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怪談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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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一更
周衍聽到他的話微微瞪大眼睛, 手不自覺地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隔著薄薄的衣物，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肌膚在緩緩跳動, 散發著一股熱意。
他掀起自己的袖子，肩膀上赫然印著一道邪祟的紅色咒文。
這個位置，下午剛好被拍過。
周衍嚥了口唾沫，他想起一則民間傳言：如果在路上有人喊你的名字, 或者是拍你的肩膀，千萬不要回頭。因為那很可能是鬼在喊你。
該不會那時候, 被盯上了吧？
何米安看著周衍被詛咒的印記，發出一聲嗤笑, 說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想不到你也被詛咒了。看來, 這副本里，也只有3個人能活了。”
周衍並沒有理會他的挑釁, 在系統中選擇了「yes」。
【叮！恭喜每個玩家都作出了正確選擇, 未跟隨齊思賢的玩家們自動放棄東垣研究所預備成員的身份。】
【溫馨提示：請各位玩家時刻注意自己的身份，聽從組長的命令。】
周衍覺得自己預備役成員的身份更加閃亮了。
齊思賢點了點要跟隨自己的隊友, 說道：“好了, 你們做個告別，我們要出發了。”
殷豪傑還要說些什麼, 周衍走上前, 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好保重，等出去了一起吃飯，叫上黃淳玲。”
黃淳玲仍舊縮在角落裡, 不敢下床, 她只是楚楚可憐地看著周衍, 晶瑩地淚滴幾乎要浸溼身上的棉被。
殷豪傑聽後憨憨地撓了撓頭，說道：“哎，我也勸不動你。對了，那個讓你過去的小子，怪怪的，你可千萬小心，別被他給害了。”
季方唯站得不遠，自然聽到了殷豪傑挑撥離間的話語，他向來冷漠，可今天不知為何，覺得那個人每個字眼都異常刺耳。
周衍點點頭，他的餘光瞄向季方唯。
之前這個神秘的少年還將自己認錯成仇人，按照周衍的性格，是應該對他有所警惕——
警惕個鬼啊！
這個人可以徒手把銅鎖捏成麻花，他一個普通人，在絕對力量面前，是毫無抵抗能力的。
此時，天色已接近昏暗，只有微弱的霞光散發著一抹光亮。他們一行人走出招待所後，門口佇立一對童男童女卻緩緩將雪白的臉龐轉向屋內。
似乎在圍觀一件意外有趣的事情。
臨近夜晚的淮水村格外安靜，每家每戶都禁閉門窗，只能從透著燭火的窗戶裡窺見村民們的身影，他們應當在準備夜晚休息的事情。
齊思賢帶領著一行人，從招待所出來後帶領著大家輕車熟路地往目的地走去，邊走邊介紹道：“那個地方，在村子外頭，建在山腳下，可能要走一兩個小時才能到。”
山腳下？
周衍知道淮水村的是處在群峰之內的山村，可為什麼祠堂會建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他不禁抬頭眺望，等他憑藉微薄的暮色看清環繞在村子附近的群峰時，心裡隱隱感到一些不安。
這些山峰，太過古怪。
遠處連綿群山顏色漆黑，看上去應是寸草不生，山峰寬窄不一，像一根根鬼手一般立在天地之間，隱隱約約之間這些遮天蔽日的瘋狂山脈越來越高大幾乎要衝破蒼穹。
突然，一聲驚雷，一道粗壯的閃電撕裂了晦暗的天空，將群山崎嶇詭譎的線條完全勾勒。
周衍眯起眼睛，他覺得這些山峰離自己近了些，似乎須臾間便會將他們這些仰望者吞剝入腹。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雷響，自山峰盡頭閃耀起層層的電光，好像有什麼東西即將破雲而出。
天色眨眼間變得更加昏沉，一團團陰雲從黑色山峰頂端滾滾而來，寒風裹挾著水汽從天際盡頭吹向這個神秘的村落。
齊思賢望著天上不斷閃耀的雷電，神情更加激動，他甚至讓胡靈拍攝起天空的景象。
胡靈手中的這臺攝像機並不具備實時播放的功能，它記錄的方式是用特殊工藝製作成的膠捲。
這種膠捲花費的人力物力極其龐大，彙集了全部東垣研究所的力量，才獲得珍貴的一卷。
胡靈只拍了幾個鏡頭後，對齊思賢說：“組長，夠了，別到時候拍到真貨的時候不夠用。”
兩個人NPC在盡心盡責地進行自己的任務，而龐子煜此刻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他不斷地環視著四周的環境，一點點響動都能讓他嚇得臉色慘白。
“村中奔跑以取悅祖先。”
他口中呢喃自語著這個救命的短句，又咬著手指，含糊地說道：“我要跑，我要奔跑，我不能就這樣待在這裡，對，對，我要跑！”
龐子煜渾身一抖，瞪大了雙眼，看向身後。
普普通通的村莊樣貌，同他來時見到的一樣，石板小路，茅屋草舍，只不過沒有了前來圍觀的村民和信步在腳下的雞鴨們。
他卻好像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一樣，指著空氣說道：“有東西，有東西來追我了！天哪，他說的是對的！不能走夜路！不能走夜路！”
“你別瞎叫嚷！”
張文文一路上受盡了他絮絮叨叨的折磨，此刻終於忍不了，說道：“你別自己嚇自己，說不定都是假的！”
龐子煜猛地轉頭看她，那雙原本清明的眼睛此刻紅得即將要滴下血來，他彷彿突然往前走了一大步，來到張文文面前，掏出那枚不詳的錢幣，面目猙獰地說道：“我告訴你，我要跑，不能走夜路！不能走夜路！快跑！”
他緊緊攥住那枚錢幣，手心漸漸滲出血來。
錢幣上的刻字閃過一絲紅光，沾染在表面上的血漬慢慢滲透進青銅內。
龐子煜手心的錢幣無端地散發著冰冷至極的惡寒，那塊肌膚都要被凍成了腐肉，帶著一絲難耐的癢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臭爛的血肉中逐步生長，腐爛的感覺正逐步吞噬他身上完好的肌膚，這會將他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他的恐懼擴散到極致，鼓起勇氣將錢幣狠狠拋向遠方，可那錢幣恍若長在他的皮肉內，再怎麼用力都無法擺脫。
“怎麼辦！怎麼辦，我甩不掉！我甩不掉！”
龐子煜用手指死死掰扯著掌心深深嵌入的錢幣，他幾乎想要將自己的整個手掌都割裂下來。
周衍按住他的肩膀，說道：“你冷靜一點。”
龐子煜氣喘吁吁地望著手上在吸食鮮血的錢幣，說道：“它在，吸我的血，在吸我的血。”
季方唯也來到他身邊，警覺地說道：“燈滅了。”
淮水村的習俗之一，夜晚一定要熄燈。
他的話讓所有人都不禁抬頭看向兩排的村民屋舍。
方才還亮著燭火的窗戶突然變暗了，村民們好像冥冥之中有個約定，他們同一時間將蠟燭齊齊吹滅了。
夜晚靜謐得不正常，月光下的陰影在山間排布出一幅明暗交錯的詭異圖畫。
因為節慶而懸掛的暗紅燈籠靜靜掛在屋簷上，每張暗紅窗花像人臉一般正望著這些在黑夜中行走的外人。
所有人都覺得越來越冷，不由自主地聚集到了一起。
周衍從骨髓裡泛出一股寒意，凍得他忍不住發抖，這不是因為外部溫度降低而感到的寒冷，而是從心裡深處發出的恐懼。
這股恐懼到底從何而來？
此時，縷縷黑色的烏雲自夜空的縫隙裡滲出，慢慢沾染上皎潔的月亮，彷彿一塊巨大的黑幕遮住了這座落後的山村，連一絲清輝都在這世上被黑暗抹去了。
尚且來不及思考，身後襲來一股陰冷、潮溼、狠毒、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驚雷聲響起，銀色的閃電將天空撕開一道裂縫，石板路的盡頭竟憑空出現兩道瘦長的黑色人影。
兩人撐著傘，身量極高，像兩口漆黑的棺材佇立在沉默的黑夜中，枯長青白的手指握著傘柄，形如鬼魅般，明明沒有移動腳步，卻好像離眾人越來越近嗎，只需片刻就能來到他們身邊。
移動之間，傳來鎖鏈撞擊產生的輕響。
“那是，那是什麼東西！”張文文顫抖著聲音，她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將她的牙齒凍得咯咯作響。
這頎長的瘦影帶給他們難以抵抗的壓迫感，幾乎不能順暢的呼吸。
“鬼差。”季方唯沉聲說道。
周衍不可置信重複道：“鬼差！”
他對鬼差並不陌生，甚至還製作過黑白無常。
在他的認知裡，鬼差是腳鐐手銬，緝拿陽間的遊魂，只是他們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淮水村裡？
難道，身邊有鬼！
*
何米安端坐在木椅上，正望著遠處黑雲中的電閃雷鳴。
他的臉色並不如外面的烏雲好到哪裡去。
這個副本的殘酷和詭異超出他的想象，他和另外兩個隊友都來自於遙遠的末世，那是一個弱肉強食、喪屍遍野的世界。
而這裡的情形，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真晦氣。”他不耐煩地踢開擠在一邊的木椅，獨自抱怨道：“拖著兩個只知道叫嚷和哭的廢物，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對了，你那個女人，遇到危險了，不要拖我的後腿，不然你跟我都一起死掉！”
何米安正打算教育一下那個愛哭鼻子的黃淳玲，他一轉頭，便看見她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倒立著。
黃淳玲頭朝下，雙腿直直朝上，貼在漆黑的牆壁上，如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卻倒立得異常輕鬆。
她長長的頭髮蜿蜒在翻亂的床被上，黑沉沉的雙眼毫無感情地看著何米安。
漸漸地露出一個笑容，那蒼白的嘴唇幾乎要裂到了耳朵根。
何米安有些坐不住了，他焦躁地站起身，看著倒立的黃淳玲，說道：“喂，你幹嘛？腦子，腦子充血？”
黃淳玲一瞬間收斂了笑意，臉上表情突然變得冷若冰霜，雙頰深深凹陷，原本瑩潤的肌膚漸漸失去了色澤，呈現出枯槁的灰白色。
她倒立著，突然往前一跳，整個腦袋撞到了硬質的木板，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何米安察覺到不對勁，他慌忙站起，身上立即遍佈細密的閃電。
“你是什麼人？”他沉聲道。
黃淳玲眼中突然溢位暗紅的血淚，緩緩往額頭流去，一蹦一蹦地用頭撞擊著床板，她緊緊抿住的嘴角突然溢位一縷鮮血，慢慢流過蒼白的臉頰，她整個人都向何米安靠近。
“當然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殷豪傑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伴隨著一些難以辨認的細碎聲響。
一股陰風鑽入他的脖頸，雞皮疙瘩幾乎遍佈了他的全身。何米安指尖竄起靛藍色的閃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射向身後。
同時，他奮力一跳，躍上桌子。
等到看清殷豪傑的樣子時，他不禁驚駭地瞪大了雙眼。
殷豪傑的面板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藍色，幽黑的眼睛陰惻惻地看著他，剛才何米安的全力一擊，似乎並沒有起作用。
他也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有些吃力地走到了方桌前。
有些吃力？
何米安強行按下狂跳不已的心臟，他視線緩緩往下移動。
三個青色面板的小鬼正在啃食著殷豪傑的一隻腿。
它們渾身都是紫色的青斑，雜亂排布在它們發皺的肌膚上，一個小鬼吞下一塊鮮血淋漓的肉塊後，兩隻漆黑的眼睛慢慢移動到原本屬於太陽穴的位置，充滿惡意地打量著這個可惡的人類。
繼而，長大青色的嘴巴，露出如細針般尖利的牙齒，密密麻麻地遍佈在它的口腔內，牙齒的尖端泛著危險的幽光。
另外一隻小鬼伸出長長的紅舌頭，在半空中轉著半圓，似乎在盤算如何吃掉桌子上的晚餐。
何米安恨不得運起全身的異能，他手掌心的閃電亮得如同一個小太陽。
他剛要甩出球形閃電時，突然，腳踝被一雙冰冷青藍的手死死拽住了。
何米安不安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腳。
只見黃淳玲倒立的臉龐慢慢展開一個笑容，血絲浸滿了她發黃的牙齒，她說道：“找到你了。”
招待所外的兩個紙人頻率極快地晃悠著腦袋，它們空白的眼眶看著屋內發生的一切，菱形的嘴唇翹起，它們最喜歡的劇情上演了。
不知過了多久，烏雲漸漸遮住了皎潔的明月。
殷豪傑拖著沉重的左腿，一步一拐地走出了門，撐起了那把黑傘。
砰！砰！砰！
球狀物體拍打在地面上的悶聲響起，黃淳玲倒立著跳到他的身邊，蒼白的腳踝正對著殷豪傑的臉龐，她血紅的嘴唇張開，說道：“走吧，不要耽擱主人的任務。”
殷豪傑點點頭，說道：“後面那個，跟好了，鬼可是一定要在傘下行走的。”
一個四肢完全向後彎折的蜘蛛狀態的人慢慢地跟在了兩人身後，他整個人正面朝上，腦袋歪斜在一旁，而在他的脖頸處，生出了同殷豪傑腳上一樣的青白色小鬼人頭，那小鬼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何米安的臉，說道：“這個身體我，喜歡。”
作者有話說：
晚上九點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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