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聲中, 高考季結束。
校道兩側拉滿紅色條幅，校門的電子屏上不斷滾動這屆高三學子在高考中取得的佳績。
月底，學校遵循歷年習俗舉辦了大型跳蚤市場, 畢業的學長學姐們搬出全部家底, 傾心傳授學習心得，什麼《學霸寶典》、《年級三百名到五十名的逆襲史》、《高考倒計時一百天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還有各類考神附體文具以及備考神器：風油精、避暑貼、蒸汽眼罩等，5.5折跳樓價大甩賣，10元打包全套, 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連老師們也紛紛到操場湊熱鬧，滿載而歸。
校園裡的氛圍從備考期的緊張窒悶，到從書海里解放的激情熱烈, 再回歸至最後的寧靜。
教學樓空了一幢, 提前招的新高一們從臨時教室搬了進來，新舊更替, 也意味著溫雙沐他們正式步入高二, 炎熱的夏天到來。
競賽生們沒有暑假, 期末考後短暫地休息了兩天，便無縫銜接進各科競賽補習階段，為即將到來的聯賽二試做準備。
中午, 溫雙沐去周泉辦公室領上午批改完的小卷, 到三樓時, 季佳繪從天橋對面的行政樓走來, 遠遠叫了她一聲。
學校過幾天才領成績單, 因此這個時間看見季佳繪出現在學校, 還有些意外。
溫雙沐抬起卷子擋住走廊外曬進的陽光, 站那兒等她走近：“天氣這麼熱, 怎麼到學校來了？”
“跟行政處老師約了, 辦點手續。”
溫雙沐很快反應過來：“是那個美術集訓申請成功了嗎？”
“嗯，下個月出國。”
溫雙沐：“恭喜。”
季佳繪把拿在手上的畫紙捲筒揚到她面前：“喏，這兩天抽空隨便畫的，你之前不一直想要嗎？”
原木色的畫筒，中間繫了條簡約的紅繩。
溫雙沐愣了愣：“什麼？”
“素描肖像。”
溫雙沐記起高一第一學期的美術課，她曾試圖向人空手白套一張，不過後來誰也沒主動提，以為不了了之，誰知過了這麼久，季佳繪竟然還記得。
她抬手將畫接過，又聽季佳繪道：“正好可以比較下陸京把你畫的漂亮還是我畫的漂亮。”
溫雙沐：“那我覺得還是水彩會好看一點。”
季佳繪無語：“……你好歹先看一眼再點評好吧。”
過了會兒，季佳繪問：“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
溫雙沐：“嗯？”
季佳繪恢復了一貫夾槍帶棒的說話風格：“在一起就直說唄，這有什麼好吊著人的。”
“你看你，總是帶著答案來問我。”溫雙沐拿捲筒敲敲她的肩膀，“以後到外面別這樣說話了，很難交到朋友的。”
季佳繪：“……我謝謝你啊。”
溫雙沐點點下巴示意：“進教室嗎？”
正午的點，外頭花壇上的綠植都熱得冒煙。才在外面站一會兒，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不了，我爸還在樓下等我。”
到教學樓只是順便把畫帶給她。
“行，那再見。”
季佳繪下樓梯，走了幾級臺階，又回頭：“等我進修完了再給你畫幅，到時候看我有沒有進步。”
溫雙沐笑：“好啊。”
暑假的校園裡只有周泉一個數學老師，午休時間，春季班和實驗班門窗一關，空調一開，不管是打桌遊還是投屏看電影，都無人管束。
11班就餘箏箏一人，因此中午都會到2班找溫雙沐和夏芝裡一起，今天不在，是被應澤淵約到外面午飯去了。
尹星燭則一貫的獨來獨往，除了上課時間準時出現在階梯教室，其餘時間在學校裡都不見人影。
林森提早從班主任那兒問來這次期末考試成績，坐2班教室跟王承碩唉聲嘆氣。
“他之前跟我說他理綜卷沒做完，我還以為是在開玩笑。”
王承碩：“前面卡了道物理題，慌了吧，後面好像生物幾道大題都沒來得及做。”
林森：“就差一名啊，一名，太可惜了！”
沈之庭聽兩人對話，沒忍住插了一嘴：“他這學期成績不都挺穩的嗎？我記得分班名次是按幾次大考的綜合成績算吧。”
林森：“已經是算完百分比的排名了，上學期的稍微拉了點後腿。”
夏芝裡悵惘，她習慣了班裡每次小組作業或實驗室操作五人小分隊的陣容。
“估計是理綜三門和文綜三門第一次合併在一起考，還不適應吧，我考場裡也聽蠻多同學時間沒把控住，題目沒做完的……”
王承碩劃開手機，點進陸京的聊天框半晌，又退出，問林森道：“你分數發他了嗎？”
“沒。不過聽他之前說題目沒做完的語氣，應該是已經預料到了。”林森嘆氣，“怎麼會就差一名呢。”
溫雙沐走進教室，聽林森苦大仇深，隨口問道：“什麼差一名？”
幾人注意到溫雙沐進來，都靜了靜。
溫雙沐把改完的卷子傳給他們：“嗯？”
最後還是夏芝裡回答：“陸京分班考的成績……差一名留二班。”
溫雙沐拉開椅背的指尖一頓，目光左移，落到後方的空座上。
她神色鎮定地收回視線，坐下：“文科的呢？應該能進11班吧？”
11班是高二分科後的文科實驗班。
雖然之前文理分科大家的志願已經定下，但以他文科狀元的頭號苗苗成績，只要他有意向轉文，老師們也會幫忙排除萬難。
“京哥只是擅長讀文，不是喜歡讀文。”林森撓撓腦袋，“文科第一的成績對老師們來說是挺可惜的，但我感覺他本人並沒有那麼感冒？”
王承碩：“確實，我之前跟他聊大學專業的時候，有聽他提過一點，感覺他把興趣愛好和職業規劃分得挺開的。”
溫雙沐道：“既然確定讀理了，那我們就一起幫他考回來唄。”
夏芝裡響應：“對，只是去普通班中轉了一下，又不是不在一個學校了。”
溫雙沐點頭，但沒再說話。
離下午的課還有半小時，大家又聊了兩句，便拉了窗簾關燈午睡。
溫雙沐趴那兒，睜著眼睛，沒有絲毫睏意。
她從抽屜裡摸出手機，先把震動調成靜音後，才給溫秉一發簡訊：【你陶藝課幾點結束？】
溫雙沐：【下午要不要約你京京哥哥出來玩？】
溫秉一回復得有些快：【我告訴你個秘密，你不要生氣。】
溫雙沐：【？】
溫秉一：【我逃課了。】
溫秉一：【在陪京京哥哥吃冰。】
底下附了張小孩視角的偷拍照片。
巨大的冰鍋擺在兩人中間，估計剛上桌，果肉沒動兩口，霧氣蒸騰繚繞。
溫雙沐：【……】
溫雙沐：【是他陪你，還是你陪他？】
溫秉一把剛才同樣的照片又發了一遍，不過這回用紅筆編輯了下，在陸京臉上畫了個小苦瓜表情。
溫秉一：【互相陪伴吧。】
溫秉一：【他期末沒考好。】
溫秉一：【我也沒考好。】
溫秉一：【痛苦面具.jpg】
溫雙沐笑起來，原本還有點憋悶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她正了正色，繼續編輯簡訊：【那你好好安慰他，等回家了，我再好好安慰你。】
溫秉一回她一個非常商務的“OK”手勢。
溫秉一：【我懂。】
—
高二的分班成績比較透明，不是再靠“鈔能力”所能解決的，不過插進哪個普通班倒可以跟學校招呼，安排一下。
從林森那兒得知陸京下學期要去7班後，溫雙沐下意識關注起七班的動態，找來年段總排名，發現七班全班成績都在百名開外，連尹星燭這個穩定年段前十的選手，這次也跌到了一百多名。
溫雙沐懷疑這個班風水可能不太好。
儘管上一世蝴蝶效應沒引發前，陸京讀的就是七班。
競賽課間，溫雙沐前後看了看，來到最末排尹星燭的座位邊。
尹星燭做著課後習題，餘光裡身側有陰影罩下，偏頭看去，訝異了下。
溫雙沐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你這次期末排名怎麼掉了那麼多？”
兩人在競賽班偶有說話，但尹星燭還是愣了會兒，才緩慢開口：“不太想進實驗班。”
溫雙沐：“你是故意考差的啊？”
尹星燭輕聳肩膀，不予置否：“聽說實驗班和春季班的作業比較多，我課內課外的東西習慣自學，不喜歡被老師的安排擾亂節奏。”
溫雙沐：“……”
好有個性。
溫雙沐心裡大概有了底，之前想著劉以恆一己之力帶動全班奉夏芝裡為女神，有點擔心全員戀愛腦，學習氛圍不好。這次分班之後，餘箏箏也進了二班，年段流落在外的“前十”選手只剩尹星燭，陸京跟他一班，不會因為班裡缺了頭部選手而鬆懈，又有劉以恆這個熟人朋友，不會太難適應新環境。
尹星燭看溫雙沐不說話了，問：“怎麼了嗎？”
溫雙沐捎過他桌角的水杯：“你喝水嗎？我正好要去倒，幫你一起吧。”
之後可能會有很多麻煩事需要他幫忙。
“哦……謝謝。”
—
拿成績單那天班裡氛圍沉重，一部分同學將轉去文科班，一部分同學則掉出實驗班，梁潔講話批評時也提不太起勁。
由於競賽課照常，溫雙沐只在課間回了趟教室，假裝從抽屜裡拿東西時，碰了下陸京桌子，示意他結束後先別走，到閱覽室等她。
成績在班群公開後，兩人私下裡還沒聊過天。
中午的閱覽室，兩人並肩而坐。
溫雙沐今天特意把期末的幾張卷子都帶到了學校，將卷子翻得嘩啦作響：“知道要幹什麼了嗎？”
陸京看著她，莫名透出點可憐：“嗯。”
溫雙沐：“怎麼會寫不完呢，你手錶帶去什麼用的。”
陸京小聲辯解：“考試的時候有點急，總想著每道題都能做出來……”
溫雙沐：“你考文綜也這狀態嗎。”
陸京：“不是。”
“算了，講卷子吧。”
溫雙沐翻出物理那張：“卡哪題了？”
陸京伸出手指點了點。
五分鐘後，溫雙沐有點沒耐心，可能是急的：“這麼簡單都聽不懂？”
陸京：“不然我還是去問王承碩吧？”
看人要站起來，溫雙沐兇道：“坐下。”
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好，憋了憋，又帶點衝地補了三個字：“沒兇你。”
陸京唇角略彎了彎：“我知道。”
“我怕你氣著。”
溫雙沐：“高三能考回來嗎？”
陸京：“能。”
群聊裡，林森對陸京發表長篇慰問，@人半天，不見回應。
林森：【不會吧，傷心到都要戒網了啊？】
王承碩：【別叫了，溫雙沐帶他出去了。】
林森：【怎麼，1對1心理輔導啊？】
一個小時後，陸京回覆：【……知識輔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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