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怪談28
◇
南偃王
乍一聽, 周衍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一直以為能聽到蟲子的聲音是上一個副本的特殊能力。
可是現在，他依舊聽到一些細碎的低語, 自他的潛意識層面響起。
“好吃。”
“真好吃。”
之前透過會議室的短片可知道，那些紅絲是透過某種蟲子生出的真菌，難道這管道上方，是生產蟲子的基地？
季方唯仔細聆聽了一番, 輕聲說：“有人，兩個人。”
周衍：“還有蟲子。”
季方唯挑了挑眉, 說道：“你能跟蟲子對話？”
周衍連忙否認道：“沒有，沒有, 我只是感覺！”
兩人沿著管道往上爬去,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似乎有兩個人在對話, 其中一個人的聲音他們很熟悉, 是溫富禮，而另外一道聲音嘶啞難聽, 音量很輕, 好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
而那些蟲子的聲音更加紛雜地湧入周衍的腦海，只不過那些蟲子的思維並不像人一般複雜, 只是重複著同樣的詞彙——好吃。
它們在吃什麼？
管道中央有一處網狀的通風口, 周衍和季方唯將腦袋湊到上方，看清了下面房間的場景。
溫富禮站在一個玻璃窗前，雙手負在身後，臉上一副志得意滿的倨傲模樣, 說道：“幾十年的籌劃, 跟那群可惡的研究員接觸開始, 三十年了，一直到今日，我終於成功了。這世界上只有我，只有我能窺探到世間萬物的存在！我要讓你知道，我才是即將飛昇的那人。”
飛昇？
周衍想起溫富禮做的那些慘絕人寰的實驗，難道是為了虛無縹緲的飛昇？
這突如其來的不符合常理的詞彙讓周衍的大腦有點宕機，仍誰在這個殘酷冰冷的現代建築中聽到「飛昇」二字都會感到驚愕。
他在跟誰對話？
由於視角的原因，他怎麼也看不見玻璃窗內的人。
他對面的人發出怪異的笑聲，如最劣質的二胡在演奏一般，讓人的耳膜都不禁開始發癢。
那聲音說道：“就憑你，就憑你也想成仙，哈哈哈，孤乃天子，神龍庇佑，你一個凡人知道什麼！”
天子？
周衍和季方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震驚的神色。
南偃王居然還活著？他活了多久？墓室中的壁畫難道都是真的？
溫富禮眯起眼睛，捻著鬍鬚說道：“什麼神龍，也只不過是一頭蠢物罷了，三十年前，我只不過做了個小實驗，他就乖乖的把這研究所內的人都吃完了。”
南偃王發出不屑的笑聲，說道：“哼，這些凡人死不足惜。”
許是成功的喜悅衝昏了溫富禮的頭腦，今日的話也特別多，說道：“我捨棄了人的身體，變成這副模樣，都是為了延長壽命，為了這一日的到來。”
溫富禮優雅地捻著鬍鬚，笑道：“等今晚過去，我就會接受天意，大開天門！哈哈哈，說起來我還要真的感謝我的好妹妹呢，如果不是她，我們怎麼會學習到你的蠱蟲之術。”
南偃王再也不說話了。
見南偃王不說話，溫富禮也不惱怒，說道：“我要去進行最後的步驟，告辭。”
他打開了鐵門，身影消失在周衍和季方唯的視線中。
周衍看向季方唯，無聲地說道：“南偃王。”
冷白色的燈光照在季方唯漆黑的瞳孔內，露出似琉璃般的光彩，說道：“是他。”
【叮！恭喜玩家周衍、玩家季方唯獲得重要人物圖鑑。】
【名稱：南偃王】
【簡介：交趾國的神秘君王，掌握神秘莫測的巫蠱之術，世人皆傳他已乘龍飛昇。】
【其他：待解鎖】
系統的提示再次驗證了兩人的猜測。
他居然沒死？難道他真的有特殊的術法修煉成仙？
季方唯：“你在這裡，我去詢問。”
周衍道：“我也要去。”
見他態度堅決，季方唯也不多說，他拆下排風口的鐵欄，輕飄飄地落在了房間內，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
周衍看著足足有三四米高的高度，有些犯難，為什麼他沒有繼承蟲子的敏捷，反而獲得了一個毫無用處的蟲子交流技能。
他慢吞吞地將身體挪出排風口，然後並不瀟灑地跳到地板上，發出一宣告顯地悶響。
待他看清玻璃觀察室的南偃王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玻璃窗內，爬著一個渾身沾滿蟲子的怪人，他雙腿雙手似空蕩蕩的暗黃色皮囊一般耷拉在白色的瓷磚地面上。而在他的軀幹上竟然能夠透過半透明的人皮看清那些仍在跳動的暗紅內臟，乾癟的肌膚上佈滿青色的經絡以及醜陋的斑點。
如果從外表看上，尋常人已然認定他是一具死亡已久的乾屍，但他體內鮮紅跳躍的內臟又說明他還活著的事實。
在他身上掛滿了蠕動的紅色細蟲，它們伸出尖利的鉗牙啃食著那人身上的皮屑，等到它撕咬下一塊後，那破碎的肌膚又好似重獲新生一般，立即恢復如初。
他的脊椎似乎有問題，根本無法站立，只能勉強依靠無力的四肢和體內的內臟撐起他畸形的身體。
怪人抬起頭，亂麻般枯黃的頭髮鋪在地上，像一條扭曲的長毛肉蟲。
他的臉皮都已經牢牢帖服在他的頭骨上，勾勒出與骷髏一般的臉頰。
但他的眼睛，卻清澈異常，黑白分明，似乎能洞悉世間一切的事情。
周衍笨拙的落地姿勢，顯然驚動了禁閉室內的南偃王，他掀起枯葉般地眼皮，看著兩個不速之客，裂開嘴巴，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們會來的。”
他像一隻肥蛆般挪動著身體，緩緩地爬到了玻璃窗前，眼珠子左右亂轉，透過他胸前的透明人皮，周衍都可以看見南偃王的心臟頻率都快了不少。
此時，靠近了南偃王，周衍才發現他身上爬滿的紅色長蟲，似乎是隱入他薄薄的面板內，正逐漸與他的身體融為一體。
南偃王猛地將臉砸在玻璃窗上，擠壓出畸形的人臉，說道：“你叫周衍，對不？”
他這副行將就木的模樣與壁畫中威儀萬千的模樣有著天壤之別。
周衍也經不住他的襲臉攻擊，後退了幾步，心裡卻驚訝，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也許是看出周衍的驚訝，南偃王眼裡露出明顯的笑意，說道：“孤乃陸地神仙，自然是什麼都知道。”
季方唯見多識廣，他看著如骷髏一般的南偃王，說道：“他在練尸解術。”
周衍：“尸解？”
季方唯解釋道：“就是將自己處於死生之間的狀態，以達到長生不老的目的。”
南偃王自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枯瘦的臉上神情變幻，陰沉沉地說道：“孤乃此世間唯一窺得天門的真仙，爾等還不將我救出。”
如果他此刻狼狽地關在房間內，這番話還是有十足的說服力。
周衍指了指腦袋，對季方唯說：“他是不是腦子修煉壞了。”
季方唯：“可能全身都壞了。”
南偃王乾枯的手扒在玻璃上，繼續叫嚷著：“速速放孤出去，你們不想長生不老嗎？只要修煉我的術法，就可以窺見天門，飛昇，可以飛昇，那個溫富禮就是想飛昇！他就偷學著我的技藝，快點放我出去！”
周衍並沒有回答他的話，目前他們的任務，都差50%的完成度，一是調查龍的真相，二是解決村民的麻煩。
這兩個涇渭分明的任務，都與這個南偃王有關，他一定是關鍵人物。可是要怎麼套話？
周衍說道：“之前來過兩個人，你們聊了什麼？”
提到之前來過的兩個沒有禮貌的小鬼，南偃王自然沒有好臉色，強硬地說道：“自然是求本王庇佑，以後福澤深厚。”
被關了這麼久，他還是一副上位者的厭惡嘴臉。
透過那浮誇的壁畫以及之前得知的資訊，周衍幾乎可以斷定，南偃王是一個極好面子、殘暴冷漠的古代君王。
他的話，不能盡信。
對這種人，周衍決定下一劑猛藥，他敲了敲玻璃窗，說道：“你不是神仙嗎？怎麼還被那些凡人掘了墳墓。”
這話挑釁味十足，南偃王清晰可見的血管都暴起了許多，他眼中閃過惡毒的恨意，說道：“當然是溫家兄妹，他們，他們陷害我！”
傳說中南偃王是無筋無骨之人，都是因為有龍骨的支撐才可以征戰四方。
他這幅模樣，再結合在展覽室得到的訊息，周衍立即問道：“他們拿了龍骨？”
南偃王自知說漏了嘴，重新爬到了房間的角落裡，不再說話。
周衍：“溫婉是村裡的巫祝，他們拿走了龍骨，你就變成這副模樣，後來東垣研究所的人來到這裡，把你關在這裡做研究？”
如果南偃王還有面色，那他此刻肯定難看得跟鬼差不多。
季方唯順著周衍的思路往下說：“然後溫富禮利用某種手段，殺死了研究所內的所有人。順便，把你關在此地。”
南偃王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眼裡不斷閃爍著精光。
但是，周衍知道一些，與南偃王息息相關，可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溫婉。”
當週衍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南偃王明顯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他轉過骷髏狀的腦袋，聲音明顯發抖：“她，她怎麼樣了？”
所有的線索都串聯在了一起，周衍開始說出自己的推測：“溫婉的孩子，應該是和你生的？”
南偃王努力地爬過來，依靠在玻璃窗上，雙眼瞪大，說道：“難道，她，她懷孕了，怪不得，怪不得，她要——”
“她要把你的龍骨取走，”周衍拿出溫婉給予的陰陽魚圖，說道，“她是曾經是村子裡的巫祝，接觸到你並不奇怪，這幅圖，應該就是她所畫的，村子裡只有你的墓室畫了陰陽魚。”
南偃王盯著那副畫，說道：“好，很好，陰陽魚，這是本王設定的陣眼，她竟然學了去。”
周衍捲起畫，想起齊思賢脊背上缺少的骨頭，以及他每晚的噩夢，說道：“她所生出的孩子，應該跟你一樣，是無筋無骨之人，所以她盜走了龍骨，按在了她的孩子身上，最後將他送出了村子……”
可惜溫婉千算萬算，齊思賢還是被東垣研究所的人盯上了，他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回到了淮水村。
南偃王忽然大喊道：“這個毒婦，賤人，她，她居然為了這個，奪走我的龍骨，把我變成這樣！她不得好死，她會，她會永世不得好死……”
他罵盡了這世間最難聽的語言，不斷詛咒這個曾經與他有過一段姻緣的女子。
汙言穢語讓周衍都不免緊縮眉頭，他控制住南偃王身上四處亂竄的蟲子，說道：“閉嘴。”
那些細長的紅色蟲子在周衍的控制下漸漸抽離了南偃王的身體，他身上的符籙霎時消失了一大半。
南偃王從未遇到如此古怪的術法，這些蠱蟲是維持現狀的依仗，他和蟲子已然共生了一千多年，怎麼會突然消失？
他明顯得感受到體內那股殘留的生機正在慢慢流逝，嚇得求饒道：“別，別問閉嘴，我不說話，別讓這些蟲子，不要離開我！”
周衍切斷了與蟲子的聯絡，那些細長的蟲子又重新回到了南偃王的體內，他微微抬起下頜角，命令道：“繼續。”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南偃王氣得心臟都要跳出他薄薄的胸腔，怒目而視周衍許久後，說道：“孤乃交趾國的一國之君，曾被龍神眷顧，它賜予孤龍骨——”
季方唯發出破天荒的一聲冷笑，說道：“無稽之談。”
南偃王物理意義上的臉皮很薄，但心理層面的臉皮極厚，自顧自地說道：“龍神眷顧我之後，我就成了它的子嗣——”
周衍不耐煩地敲了敲玻璃窗，說道：“說重點，從村子的情況開始說。”
形勢比人強，他有求於人。南偃王只能繼續說道：“遷移到這裡後，我就想製造數以萬計的陰兵，反攻朝天子，所以我殺了很多很多人，將他們的魂魄鎮在了陰村。”
“當然，我也給了其他人好處，我把龍骨磨成粉末，分給了那些活著的人，他們跟我一樣，都得到了龍神的庇佑，身強體壯，就連壽命，都比其他人要長一點，”南偃王似乎回想起自己曾經輝煌的時刻，眼裡滿是沉醉，說道，“那段時間這個地方，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我匯聚了這天地之間的靈氣，建造了舉世無雙的墓室，”南偃王很得意以前風光無二的時光，說道，“我就在哪裡修煉，直到，直到那個賤人的到來。”
“她先是誆騙我，讓我教會她一些風水術和蠱術，還有溫富禮那個敗類，他也裝作崇敬我的樣子，”南偃王聊起溫家兄妹二人，眼裡幾乎要淌出毒藥，說道，“然後，想不到她竟然能舉一反三，用逆轉的陰陽之法，偷襲我！”
“醒來之後，我就成了這副模樣！他們挖去了我的龍骨！”南偃王拖著殘軀，雙手撐在玻璃窗上，瞪著周衍二人，說道，“如果，如果不是他們，我不會是這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你們一定要把我放出去，不過，你們都得死！溫富禮，他要做一個喪心病狂的事情，只有我能阻止他！”
知道話題的重點，周衍說道：“他要幹什麼？”
南偃王露出詭異的微笑，說道：“他要屠龍。”
作者有話說：
南偃王：吾乃天子，balabala；
周衍：你被凡人關起來了。
南偃王：吾是陸地神仙balbala；
周衍：你被凡人關起來了。
南偃王：ps：南偃王（插龍骨）的時候，是正常人模式，不是乾的！感謝在2022-04-27-2022-04-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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