雙沐幾人佔了天然的地理優勢，除了露天漏風冷點，能將教學樓到天橋那邊的景象一覽無餘。
遠遠看見梁潔領著個穿私服的男生出現在天橋上。
個子挺高，乍一看衣品不錯，灰調偏白的長款大衣，黑色長褲，色系畫風引人舒適。
溫雙沐道：“賭五包辣條，感覺是個帥哥。”
夏芝裡撓撓腦袋：“賭十包吧，我好像知道轉學生是誰。”
溫雙沐：“？”
隨著梁潔走近，她身後轉學生的面容也漸漸清晰起來。
溫雙沐憋了又憋，總算理解夏芝裡說的“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對烏小漆道：“他上輩子也沒轉過來啊！！！”
烏小漆也懵了，弱弱探討：「可能是你打親情牌打脫了？」
溫雙沐聽了離譜：“跟我有什麼關係？”
烏小漆：「你跟他說的夏芝裡在學校不開心，又沒列舉出個具體一二三來，人家放心不下，肯定就自己過來了啊。」
溫雙沐：“……”
溫雙沐頭疼，她對夏芝裡道：“你這個……”
她把“哥哥”二字嚥下，改口道：“你這個朋友什麼情況？”
夏芝裡也是方才聽班上同學聊到元陽中學隱隱有的猜測，現下想法被證實，同款茫然地搖搖頭：“不知道，他之前沒跟我提過。”
王承碩好奇：“你們都認識這個轉學生？”
夏芝裡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把這段關係這麼坦誠地說出來：“我媽跟他爸爸差點再婚，叫了挺多年哥哥的。”
這年頭離異家庭的小孩很多，認識的人裡劉以恆也算一個，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王承碩沒再往下多追問，點點頭，話題便算過去了。
沈之庭跟著班主任穿過天橋，來到教學樓的走廊上，安靜的樓層裡只有四個學生上課鈴結束了依然沒進教室，貼在欄杆處寫作業。
沈之庭只當四人是班裡犯事被拎出來罰站的差生，日後不會有太多接觸，隨意掃過一眼，便掠過去了。
梁潔卻是停下步子，給他介紹：“這幾個都是昨天晚上逃課罰站補作業的，雖然不太想承認，但都是咱們班的班幹部和課代表，接下來免不了要打交道，先相互認識一下。”
她從左到右報名字道：“班長王承碩，美術課代表陸京……”
報到名字的人依次轉過頭來跟新同學點頭問好。
沈之庭並沒有融入新集體的打算，秉著禮貌將視線移過去，剛意外美術課代表是有過幾面之緣的“老熟人”，又聽班主任報出第三個同學和第四個同學的名字：“語文課代表夏芝裡，數學課代表溫雙沐。”
沈之庭：“……”
夏芝裡用課本遮遮掩掩半天，還是躲不過地轉過身來，尷尬地衝沈之庭笑了笑。
梁潔像忘了還要給大家介紹沈之庭的名字，直接對沈之庭道：“好了，我們進教室吧。”
沈之庭默著張臉往前走出幾步，才按住眉心鬱結地吐了口氣。
逃課、罰站、補作業……
早上出門前還擔心自己毫無預兆地轉學過來會嚇到夏芝裡，沒想到對方給了自己一個更大的驚喜。
原本吵嚷的教室在梁潔進來的瞬間安靜如雞。
三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往門邊的轉學生身上瞄。
梁潔也懶得賣關子：“剛剛在校長室門口偷聽的幾位朋友，算你們溜得快，既然沒被校長髮現，我也就不追究了。相信你們已經把咱們班要來新同學的事傳得差不多了，那麼下面就掌聲歡迎新同學上來自我介紹。”
沈之庭走上講臺，梁潔想到什麼，打斷了下，抬手指揮道：“紀委把邊上窗戶開啟，讓外面那幾位也過來聽聽。”
四人此刻已經天高皇帝遠，管自己聊起了天。
溫雙沐問夏芝裡：“賭注怎麼算，我要給你五包辣條嗎？”
夏芝裡：“不用吧，我們不都賭的帥嗎。”
溫雙沐：“也是。”
陸京嘀嘀咕咕地對王承碩說起話：“為什麼我覺得轉學生很一般。”
王承碩一直對著作業奮戰，聽到這句話抬起頭來，隔著兩人遠遠看溫雙沐一眼，安慰他道：“女生都有帥氣轉學生愛上我的夢想，濾鏡光環加成，過段時間就好了。”
陸京：“……”
窗戶冷不丁在四人身後開啟，啪啪兩聲，把他們嚇得一跳。
梁潔幽幽的聲音從後頭飄來：“就這麼幾秒鐘時間沒把你們盯著都能聊到一塊兒去。”
她說著一聲令下：“今天上午這幾節課教室窗戶都別關了，等他們把作業補完為止。”
陸京&王承碩&溫雙沐&夏芝裡：“……”
梁潔又是涼涼一句：“別裝蘑菇，都給我向後轉，到窗戶邊來，給新同學鼓掌，聽他自我介紹。”
四人乖乖照做，貼窗臺而站，把作業擱上頭，稀稀拉拉地鼓起掌，除了夏芝裡的比較真摯，其餘三人都毫無情感可言。
沈之庭此刻的心情幾乎可以用麻木來形容，他長吐口氣，轉身拿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沈之庭，從元陽中學轉來，接下來的時間請多關照。”
梁潔手上翻起了校長室拿來的轉學生履歷，道：“可以多講兩句，比如興趣愛好、什麼擅長什麼不擅長之類的，加深一下大家對你的印象瞭解。”
沈之庭只好繼續往下：“我興趣游泳，愛好發呆，擅長學習，不擅長給人講題。”
後半句話頗有耍酷嫌疑，班裡瞬時響起起鬨的熱烈掌聲。
王承碩突然拄了下陸京的胳膊：“誒，新同學的自我介紹跟你初中時的一樣誒。”
溫雙沐稀奇，半帶調侃地道：“哪句一樣？擅長學習，還是不擅長講題？”
王承碩：“愛好發呆。”
“噗。”溫雙沐和夏芝裡都小聲笑出來。
陸京：“……”好煩。
梁潔示意大家安靜：“之庭同學比較低調，其實他有很多競賽經歷，也拿過國內不少大獎，大家接下來多多向他看齊學習。”
梁潔看向窗外：“班長多照顧新同學，有空帶人在學校裡轉轉，熟悉下環境。”
王承碩：“收到。”
梁潔四顧一圈：“班裡沒有多的課桌，之庭你先後面那四個空座位隨便挑一個坐下來，等中午讓班長帶你去樓上自習室搬空桌椅下來。”
沈之庭順著過道往下，班上同學除了外頭那四個站著，其餘都在，空出來的座位是誰的也就不言而喻，不過有點意外夏芝裡的小個兒竟然能坐那麼後面。
他來到倒數第二排，左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右看看椅面，少許沉默。
儘管已經透過桌側掛的書包認出了夏芝裡的位置，還是往後挪了一排。
然後繼續站那兒沉默。
梁潔看沈之庭沒坐下，奇怪問道“怎麼了嗎”，也往下走，頓時看清四個座位椅面上的狼藉，根據花裡胡哨的包裝判斷，應該都是平安夜裡學校同學送的聖誕禮物。
“也是夠受歡迎啊，不知道的還當你們組隊開小賣部呢。”
梁潔按了按太陽穴，衝外面道：“你們誰，派個人進來把自己座位收拾下。”
其實這也不能太怪溫雙沐他們，畢竟一大早過來屁股都沒沾下椅子，就被叫出來罰站了。
夏芝裡摸摸鼻尖，從後門溜進來，將凳子上那些禮物一部分理書包裡，一部分抱到後面儲物櫃，才小聲對沈之庭道：“要用的書你直接從我抽屜裡拿。”
沈之庭輕“嗯”一聲，沒忍住又加了一句：“快把作業補完。”
“噢。”夏芝裡灰溜溜地退出去。
梁潔也是實在鬱悶不過，邊往講臺走，邊道：“我當初搞小組PK積分賽，明明是為了激勵中下游同學有幹勁往上爬，你們四個倒好，直接做了反面教材。”
有女生舉手發問：“對了老師，新同學要加小組嗎？”
梁潔想著這學期也沒幾天了，不過加入小組有助於新同學融入班級，於是道：“之庭你課間可以到公示欄看看PK賽規則和分組情況，看看想進哪組，到時候其他同學都配合一下。”
班裡女生紛紛躁動，迫不及待等下課時給人丟擲橄欖枝。
沈之庭卻是直接敲定：“我加班長那組吧。”
梁潔默了默，提醒道：“你確定？他們那組現在分數倒數第一，而且負40多了。”
沈之庭也是沒想到能拉垮到這種程度：“……”
他沉吸口氣，道：“當扶貧了。”
“喔——”班裡同學又是起鬨鬼叫又是拍桌子的。
溫雙沐高挑了下眉：“他好囂張啊。”
她道：“還沒有人能在我面前帥過我。”
陸京因為剛才夏芝裡的短暫進教室，又和溫雙沐左右站在了一塊兒。
他道：“你想怎麼做。”
溫雙沐分分鐘低頭：“先把作業補完，讓他再帥會兒。”
陸京笑出來。
梁潔開啟投影儀開始上課，她單手撐在講臺沿，氣到極致就是沒脾氣。
“陸京同學可不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到底有什麼事那麼好笑的嗎？”
陸京極力忍了忍，大聲道歉道：“對不起老師！”
兩節語文課艱辛結束，到了大課間跑操時間。
四個補作業的倒是得到特殊待遇，不需要下去。
溫雙沐搓搓凍僵的手指，道：“小夏，你冷不冷。”
夏芝裡：“冷。”
“那我們要不要互抄一下，早點進教室。”
夏芝裡：“好啊。”
陸京扭頭看向王承碩：“我也冷。”
王承碩把寫好的作業遞去：“……換吧換吧。”
沈之庭獨自抱著新書從行政樓回來，本來下課時梁潔安排王承碩帶他去領書，但這位班長同志一句“我作業還沒寫完，你知道行政樓吧，到二樓找陳老師就行”把他給打發了。這個新學校以及新班級還真是從方方面面重新整理了他的下限。
來到班級門口，看夏芝裡在那兒埋頭奮筆疾書，他走過去道：“還剩多少？”
夏芝裡聽到背後躥出的聲音，嚇得一個哆嗦，飛快把溫雙沐的卷子壓在自己卷子下面掩了掩，應道：“快了快了。”
沈之庭自然沒錯過夏芝裡的小動作，經過一個早上接二連三的衝擊，他現在已經可以平靜接受夏芝裡抄作業的舉動，甚至覺得挺好，畢竟誰在學生時代沒抄過幾次作業，像她從前那般死板、循規蹈矩才是真的沒有元氣活力。
沈之庭道：“第7題錯了，選B。”
夏芝裡沒反應過來：“？”
溫雙沐率先兇狠地剜去一眼，又收回。
她對陸京道：“他挑戰我。”
陸京配合：“那要怎麼挑戰回去。”
“沒事，你比他帥。他站你邊上就輸了。1比1平。”
王承碩涼涼往邊上瞥了眼：“快抄吧，別樂了。”
沈之庭將課本臨時放儲物櫃上，又獨自去樓上自習室搬新課桌椅。
下來時溫雙沐、夏芝裡幾人作業已經抄完進教室。
沈之庭指了指夏芝裡後面那張桌子：“這是誰座位，可以跟我換下嗎？”
沒等陸京這個當事人踱過來，溫雙沐在烏小漆喊「不行」的同時，喊出了：“不行。”
烏小漆鬆了口氣：「沒錯沒錯，一定要拒絕，不然鷺鷺和夏芝裡還怎麼發展感情。」
“嗯？”溫雙沐倒是沒考慮到那層原因，“不是啊，我跟陸京同桌都當習慣了，也沒必要換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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