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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世界慢慢剝離，再睜開眼燦燦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公寓的床上，身上厚重的被子還泛著茉莉的清香。動了動手，一旁的男人趕忙說道，“別動，你還在輸液。”
安清祐坐在燦燦身旁，脊背略微彎曲，髮絲被糊地凌亂不已。
“下面的記者都走了？”
安清祐抿唇微微頷頭算是回答，燦燦垂了垂眼瞼道了句，“那就好。”
房間再次陷入了安靜，燦燦藏在被子中未露出的左手握緊又鬆開，反覆重複著似乎在做什麼重要的心理建設。
過了許久燦燦才再次問道，“你剛剛看到我診斷報告上的內容了嗎，我是說上面記錄最初的那場車禍。”
安清祐聞言沒有回答，而是伸出食指恆在燦燦的嘴邊，“別咬嘴唇，都破皮了。”
燦燦微微偏頭，一雙眼執拗地盯著男人的雙眸，安清祐收回手挫敗地又摸了摸頭髮，“我現在不想談這個。”
燦燦的暈倒讓他現在回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女孩倒在自己懷裡的那刻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都被挖走了一塊。如果他早知道這份診斷書給燦燦帶來這麼大的心理負擔，那麼他斷不會讓燦燦冒這個險。
“可我想談。”燦燦盯著安清祐的雙瞳如剪了秋水泛著盈盈清光，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知道嗎，當時我和李修的共同經歷的那場車禍，是人為的。”
燦燦的話叫安清祐倒吸了口涼氣，聲音扭曲到變形，“你說什麼？”
安清祐幾次被拖進幻視，回憶起了突然失控的汽車，護住自己的母親，失聲痛哭的燦燦，卻從未設想過那場車禍會是有人故意為之。剎那間受到安寧去世場面衝擊而被隱藏的片段閃現，車禍前夕想掠走自己的黑衣人衝擊到了腦海中，綁架！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綁架。
安清祐冷峻的下頜微微顫抖，滔天的火焰在眼底溢位，他抓住燦燦的手微微施力，若是此前他一直在除錯自己和李修的平衡，那麼此刻一直被自己刻意壓制的黑暗則徹底被釋放，說出的話也帶著迥然不同地低沉，“你都回憶起了什麼。”
燦燦攥緊身上的被子，突然陌生的安清祐讓她又一次想縮回龜殼，可這次他強迫自己直視安清祐的雙眼，一字一句地問道，“很早之前你似乎就懷疑我認識李修，還問我們有沒有一起經歷過車禍。這次在你問我之前能不能先回答我，15年前的這場事故，究竟是誰告訴你的。”
空氣因為燦燦的問題而開始緊繃，女孩藏在被子裡的手顫抖著，澄澈的雙眼佈滿了紅血絲，但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執拗和堅定。當她切實找到自己患有社恐症的證據，並且再次進入到那場被她遺忘的車禍中時，一切的惶恐似乎都已經淡去，因社恐而帶來的長達15年的孤立、排擠洶湧而來，卻又好像在拿刀隔斷自己手腕的那刻變得不再重要。她現在在乎的，就只有面前的男人。
最終安清祐在燦燦的執著中敗下陣來，半遮半掩地說道，“我之前告訴過你的，我也經歷了幻視。”
“你是說，你經歷了李修的幻視。”
安清祐避開了燦燦坦率地目光，偏頭道了聲“對。”然後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再次問道，“你方才說曾經的那場事故是人為的，除此之外呢，你都記起了什麼。”
燦燦直勾勾地盯了男人幾秒，隨即似乎終於卸下了心房，才緩緩說道，“對過去，我好像有了些印象。”
出事時燦燦的年紀還太小，身後突然竄出陌生人要將自己朋友掠走這件事對她的傷害要遠遠大於之後安寧車禍身亡的衝擊，準確地說當黑衣人出現時小姑娘就已經嚇得無法動彈，也因此當車飛馳而來撞到安寧，燦燦的大腦完全是停止思考的，他的世界除了那串晃動的佛珠，再無其他。
“事故後我開始畏懼陌生人，覺得每一個靠近我的人都心懷不軌，漸漸情況惡化，當我走到人多的地方我開始看不見他們的臉，周圍的所有人彷彿都變成了最初那個黑衣人。”燦燦努力拼湊著，“後來爸爸擔心我住在這裡不利於我的病，所以調動工作帶著我和媽媽去了鄰市生活，治療之後他們覺得我有了好轉，可我知道其實我一直都沒有變好，我只是學會了掩飾恐懼。”
燦燦越說越平靜，彷彿是在說著其他人的故事，“大學時我因為社恐症搬出了學校，當時教授知道我的情況為了幫我減輕經濟上的負擔介紹我去了Future實習，但我也是到了才知道原來Future從未有過招募實習生的先例。後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本質上說王琛並不是造成我自殺的直接原因，他不過是又一次讓我認清了不管我多努力都無法融入這個世界的現實。”
安清祐瞳孔倒映著的是面前小姑娘絕望到蒼白的面孔，他想像往常那樣抱住燦燦給她安慰和力量，想告訴她不要怕，從今以後他都會在她身邊。可手臂卻像有千斤重，如何都抬不起來。
因為是他，造成這一切的根源都是他。
若不是他帶著小燦燦去買蘋果，女孩又怎麼會被牽扯到那起有預謀的綁架中；現在若不是他帶著燦燦去醫院，這段好不容易忘卻的傷痛又怎麼會被再次記起。他在找著企圖傷害燦燦的那個人，殊不知卻是他傷害燦燦最深。
“你恨他嗎。”
“誰。”
“李修。”
燦燦驚訝地抬眸，“我當然不恨他，但我恨當年企圖綁架還開車撞死李修母親的人。”
說完燦燦緩緩吐出了口氣，僵硬地嘴角硬是扯出了一道弧度，故作輕鬆地說道，“好了，現在我把能想到的所有事都告訴你了，事實上我並不活潑，相反我自卑怯懦甚至還是個‘病人’。現在到了你該決定的時候了，你還，還願意繼續和這樣的我在一起嗎？”
像是怕聽到答案，又像是隻有言語才能掩蓋女孩內心的真實情緒，燦燦用發顫的音調繼續說著，“你選擇離開也沒關係的，我能理解真的……”
男人再也忍不住捧起女孩的臉頰，以唇吞沒了女孩未說完的話，不給女孩任何喘息的時間，舌尖一遍遍勾勒女孩的雙唇，將千萬言語都揉入其中。
被迫捲入綁架事件後她應該怨恨李修的，可她沒有；被同學、同事惡意孤立她應該心懷不滿的，可她沒有；甚至此刻她回憶起了曾經的種種，最後卻將選擇權交到了安清祐的手中，告訴他，如果他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即便選擇離開她也不會怪他。
他該離開的，這樣陰鷙破爛的他有什麼資格留在這樣美好的姑娘身邊，可遺憾地是他天生缺乏像燦燦這樣善良的心靈，他生而自私。
“燦燦醒了沒，公司需要開會我就……媽呀！”盛偉話還沒說完推開門就看見兩人激吻，“真是要長針眼了，就這麼著急等不到我們走嗎？”
不長的時間內竟然被他撞到了兩次親熱戲碼，盛偉覺得自己這個運氣也真是絕了。捂著眼剛想關門，眼尖地看見燦燦的手背，“燦燦都跑針了！”
說著把在客廳休息的醫生喊過來，“大夫您再幫忙看看，這邊的針回血了。”
醫生進來燦燦明顯瑟縮了下，感受到女孩恐懼的安清祐貼緊燦燦，輕輕捂住女孩的雙眼，“很快就好了。”
盛偉以為安清祐是怕燦燦覺得疼，哼了哼鼻子，“早這麼體貼就別拽著人小姑娘亂親，真是不讓人省心。”
安清祐眼神冷冽，盛偉立刻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迴避視線。
剛好一瓶液見底，醫生直接拔掉了針管。臨走前還特別囑咐了句，“小姑娘身子虛，還是剋制些，別折騰的太狠了。”
需要剋制些的安清祐：“……”
不能被折騰的莊燦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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