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半亮的時候體力不支的燦燦縮在安清祐懷裡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但小姑娘顯然被晚上的事嚇到，手緊緊揪住安清祐的前襟不放，只要男人稍稍動動身子立刻就會皺緊眉頭，不舒服的哼唧了兩聲，小腦袋下意識跟著往男人胸膛拱了拱，似在埋怨他的移動。
安清祐攬著女孩嬌小的身軀，手輕輕拍著女孩的後背讓她安心，視線穿過未拉緊的窗簾望向橫亙在地平線上的那一道紅光，側臉在昏暗中顯得異常冷峻，整個人還未從他就是李修這樣的荒唐中緩過神來。
過去的時間似乎是一場鬧劇，當他發現自己就是李修時，大腦中自動編排的未來場景都被戳破，成了漏洞百出的笑話。而他，這個自詡精明的獵人卻在這場戲幕中扮演了徹頭徹尾的憨人。
安清祐緊抿著雙唇，眼底閃過一絲狠戾，對真相的追尋也變得更加迫切，這般愚蠢的事他絕不允許在自己身上再次發生。待一切水落石出，那些陷害過他的人，他要一個個在他們身上討回來。
時間劃過，懷裡的女孩微微動了動身子，半睜開雙眼，“天亮了嗎？”
滿身的煞氣消失，安清祐動了動發麻的手臂應了聲，“嗯，起來吧。”
盛偉已經給媒體記者發過通告，新聞釋出會就設在今天，屆時他會和各大主流媒體公開自己和燦燦的戀愛關係。
燦燦沒休息好，眼裡還帶著紅血絲，晚上的事還在心有餘悸，“今天我們可以回公寓住了嗎？既然公開了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這棟別墅或許還有其他的資料線索，但顯然現在不是翻找的好時機。“嗯”了一聲算是給燦燦吃了記定心丸。
安清祐還沒完全接受自己身份上的轉變，事實上他對李修的過去包括現在的狀況仍就摸不到頭緒。按了按跳動的太陽穴，他決定先且隱下身份繼續扮演安清祐。
至於燦燦……安清祐眉眼閃過一絲憂慮， 她能接受自己的真實身份竟是李修麼，那樣黑暗、偏執又自私的李修。
不知男人此時的心思，燦燦洗漱完把行李再次收整好放在門口，揹著手打量李修的別墅，“我覺得這個別墅白天也陰森森的，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這裡不正常。”
“啊！”燦燦突然看見什麼大叫了一聲，拽著安清祐的袖子說道，“你看那幅畫好可怕！”
安清祐順著望過去，瞧見沙發後方懸掛著義大利藝術家Nicola Samori的一副暗黑系油畫，被黑油塗滿的畫面中央是一位歐洲婦人，衣著坐姿精緻得體，身體每一寸肌膚紋理都細膩可見。然而女人微微仰起的面部卻畫家毫不留情的撕扯開來，左半邊臉的位置被潑上了硫酸，在縫隙紋理之下飄溢的是濃郁的黑暗。
安清祐凝視著牆壁的這幅，體內沉睡已久的黑暗似乎再次被喚醒，男人嘴角揚了揚，反問了句，“不好看嗎？”
燦燦頭搖的跟小撥浪鼓似的，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正常都不會覺得它‘好看’吧！”
繼而又說道，“大學的時候我還看過這個畫家的另一幅作品，也是個女人，但整個臉都被他摳掉，中間像漏了個洞，我看完之後一個星期都沒睡好，每每閉上眼都會想到那個沒臉的女人。”
聽完燦燦的描述安清祐笑了，然後指著客廳拐角處的小玄關說道，“你說的是那副？”
“啊啊啊，就是那個！”燦燦完全崩潰，像個小鴕鳥把頭抵在安清祐的背後，忍不住惡毒地猜測，“你說李修是不是心裡有什麼問題，不然正常人怎麼會在家裡擺這個畫系的作品！”
安清祐出於為未來鋪路的心態，為李修辯解道，“你不覺得這幾幅背後的寓意還是相當深刻的麼？將遊離於善和惡中間的人性體現的淋漓盡致，至少李修還是很有品味的。”
“我看不出來！你幹嘛幫他說話！”燦燦叉著腰，“那你是喜歡我畫的，還是喜歡這裡掛著的。”
安清祐想到本子裡的一張張手繪素描，眼眸柔和了許多，“喜歡你畫的。”
“那不就得了。”燦燦驕傲的昂了昂頭，伸出兩隻小手指頂著安清祐的後背，“反正我就覺得李修跟我不搭，再待下去我會做噩夢，我們快去門口等偉哥吧。”
扭轉形象失敗的安清祐默默嘆了口氣，又一次堅定了隱藏身份留在燦燦身邊的決定。
***
剛上車盛偉就把新鮮出爐的發言稿遞給安清祐，“昨晚李為那邊聯絡了我，這份發言稿是早晨Linda傳過來的，我看了上面的故事寫得還不錯，你現在趕快記一下，特別是上面涉及到的時間節點你記清楚，到時候如果有人問到千萬不要答錯。”
剛接過來，燦燦便好奇的探過身子打算跟男人一起看。安清祐伸出長臂將小姑娘納在自己懷裡，晃了晃發言稿，“想看？”
燦燦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作為故事的女主角，她本人也萬分好奇到底會如何編纂兩人的故事，是不是真的比穿越還有意思。
聽見燦燦回答的安清祐反而捲了卷手裡的發言稿，稿子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嘴唇，對小姑娘瘋狂暗示。
男人的動作讓燦燦再次化身受驚的兔子，兩隻大眼滴溜溜往駕駛位看了一眼，小指頭戳了戳安清祐的大腿，坐正身子低聲說了句，“你煩不煩呀。”
女孩說話時尾音微翹，聲音帶著女孩家的嬌嗔和羞澀。
安清祐的唇線往上揚高了幾分，捲起的發言稿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肩膀，燦燦終於抵不過內心的好奇，手在身後拽了拽安清祐的袖子，勾了勾手指示意男人過來一點。
小丫頭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大了？
安清祐挑了挑眉，剛湊過去手裡的紙就被小姑娘動作敏捷的搶走，燦燦笑的像只偷腥的貓兒，臉上滿是狡黠。
“小騙子。”安清祐捏了捏燦燦的鼻子。
燦燦清了清嗓子，展開紙聲情並茂地念道，“非常抱歉以這種形式和大家見面，因網上的種種猜測嚴重影響了正常生活，所以我們決定召開新聞釋出會澄清那些不實言論，正式公開我的感情狀況。我和我的助理莊燦燦小姐確實正在交往，並且目前感情穩定。燦燦曾是我兒時的玩伴，性子單純善良，不過中途我們因意外斷了聯絡，一直到年初她意外成為我的助理，我們才再次走到了一起……”
沒讀完燦燦便靠在安清祐肩膀上笑了起來，“我還以為能編出什麼樣的故事，沒想到是青梅竹馬外加別後重逢，這個梗真的很老耶。”
一旁安清祐臉上的表情卻慢慢收斂起來，體內有些什麼呼之欲出，又和當時車禍在一旁哭泣的燦燦串聯在一起。深鎖著眉頭接過那張發言稿從頭到尾瀏覽一遍，“盛偉，你說這個稿子是李為提供的？”
“對。”盛偉解釋道，“你跟燦燦公佈戀情的事可能對Future的遊戲造成影響，需要提前跟對方公司商量，所以昨天我們也聯絡了李為。”
安清祐捻著紙的邊緣，低頭對一旁的小姑娘問道，“燦燦，你小時候家住哪裡。”
“啊？”燦燦一愣，隨即意識到男人當了真笑得更歡，挎住安清祐的手臂，“你不會信了吧，我怎麼會跟李修是親梅竹馬！”
不會麼？
安清祐視線沒有動，在男人的注視下燦燦嘴角的笑意也跟著一點點凝固，突然想到不久前安清祐也曾問過自己小時候是否認識李為，突然間那場害她“發病”的車禍再次浮現。
燦燦的眼神漸漸開始變得空洞，某些片段跳閃出來。
漆黑的夜裡空無一人，小男孩縮著身子躲在漆黑的樓道角落瑟瑟發抖，空氣瀰漫著絕望的味道。似乎過了很久，二層的門突然開啟了一道細縫，一道柔和的光順著門縫從裡頭洩出，一抹小巧的身影順著縫隙靈巧的鑽出來，輕手輕腳地跑到男孩的身邊，小聲說道，“李修哥哥，你媽媽又喝醉了嗎？”
小李修沒有吸了吸鼻子沒有講話，身上被打的青紫的地方隱隱作痛。小姑娘伸開手臂抱了抱男孩，“我爸媽睡著了，你現在可以去我家啦。”
說完一把拉住男孩冰冷的手，帶著男孩一起輕巧的鑽進溫暖的房間，女孩小巧的單人床上還放了兩個枕頭，顯然兩人這樣“暗度陳倉”已經不止一次。
房間內很安靜，只有小姑娘輕聲安慰男孩的聲音。直到清晨的鬧錶再次響起，小姑娘才打著哈欠趁父母沒醒來前，將自己私留整夜的男孩送出門。
片段閃過，燦燦再望向安清祐的表情多了些複雜，似乎企圖穿過他望向另一個人。
猶豫良久燦燦眸子晃了晃，回答道，“我小時候好像……真的認識李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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