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京別院意外地見到宇文肱的時候,朱襄似乎明白了風珠簾的意圖。有些人萬般艱辛的活著是因為一句承諾,有些人痛苦掙扎的活著是因為一線希望。他朱襄和慕超凡都是這種人,可見到宇文肱從神廟遺址中搬回一塊青石後,他就知道慕超凡的希望要破滅了。
北斗神咒,九閽柙虎!
透過神關的交手,朱襄明白整個神坎城武道修為能勝過宇文肱的,也許只有他朱襄和朱夫人了。朱襄不明白朱夫人為什麼不讓自己殺了宇文肱。他來不及去問為什麼,他必須要趕緊告訴慕超凡不要隨意進入神坎城。
朱襄終於如願見到了慕超凡,心中暗暗鬆了一口,可慕超凡在突然見到朱襄時卻是滿臉訝異。宇文肱神秘復活現身的訊息,慕超凡在玉京別院時已得知,奇怪的是朱襄竟然不但不讓自己去見宇文肱,而且要求他在沒有得所謂的確切的訊息之前要絕對隱藏自己。
如果是一個平常的人也許根本就不用去刻意隱藏自己,可畢竟慕超凡是神坎城的刀衛大統領,絕對不是平常的人。朱襄明白慕超凡的擔心,告訴慕超凡只要隱藏好自己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他自然能輕鬆應對。
千般叮囑,萬般提醒,朱襄又迅速離開了。
栢皇寶兒見慕超凡滿臉凝重神色地走了過來,問道:“慕師兄,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那人又是誰?”
慕超凡不想讓栢皇寶兒為自己的事情擔心,於是強作歡顏道:“朱夫人來神坎城了,可是我們不能去神坎城見朱夫人。”
栢皇寶兒三分驚喜七分疑惑,問道:“為什麼?”
慕超凡一字一頓地道:“因為宇文肱。”
栢皇寶兒沉思良久,也沒想透為何是因為宇文肱,但她相信慕超凡既然擔心,就一定有理由。栢皇寶兒再次問道:“剛才那人是誰?應該不是慕師兄的刀衛暗探吧?”
慕超凡望著朱襄離去的方向,道:“他就是麒麟竭朱襄!”
“啊——”栢皇寶兒埋怨道:“你怎麼不早些告訴我呢?唉——”
“唉——”
距離栢皇寶兒十數步外的巨石後亦傳來一聲嘆息聲,栢皇寶兒等人驚駭望去,只見乞訖馬兒從巨石後走出來,嬉笑著道:“敢問小顧媳婦金小姐的漂亮未婚的姐妹為何憂傷?為何唉聲嘆氣呢?”
栢皇寶兒罵道:“無賴。”
乞訖馬兒滿臉壞笑著道:“原來是因為無賴而憂傷嘆氣啊!害得我好一陣擔心啊。”
栢皇寶兒再次罵道:“你——就是個無賴。”剛說完,覺察到自己被乞訖馬兒戲耍了,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狠狠地道:“你再亂說話,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乞訖馬兒很害怕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連連搖頭,含糊不清地道:“不亂說了,堅決不亂說我是無賴了。”
栢皇寶兒問道:“你不在玉京別院,跑這兒來幹什麼?”
乞訖馬兒望向栢皇寶兒,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栢皇寶兒見狀又忍不住暗笑,道:“好好說,千萬別亂說。”
乞訖馬兒如蒙大赦般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道:“你以為我願意啊,跟在你們後面可是吃了一肚子的灰塵,我嗓子都快要喊啞了,你們怎麼回事,居然沒有一個人聽到?”
栢皇寶兒冷冷地道:“好好說,別亂說。”
慕超凡心中卻是暗暗驚駭不已,暫且不說乞訖馬兒是否就真的一直跟在他們身後,是否就真呼叫過他們,如果不是乞訖馬兒自己嘆息出聲,他還真沒有察覺到有人藏在石頭後面。
乞訖馬兒咳嗽兩下,清了清嗓子,道:“韓夫人說北方有猛虎,要我送來可以嚇虎的面具。”他反手從石頭後真的拿出一個模樣怪異的面具來,他拿著面具打量了一番,嘀咕道:“戴上這個面具,嚇人應該還可以,嚇虎估計夠戧。”
他將面具丟給慕超凡,道:“韓夫人說這個面具是為你準備的,只要你戴上這個面具,就沒有人能認出你是慕超凡了。對了,韓夫人還說,這面具一旦戴上,就摘不下來了,戴還是不戴,你可得考慮清楚哦。”
栢皇寶兒問道:“總有辦法能摘下來吧?”
乞訖馬兒道:“既然選擇了,摘與不摘也就不那麼重要了。此面具名異獸駁,戴上面具之人將以虎為食。書中亦云:中曲之山,有獸焉,其狀如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駁,是食虎豹,可以......”
栢皇寶兒再次問道:“你就說有沒有辦法在面具戴上後能摘下來?”
慕超凡道:“他說得很對,既然選擇了,摘與不摘都不重要了。”
栢皇寶兒覺得慕超凡說話聲音不一樣了,側首望向慕超凡,赫然見慕超凡已將面具戴上了,驚異道:“慕師兄——”
乞訖馬兒道:“真是爽快之人,看來我一路準備的說服之詞完全用不上了。這樣也很好,我就可以說第二件事了。”
慕超凡道:“請講!”
乞訖馬兒指著慕超凡的刀,道:“你不能再用那柄刀了,也不能再用你以前所習的刀招了。”
沒有了刀,就如猛獸沒有了尖牙,沒有了刀招,就如猛獸沒有了利爪。
栢皇寶兒道:“怎麼會這樣?”
慕超凡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解下出鞘刀,凝視了小會,一手握柄,一手握刀身,雙臂陡然發力,出鞘刀硬生生被折斷了。就在出鞘刀被折斷的瞬間,慕超凡的腦海神識中似有一道亮光劃過,當他神識再復清明時,他赫然發現自己習練了近三十年的刀招就象春陽下的雪花在慢慢地融化消失。
乞訖馬兒想要阻止慕超凡已經來不及了,嘆息一聲道:“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心志堅毅,乞訖馬兒心生欽佩。”
他伸手朝石頭抓去,看他那模樣是又要從石頭拿出什麼東西來,可是他拼盡了全力也沒有將那東西拿出來。乞訖馬兒放棄了,狠狠地罵道:“混蛋夔,這麼重的刀,看來你真沒安好心,想累死我。”他對慕超凡道:“混蛋夔說送你一把刀,太重了,你還是自己過來取吧。”
慕超凡來到巨石後,見到亂草中有一把形如花瓣的短刀,赫然正是夔所背的六百歲。就在慕超凡驚異的時候,乞訖馬兒道:“混蛋夔說,那個什麼刀招早已教給你了,能不能學會學好,就看你的造化了。”
慕超凡忽地跪了下來,道:“謝夔先生,謝韓夫人。”
乞訖馬兒等了半晌,也沒等到慕超凡說出那句想要聽的話來,見慕超凡拿起六百歲,於是就眨巴著眼睛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忘記說了?”
慕超凡怔住了,不解地望著乞訖馬兒,完全沒有明白乞訖馬兒話中的意思。
乞訖馬兒忽地嘆息一聲,道:“唉——就是個跑腿的命,辛辛苦苦而來,連句感謝話也沒有撈著,真是命苦啊。”
栢皇寶兒輕蔑嗤笑,道:“無賴。”
慕超凡連忙朝乞訖馬兒躬身賠禮,道:“多謝先生,是慕超凡疏忽了,先生莫怪。”
乞訖馬兒臉上忽地堆滿了笑容,道:“我叫乞訖馬兒,混蛋夔和青衫都叫我小乞丐,天珠叫我小馬兒。”他望向栢皇寶兒,繼續道:“小顧媳婦金小姐的漂亮未婚的姐妹叫我無賴,反正叫我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叫我先生。”
他目光在栢皇寶兒的臉上游弋,嬉笑著問道:“小顧媳婦金小姐的漂亮未婚的姐妹,能不能賞口水喝,說了這麼久,喉嚨眼兒都要冒煙了。”
栢皇寶兒冷冷地問道:“真的要冒煙了?”
乞訖馬兒連連點頭道:“真的要冒煙了。”
栢皇寶兒道:“我也真的要冒火了。”
乞訖馬兒嚇得朝後退了兩步,道:“算了,我不喝水了,還是留給你自己喝吧。告辭,告辭。”
栢皇寶兒道:“聽說清水河的水很甘甜,你若真的口渴了,可以去那喝個痛快。”
乞訖馬兒說走就走,頭也沒有回地應道:“我這就去清水河喝個痛快,順便再洗個澡。”
慕超凡望著乞訖馬兒徒步離開,自言自語地道:“沒有半點武道修為,沒有駿馬快車,他到底是怎樣把刀送到這兒的?”
栢皇寶兒道:“也許他早就在這兒等著我們。”
拓跋農忽地出聲道:“我進玉京別院時,是他領的路,離開時,他還在玉京別院。”
栢皇寶兒沉吟道:“確實十分可疑。”
慕超凡將六百歲遞於栢皇寶兒,道:“此刀沉重無比,他絕對無法輕鬆帶在身邊。”
栢皇寶兒接過刀,隨即又還於慕超凡,十分肯定地道:“他絕沒有我們所見這麼簡單。”
拓跋農道:“不知鬼王是否知曉此人身份來歷呢?”
栢皇寶兒朝拓跋農搖了搖頭,沉默良久,才緩緩地道:“還是先去碎冰湖吧。”
漫長的等待,沒有熄滅姜諶心中的恨意,反而使她變得更冷靜更堅毅。慕超凡經過時留給她的那個不明就理的眼神,讓姜諶百思不得其解。第二日顧小野和金讎之離開玉京別院時,她也就打消了尾隨跟蹤的念頭。
也許能洗去她心中那份屈辱只能是小次魔的血,或者是她自己的血。
在監視的這段日子裡,她不停地在回想小次魔打傷自己,重創四宗門的情景,還有玉京別院前小次魔一招震懾四宗門數千弟子圍攻的情景。小次魔的一招一式在心中越來越來清晰,不知為何,心中對小次魔的敬畏也越來越強烈。
如果讓她見到魔王祭時玉京別院裡小次魔對戰九儐娥的情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跪服了。
絕對的恐懼能讓人徹底絕望,可哪怕是一絲絲的希望曙光,又能讓人奮不顧身去追求。
姜諶沒有絕望,她看見夔從玉京別院出來時,她的眼裡燃燒起了希望的光芒。她沒有高喊著衝過去,而是沿著街腳走走停停地慢慢靠近過去。她倚著街角的牆坐了下來,此時她與夔之間僅一條街道的距離。夔靜靜地站在門前,低垂著頭,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甚至都沒有朝她這邊看過一眼。
就在夔轉身朝院內望去時,姜諶倏地起身要向夔衝過去時,一輛大車從院中駛了出來,趕車的竟然是風珠簾。車就停在姜諶的面前,風珠簾從車上下來,也看都沒有看姜諶一眼,又回院裡去了。
很快又一輛車駛了出來,夔待車輛完全駛出,將院門緊緊拉上,然後來到前面車輛跟前。就在夔欲要翻身上車時,姜諶終於出手了。
掌如刀鋒切後腰,拳如鐵錘擊命門,正是青龍部拳道氐式、心式同擊之招。掌刀能斬斷合抱的樹杆,鐵拳能擊碎尺厚的石板。掌刀切實,鐵拳擊中,夔卻連身形都沒有晃動一下。
夔在車上坐了下來,道:“你的心願既然已經了了,還是回去吧。”
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夔的掌握之中,原來夔是故意讓自己偷襲得手的,只是為了滿足自己那微末得無法入目的心願而已。不管夔是故意為之,還是有意相讓,就能近身擊中夔而言,足夠讓人自豪一輩子了。
姜諶怔怔地望著自己的雙手,她的恨自己的雙手為什麼沒有痊癒,讓自己無法使用全部的力量,曾經讓自己驕傲的雙手,此時竟成了可憐的笑話。自己的忍辱負重在對方的眼裡只不過是小孩的玩鬧罷了。
姜諶絕望了,徹底地絕望了。如果說她心裡還有希望的話,那就是希望夔殺了她。
夔握著馬車韁繩剛要揚起手臂,又停了下來,緩緩地道:“拳道共二十八式,七式共部,青龍部、玄武部、白虎部、朱雀部,天星無數,變化無窮。別說是你,就是你家先祖姜燮也未能清楚悟透。倒是那諸葛小子入夢了,黃道夢,夢春秋,一夢化蝶,再夢蝶化。”
夔側目看了姜諶一眼,眼眸深處閃過一絲驚恐,長長地嘆息一聲,道:“去南陽城吧,去強圉酒樓取黃道春秋,一年後的今天,我會在此相候。”
夔是什麼時候駕車離開的,姜諶已經記不起來了,但夔所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就象是烙印在她的腦中一樣。
南陽城,強圉酒樓,黃道春秋,成了點亮希望的火苗。
“夔先生為何要讓她去找諸葛隱龍呢?”
“因為她想殺了我啊。”
“想殺夔先生的人可不僅僅只有她吧?”
“她是唯一想殺我又去做了的人,其他的都只是在心裡想想而已。”
“如果是諸葛隱龍,夔先生能否毫髮無損地接下那一招呢?”
“你說呢?”
“夔先生是想說諸葛隱龍不會象她這般偷襲嗎?”
“諸葛小子根本就不是那偷襲之人!倒是姜燮經常幹有失光明正大的偷襲勾當。”
“姜燮的偷襲應該傷不了夔先生分毫,至於諸葛隱龍是否就難說了?”
“看來不告訴你答案,你就會一直問下去嗎?”
“旅途漫長,夔先生就當陪老朽聊天解乏好了。”
“諸葛小子也傷不了我分毫。”
“武道修為之極致者,唯夔先生也。”
“哈哈——因為諸葛小子根本就不會青龍部拳道,甚至連玄武部、白虎部、朱雀部的拳道也不會,所以說剛才姜諶那一招,諸葛小子根本就不會,又怎麼可能傷我分毫呢?哈哈......”
“與夔先生聊天,果真十分有趣。”
“要說有趣好玩,還應該是那小乞丐。”
“為何不見他呢?”
“送刀去了。”
“送的可是六百歲嗎?”
“明知故問了哦!”
“有問有答,聊天才有趣嘛,不然只老朽一個人喋喋不休,豈不起了長舌之婦了?”
“婦有長舌,維厲之階。你藏天藏地藏罪惡,怎麼就藏不住自己的長舌頭呢?”
“哈哈——若論藏之本領,老朽豈敢與夔先生相比較呢?”
“你說呢?”
“諸葛隱龍可是夔先生所藏?”
“你說呢?。”
“陸寒武可是夔先生所藏?”
“你說呢?。”
“西山少司馬可是夔先生所藏?”
“你說呢?”
“慕容信可是夔先生所藏?”
“慕容信不是早就死了嗎?”
“慕容信是死了,可慕超凡還活著啊!中曲駁獸,以虎為食。夔先生的六百歲是送給慕超凡了吧?”
“你錯了,六百歲是韓先生的刀,不是我的刀。”
“所以說送別人的東西,都不心疼。”
“其實只要是身外之物,都不會心疼。”
“老朽得糾正夔先生一次,韓先生就比夔先生大方,送人的可不全是身外之物哦。”
“我怎麼突然覺得你跟小乞丐有得一拼了。”
“夔先生此話何意?”
“小乞丐很能藏,什麼都知道,想說的時候堵都堵不住,不想說的時間踹都踹不出一個屁來。”
“夔先生謬讚了。小乞丐是什麼都知道,老朽是什麼都想知道,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你都是快要死了,還什麼都想知道,累不累啊?”
“確實有點累,夔先生你就當是滿足一個將死之人的最後心願好了。”
“你的這個心願,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但有一個人一定可以。”
“請問那人是誰?”
“你猜。”
“老朽怎麼會突然覺得與夔先生聊天十分無趣呢!”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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