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漪從來不會問林大成：如果她和林老太太同時掉進水裡，他會先去救誰。
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不是林靜漪想聽到的。
人的性子就像是樹一樣，歪了就歪了，再也掰不直了，除非從歪的地方鋸斷，讓它重新長。可是林大成都三十多了，總不能讓他回爐重造吧。
所以林靜漪一直在主動迴避這方面的問題，從來沒有直白地問林大成是選爹孃還是選妻女。就連搬到縣城來住，也是林靜漪把人忽悠來的，說是為了林小風唸書，才能連蒙帶騙地把林大成拽到縣城來。
其實林大成身上沒有大毛病，也就是老實憨厚了些，優柔寡斷了些，要讓外人來說，肯定都誇林大成。可讓和林大成在一起過日子的人來說，這些毛病，有時候能毀了一個家。
現在，面對妻女的指責，林大成又開始為難了，他不會對林靜漪說你都這麼有錢了，幫幫老爺子和大房不行嗎，因為他知道林靜漪有多討厭大房，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從林靜漪手裡要到銀子。
他也不會去指責李氏騎到爺們頭上是不是要翻天，因為他知道李氏說的那些話，就是他們三房以前過的日子。
他難啊，怎麼就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呢，他要是有錢，他自己掏了多好，誰也不說，不就沒有現在的麻煩事了。
林大成開始閉口不言了，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說他們畢竟是我爹孃我不能不孝，還是說我不管爹孃了咱們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吧。
林子睿坐在一旁也尷尬，這是三房自家的私密事，一家人又是吵又是諷刺的，不是他能聽的。可是現在站起來說走，會不會有點太突兀了。
還是林靜漪解圍道：“子睿哥下午是不是還有課，可別遲到了。”
“對，我得趕緊回去了，若是遲到了夫子是要用戒尺打手心的。”林子睿感激地看著林靜漪，忙不迭地附和道，跟李氏和林大成打了招呼之後便走了。
關上房門，屋裡面坐的就只有林靜漪、李氏和林大成三人。
“爹，若是林大才也走上了賭錢那條路，欠下三十兩銀子，老爺子登門苦苦哀求，老太太以死相逼，這三十兩銀子你是借還是不借？”林靜漪直接問道。
“我……”林大成猶豫了。
“爹，你還完這三十兩銀子後，林子源和別人苟合，弄大了寡婦的肚子，寡婦的公婆讓林子源掏出二十兩銀子私了，寡婦的爹孃讓林子源出十兩銀子當聘禮把寡婦娶回去，若是不掏錢就扭送他去見官，爺奶又上門相求，這錢你是出還是不出？”林靜漪又假設了一個情景。
林大成這次不再言語，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可是林靜漪沒有放過他，繼續問道：“林子源娶了妻之後依舊遊手好閒無所事事，林大才丟了酒樓的活計，和兒子一起在家裡坐吃山空，靠爺奶養他們。爺奶養不動了，在你給了養老錢之後又登門來要錢，你是給還是不給？”
“我不知道……”林大成崩潰了，他不能保證自己能狠下心一次都不給，也不能保證自己給了一次之後不會給第二次。
“你有什麼好不知道的？你為難個什麼勁，你有銀子嗎就在這左右為難，你連為難的資格都沒有。”林靜漪冷冷地說道，“家裡的銀子都是我掙的，吃喝穿戴都是我買的，小風唸書是我供的，我叫你一聲爹，是因為你是我孃的丈夫，不是因為你是這個家裡的頂樑柱。
爹，你覺得這個家裡有你沒你有區別嗎？今天我就把話說開了，這世上不是每一件事都有兩全之法的，林子源甚至大房，就是一個毒瘤，我是絕對不會再和他們有任何接觸的，我可不是那種被人送到牢裡還會說沒關係的軟蛋，誰讓我不好過，我就讓誰全家都難過。”
她這話說得很難聽，就差明說林大成是個廢物在這個家裡不頂用了，非常傷人自尊。可是不破不立，她今天就要逼林大成做選擇。
原先她顧忌著林大成的自尊心和心理承受能力，很多事都不擺到檯面上。比如供養小兒子上學，那是當爹的責任，可在三房裡，這個責任現在被林靜漪擔在肩上了。他有手有腳卻賺不到錢，連兒子都要靠女兒養，那跟個廢物有什麼兩樣。
這事若是傳出去，肯定有人會這麼想。但是林靜漪為了林大成的臉面，就從不在家裡提這些事。以前林靜漪總想著林大成是原身的爹，她穿越過來繼承了原主的人生，就擔了這份因果，有沒有父女緣不重要，只要把贍養義務盡到就行，在林大成不作妖的情況下，儘量滿足林大成的要求。
可是現在林大成即將作妖，甚至很可能會將已經步入正軌的日子毀於一旦，林靜漪就不能再放任他了。
有些決定，如果林大成自己做不了，那就由她逼他做。
所以林靜漪又說道：“家裡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我想爹你應該還沒忘，你要是想過那種日子我不攔你，你只要現在回去就能立刻過上那種日子，但我們是不會陪你的。你要是想當孝子，你儘管去，只要別用我掙的銀子就成，我的銀子可不是用來養仇人的。
但你若是選擇當孝子，這個小家你就不要再回來了。我不逼你立刻做決定，你今天好好想想吧，明天早上把決定告訴我。你若是選擇回去當孝子，我就給你二十兩銀子，就當是十年的贍養費，至少十年之內，你不要再和我們聯絡了。”
“靜漪，你怎麼能這麼想？”李氏也震驚了，甚至先於林大成問道。
她是土生土長的女子，一貫遵從的思想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連最困難的時候，整日被林老太太打罵，被妯娌逼著幹活，都沒有說跟林大成和離，還想著跟他過日子，自我安慰說等兒子長大了就好了。
現在日子過得好了，李氏就更沒有這個想法了，她剛才雖然也說林大成了，但那只是說說而已，想讓林大成醒悟，可從沒有把林大成趕走的想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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