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光暈晃眼, 溫雙沐臉色慘白，像被人抵住咽喉。
她的手指緊攥衣領，彷彿下秒就會因為喘不過氣而死去。
王承碩、沈之庭和林森都被她這副樣子嚇到了。
“溫雙沐, 溫雙沐！”
耳邊的聲音隔著跳動的鼓膜, 變得有些遙遠。
溫雙沐微睜著眼，視線漸漸渙散。
【警告！宿主腎臟開始衰竭】
【警告！宿主腸胃開始衰竭】
【警告！宿主心肺開始衰竭】
【……】
應急狀態的系統自動播報，不同於烏小漆，這道聲音陌生冷酷到沒有一絲情感。
溫雙沐只覺得肺部的氧氣被一點一點抽乾, 冷汗在額間細細麻麻地冒出。
她聽見沈之庭焦急地問：“她有哮喘病史嗎？或者心臟病史？”
王承碩的聲音沉穩，語速卻快：“沒聽她提過，應該沒有。”
期間王承碩似乎回了下頭, 衝遠處叫道：“校醫呢！”
林森跑來的聲音充滿喘息：“說是剛有個同學腳崴, 校醫扶他去醫務室了！”
沈之庭：“去問問，有沒有同學會心肺復甦的……”
溫雙沐聽他們在身邊急亂, 意識模糊, 昏迷過去前捕捉到點電流滋啦卡頓聲, 是烏小漆在叫她。
儘管聲音斷續，依然能聽出它的氣急敗壞。
難得親切。
緊接著又是那道冷酷的機械音。
【滴——】
【編系統能量注入中——】
【生命值續航至正常水平——】
林森：“快看快看, 她是不是喘過來了。”
溫雙沐昏睡, 臉色依然虛弱, 卻沒了方才發青的跡象, 緊繃的身體也稍稍鬆弛下來, 趨於平和。
王承碩探了探溫雙沐的鼻息, 鬆了口氣。
“幫我把她背上來。”
王承碩蹲到草坪前, 沈之庭則架起溫雙沐。
林森站邊上繞了一圈, 沒有需要他下手的地方, 把手心的汗往衣襬擦了擦：“你說學校沒事搞什麼體測，800米都把女同學跑暈了！”
“你哪隻眼看她800開跑了。”
慌亂過後，三個大男生都還帶點後怕，不約而同想多說幾句來緩解此刻窒悶的氣氛，以消除一些緊張的情緒。
林森：“那現在是去醫院還是醫務室？”
王承碩：“醫務室……”
沈之庭：“醫院……”
王承碩和沈之庭對視一眼，又一同改口。
王承碩：“醫院！”
沈之庭：“醫務室！”
林森：“到底送去哪啊！”
王承碩心累敲定：“醫院醫院。”
醫務室器材有限，估計最後也檢查不出什麼，轉送出去。
“好的好的，那你辛苦！”
林森拍王承碩肩膀，小心不打到溫雙沐。
“……”
王承碩深吸口氣，才剋制住捶人的衝動：“還不快打120，真要我揹著跑過去啊！”
“噢噢噢。”
林森反應過來，手忙腳亂掏手機。
讀書生涯頭一回遇到同學暈倒，腦子空白，一下子不知道該幹什麼。
號碼撥通出去，林森急忙：“喂！京哥！快打120！溫雙沐暈倒了！”
王承碩：“……”
沈之庭：“……”
林森：“對！跑八百米跑暈的！”
王承碩：“……”
沈之庭：“……”
王承碩懶得管他了，揹著人先出操場。
沈之庭跟他邊上幫襯。
後頭林森握著手機小跑過來，還對電話那端喊話：“我們現在去學校北門，你抓緊點！”
沈之庭實在沒忍住開口：“這傻子到底怎麼考的聯賽第一啊。”
王承碩：“別說了，我也在反思著呢。”
—
醫院。
溫泓和韓楚秋面色擔憂地跟在醫生後頭進了辦公室。
碩大的病房，四周安靜得只剩儀器運轉、點滴流淌的聲音。
窗外的天色暗下，霓虹升起，整個城市像用珍珠琥珀裝飾起來的燈海。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陸京走了進來。
溫雙沐睡熟後的面容寧靜，床頭的暖色檯燈在她側臉投落點光影，輪廓是柔和的絨邊。
陸京站在病床邊看了會兒，抬手將輸液器的速度撥慢了些。
“你是說之前在海邊感受到快崩壞的系統是她身上的？”
瑪利亞：「嗯，不過還挺讓我驚訝的，溫溫身上的這個6868系統，出了名的風評差，之所以命名叫“6868”，也是因為它一出事就“溜吧溜吧”，這次竟然用自己僅剩不多的能量換取了溫溫一段時間的生命值。」
陸京：“如果剩下的能量也耗沒了，她會怎麼樣？”
瑪利亞沉默良久，開口：「應該等不到三年了。」
溫雙沐昏睡了兩天，在週六的早上醒來。
第一個感覺是手麻和腳麻，身上彷彿壓了千斤重。
她舒展地動了動，膝蓋好像頂開了什麼東西，下秒就聽見床下“嘭”得一聲重響，嚇她一跳。
探身出去，瞟見個黑黢黢的後腦勺。
溫秉一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一臉欣喜地趴回到床邊：“姐！你醒啦！”
溫雙沐看是他，又躺了回去，應聲“啊”，發現自己喉嚨幹得連簡單音節都難以發完整。
她衝溫秉一比了個手勢。
溫秉一秒懂，立馬跑去飲水機那兒倒了杯水，再回到病床邊時，兩隻眼睛淚汪汪的。
溫雙沐接過杯子，一口飲盡，喉嚨滋潤不少：“哭什麼？”
溫秉一：“你睡了好久，我差點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溫雙沐：“好久是多久。”
溫秉一：“兩天。”
溫雙沐輕描淡寫：“那也還好吧。”
溫秉一眨眨眼，眼淚縮回去不少：“竟然還好嗎？”
溫雙沐轉移話題：“老爸老媽呢？”
“媽媽回家休息了，爸爸去買早餐了。”
溫秉一昨晚原本是跟溫泓睡的陪護病床，不過夜裡偷偷溜到了溫雙沐床上，這才有了溫雙沐剛才把他踹下床的一幕。
溫秉一隔著棉褲揉了揉屁股：“姐你力氣好大，把我摔得屁股都痛了。”
他說著又有點不好意思：“你說我要不要叫醫生看看啊？可是我脫褲子又有點不好意思。”
溫雙沐：“你先叫醫生過來檢查檢查我有沒有問題吧！”
“哦對對對！爸爸跟我說過的，我都忘了！”
溫秉一火急火燎地往外跑，連門都忘了帶。
溫雙沐張了張嘴，想說其實按一下床頭的救護鈴就行，看人跑遠，也就作罷。
房間裡暖氣運轉，熱得人有些喘不上氣。
門口的冷風溜進，反讓溫雙沐大腦恢復精神不少。
她對著空氣叫了幾聲烏小漆的名字。
四周沒有任何回應。
藍色的電子屏上一堆亂碼。
中間一個透明的三角警告標誌，打著驚歎號。
溫雙沐摸到腕上多出的一截腕繩，眼睫很輕地一閃，垂了下來。
放在床櫃上的手機時不時亮起，顯示有資訊彈進。
群聊裡。
夏芝裡：【雙雙不在兩天了。】
林森：【沒人順路幫我帶數學作業了，好不習慣啊，點菸。】
王承碩：【這兩天都是我去辦公室拿的吧！】
林森：【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嗎。】
陸京：【……靠譜點吧。】
沈之庭：【@三水】
溫雙沐正好看到這條，有些意外沈之庭會主動艾特她，敲出個問號：【？】
群裡瞬時靜了靜。
沈之庭似乎也沒想到溫雙沐會回覆，過了好幾秒，乾巴巴道：【英語課的小組對話我已經兩天沒有同桌搭檔了，祝早日康復。】
溫雙沐被這樸素的理由逗笑起來：【好噢[愉快][愉快][愉快]】
群裡的其他人像這才反應過來，資訊接二連三地往下重新整理。
夏芝裡：【啊啊啊啊啊啊啊雙雙！】
林森：【啊啊啊啊啊溫雙沐！】
夏芝裡：【啊啊啊啊啊你怎麼樣啦！】
林森：【啊啊啊啊你還活著！】
王承碩：【……】
沈之庭：【……】
陸京：【下課把他拖出來打了。】
王承碩：【OK】
沈之庭：【OK】
林森：【[哭][哭][哭]】
林森：【我開心地口不擇言嘛。】
溫雙沐還是笑：【這裡需要一些鮮花和果籃。】
溫雙沐：【歡迎大家放學來看我。】
下午的病房熱鬧不已。
溫秉一幫忙開個門的功夫，就被一群怪哥哥怪姐姐圍堵到中間。
經歷一番慘不忍睹地揉圓搓扁，總算脫離苦海，坐去邊上的小板凳，聽姐姐和朋友們聊天。
聽到什麼，溫秉一突然往一旁陸京的耳邊靠了靠，語氣深重：“這就是那個可怕的林森？！”
陸京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對。”
溫秉一目光在對方身上掃視好幾個來回：“他看起來沒你聰明啊。”
陸京笑起來。
林森隱隱有所察覺，狐疑朝他們看來一眼，繼續和溫雙沐說話：“所以到底是啥病啊？那天真是把我和碩哥他們嚇個半死。”
溫雙沐聳聳肩：“不知道，沒查出原因，這兩天還要做個全身檢查。”
林森摸出手機：“我看百.度說，你這個很有可能是心房顫動、心房撲動、室性心律失常……”
“靠。”夏芝裡不開心了，直接上手捶他，“你家看病看百.度的啊，再百.度下去，沒病也要嚇出一身病了。”
林森傻眼地扭頭去找沈之庭：“她怎麼還會說髒話的啊？”
沈之庭一臉你活該的表情。
溫雙沐幸災樂禍地拱火：“快把他拖出去打一頓。”
病房裡滿地喧囂，大家擠鬧成一片，笑聲不斷。
溫雙沐眸光向右側輕移了下，突然抬手晃到陸京眼前，問他：“這是什麼？”
陸京心虛地沉吟一聲，客觀敘述：“腕繩。”
溫雙沐手臂仍揚著，等他繼續往下說。
陸京只好道：“在佛祖前開過光的腕繩。”
溫雙沐像沒聽到滿意的，眼睛還是一瞬不眨地看他。
陸京妥協：“好吧，是我的。”
溫雙沐將手搭回床沿，手背的輸液管裡液體緩緩流動。
她對他道：“有點涼。”
大家的注意不在這邊，陸京掖過被子蓋住她。
他的指尖也一同落入黑暗裡，交疊進她的指縫，很輕地扣了下：“不要怕，我會陪你的。”
溫雙沐點點頭，眼裡帶笑。
當天傍晚，病房裡轉移來張新的病床——
一名跟她年歲相近的骨折患者。
溫雙沐墊了枕頭側躺，看邊上隔了一米過道的人，無語。
“你說的陪，原來是要這麼陪嗎？”
陸京生無可戀地面向天花板：“我也不知道。一出醫院就被一輛摩托車撞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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