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13
◇
盒中鬼魅
方尖碑。
J先生握住那塊礦石, 在沙漠中行走了約莫一個小時才來到方尖碑，材質考究的西服讓他全身都被悶出了一層熱汗。
他摸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狼狽過了, 不過黎明來臨之前，都是最黑暗的子夜，這點辛苦不算什麼。
J先生整理了一下發皺的衣物，緩緩走進了方尖碑。
電梯穩穩的執行, 摸著手上堅硬而冰涼的石頭，J先生之前的煩躁一掃而空, 這次獲取地心之石是他全權負責，等到他交還地心之石後, 楚先生一定又會給予自己豐厚的獎勵。
J先生的嘴裡甚至開始輕輕哼唱起不成調的小曲, 直到打開了金屬門提醒他，還是需要調整自己的儀態, 不要在楚先生和主神面前失禮。
他剛剛步入無邊無際的白色空間, 就心頭一緊，雖說這個空間內只有楚先生一人, 但是不知為何, 他覺得自己正在被一種可怕的力量注視著。
不是注視著他，而是他手中的石頭, 原本冰涼的石頭此刻卻好似燙得如熱碳一般。
“J, 你拿到了？”楚先生沒有以往的風度翩翩，目光直指J先生手中的那塊石頭，激動得額頭上都暴起了青筋。
J先生穩了穩心神，有些恭敬地雙手遞上那塊石頭, 說道：“地心之石就在這裡。”
楚先生正要去拿時, 桌上的黑盒子居然傳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楚, 你的部下犯錯了。”
這個男人的聲音非常悅耳動聽，似乎從黑盒子的內部傳出，即使隔著一層也絲毫不影響他言語中流露出的慵懶和華麗。
可是他說話的內容，讓J先生如墜冰窟。
同樣，楚先生的臉色都變了，原本英俊端正的樣貌此刻卻害怕得有些扭曲，他的主從未在J和K面前現身，這次J到底做錯了什麼事？
往日裡威風凜凜的J先生嚇得連忙跪倒在地，就連方才緊握的石頭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咣噹聲，滾到了白色桌子的下方。
楚先生看著那塊碧綠的石頭，宛若被迷惑了心神，他彎腰拿起那塊石頭，仔細端詳了一番，看不出任何端倪，又緊緊閉上了嘴巴。
白色空間內部的時間幾乎都凝滯了。
突然，碎裂聲響起，那塊碧綠的寶石自中心綻放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痕，大小不一的碎片在楚先生的手中紛紛落下，像冰雹一般落在地上。
而在正中間的，居然是一部有些過時的手機，機身上還有磕碰的痕跡。
就這樣如此低劣的一部手機，堂而皇之且可笑地出現在了這裡。
J先生瞧得真切，一時間全部明白了一切，他被那個玩家c56d14a給騙了！
這塊石頭，分明是假的！而且，他還利用某種手段跟蹤了自己的行蹤！
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他的冷汗浸溼，J先生深深低下頭，渾身不禁打顫，幾乎要變成一隻搖尾乞憐的流浪狗。
楚先生雙目圓蹬，手指緊緊捏住那部滑稽可笑的手機，骨節都發白了，咬牙切齒地質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J先生使勁呼吸了數下，平復好自己的心情，說道：“我遵循楚先生的吩咐，透過空間縫隙聯絡上了一個地心人，並且把之前勘探的地圖給了他，而後就收到了副本通關的訊息，我就前往了那個玩家c56d14a的家中取走了這塊地心之石。”
楚先生怒叱道：“你沒發現這是假的！”
J先生慌忙答道：“我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檢測，這個石頭的內部的確出現了藍色的光斑，而且還蘊含著一股特殊的力量，所以我才認為這是您要尋找的地心之石！”
楚先生面容稍霽，卻還是怒視著J先生，說道：“那個玩家，肯定私自收藏了地心之石。”
周衍那漂亮又無辜的眼睛在J先生的大腦中一閃而過，他額上冷汗涔涔而下，也怪自己太粗心大意，被美貌迷惑了心，堂堂新月會長竟然被這樣一個c級玩家玩弄於股掌之中。
J先生急於戴罪立功，他抬起汗溼的臉頰，對著楚先生乞求道：“楚先生，我願意將功贖過，等我去找到那個玩家c56d14a，把真正的地心之石拿到手，再接受您的處罰。”
楚先生打算駁回他的請求時，那黑盒子又傳出了男子的聲音。
“等一下。”
楚先生渾身一僵，轉過身去，霎時間滿目的怒火蕩然無存，眼中飽含著炙熱的情意，全然不顧在場的外人，對著黑盒子如情人痴語般問道：“主，您有什麼吩咐。”
“這塊石頭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疑惑之色在楚先生的眼眸中一閃而過，他看向地上已經碎成齏粉的石屑，說道：“味道？”
自那聲音響起就匍匐在地上的J先生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抬了起來，他有些驚恐瞪著雙眼，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個黑盒子。
“你叫J是嗎？”黑盒子的聲音愈發地柔和，幾乎要把J先生的心都搗成了碎片。
J先生嚥了一下唾沫，艱難地點點頭。
“我想知道，那個人，長得什麼樣？”黑盒子問道。
J先生有些不明白黑盒子的用意，只是有一股莫名的恐懼猶如潮水般將他淹沒，他不得不狠狠喘著粗氣來釋放心中的不安。
突然，漆黑的面板自黑盒子底端緩緩升起。
神秘盒子中荒誕又恐怖的景象讓J先生不禁瞪圓了雙眼，他曾經也無數次幻想過黑盒子裡面是怎樣的一番景緻，也許是空的，也許佈滿了精密的零件，也許塞成一團棉花，可是他從來沒想到眼前看到的這一幕。
一個青年的頭顱被裝在這個狹小的黑盒內。
倘若是一個普通的頭顱，他的狀態應當是緊緊閉著雙眼，嘴唇呈現出毫無生機的青紫色。
因為死亡而萎縮的肌膚貼在骨頭上，脖頸下流出暗紅色的血液，訴說著生命的凋亡。
但黑盒子中的頭顱並不是死物，瑩潤白皙的肌膚，秀挺的鼻樑，以及嘴角噙著的淡淡笑意，都在說明這個生存在盒子中的頭顱是一個畸形而又美麗的生物。
他的嘴唇形狀飽滿，色澤瑩潤，唇峰中間微微翹起的唇珠使他的笑容透出一股迷人的惑意，彷彿下一秒就要親吻J先生的額頭。
與尋常人眼珠不同的是，他有著一雙琥珀般的瞳孔。這是一雙美麗異常的眼睛，攝人心魄，卻又好似沒有任何生機。
盒中美人此刻正注視著J先生，眼神宛如淌了世界最甜美的蜂蜜一般，長而捲翹的睫毛微微一顫，緩緩地說道：“親愛的J，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那個人長得什麼樣？”
J先生已經驚恐地說不出話，心臟幾乎都要跳出胸腔，他開開合合了無數次慘白的嘴唇，最後用微弱的氣音說出了一句話：“您，您同那個玩家長得一模一樣。”
*
此時的周衍正坐在一架直升飛機上，行駛在一片汪洋大海上。
左邊的駕駛座上是偽裝成白髮老頭的機器人，駕駛座的音箱中還播放著舊年代的搖滾樂，花白頭髮的腦袋隨著音樂不住地搖晃，機器人的嘴裡還哼著裡面的歌詞。
“這一切並不是真的，而只是我的幻想，在某日的清晨醒來……”
周衍的手中抱著一個稍顯鼓脹的工具箱，而肩膀上各立著一隻奇怪的小動物，處於安全的考慮，周衍給它們都帶上了小小的安全頭盔。
薇薇安的隨意一指，讓周衍想起了一個流傳廣泛的傳說，藍星的海洋上存在著一處神秘的地帶，自從有人類記錄以來有無數的船隻和飛機在此處失蹤。
根據科學家的研究調查表示，這個地方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神秘可怕，而是由於藍星磁場的變化，這裡時常會產生地磁風暴，從而致使船隻和飛機迷失方向。
但是也有一些從這片神秘海域經過的船員說，此處還休憩著一隻海怪，沒人能夠完全看清它的全貌，只知道它的呼吸會導致海面上出現巨大的漩渦，它稍稍翻個身會引發滔天的海嘯，倘若有一日這隻海怪甦醒，那麼藍星的末日也就會來臨。
這隻海怪就被稱為利維坦。
周衍之所以對這個傳說如此熟悉，是因為他曾經參與過此類電影專案，最後因為經費缺失導致專案流產。
不知是不是巧合，這片神秘海域和罕亞礦坑正位於藍星儀的對軸上。
薇薇安簡單的腦回路恰好給了周衍一個提示，如果從罕亞礦坑一直往下挖去，那麼另一處的出口便是神秘海域。
這般的巧合讓周衍多留了一個心眼，於是他拜託機器人找尋關於這片海域的其他資訊，不多時就有了回應。
“根據洋流的衛星影象顯示，此處曾經出現了海洋漩渦，雖然說海洋上出現漩渦並不奇怪，但是我透過資料的運算，發現這裡並不是出現漩渦那麼簡單。”
自從機器人變成了李院長的模式，他便兢兢業業地扮演了一個知識淵博的老者形象，一邊駕駛著直升飛機，一邊對周衍說道：“通常的海洋漩渦是由於藍星自身離心力的影響產生了漩渦，而這次的漩渦，是由於海底出現了一個黑洞。”
“海水正源源不斷地湧入那個黑洞之內，那個黑洞也在慢慢地變大。目前藍星的其他科學家還沒有察覺這裡的異狀。
但是經過我的測算，只需要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藍星的海水就會全部湧進那個黑洞之內。”
聽完李院長的描述，周衍說道：“你說這個跟罕亞礦坑有關係嗎？”
李院長還頗為人性化地推了推厚厚的眼鏡片，說道：“或然率高達%。”
周衍早已對他一些奇怪的科學術語見怪不怪，說道：“你有檢測到這裡的能量波動嗎？”
李院長雙手離開控制桿，又恢復成了機器人的模樣，它的雙眼劃過無數道字元，隨即說道：“有微弱的能量波動，但無法判斷是否屬於平行空間。”
機器人的圓眼睛閃了閃，微微側頭，看了周衍一眼，又垂下腦袋。
這幅欲言又止的模樣出現在機器人的身上，莫名戳中了周衍某些奇怪的萌點。
周衍說道：“你想說什麼？”
機器人轉頭對著周衍，機械的電子音中透出一股鄭重其事的意味：“周先生，其實您沒有必要一定前往這裡。雖說您被捲入了無限副本，但您可以選擇更加舒適的副本入口。”
周衍示意它繼續說下去。
機器人雙手交叉在腿上，擺出一副談心的架勢：“主人之所以往返於不同的平行世界，是因為這是他的使命。”
周衍頓時坐直了，問道：“使命？”
機器人點點頭，說道：“主人過去是這麼說過的。”
周衍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問道：“為什麼？有人拿刀架著他？不是，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有人逼他去做這些事情？”
這離譜的想法讓機器人也靜默了半晌，隨後說道：“不是，就好像機器人一樣，主人的程式設定讓我來尋找世界各處出現的能量波動，代替他出席各類的商業活動，負責計算各個公司的報表……”
說起這些內容，機器人彷彿被賦予了一種叫做憤怒的情緒，他念了一長串自己所做的工作之後，最後緩緩說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主人跟我一樣的。”
“只不過，他並沒有像我這樣，既要管理療養院，又要開股東大會，還需要……”機器人又開始絮絮叨叨自己的繁重的工作。
其實在周衍的心中，對於季方唯的印象一直處於一個模糊的概念。
在淮水村的時候，他們兩人雖然經歷了從最開始的劍拔弩張到後期的合作無間，但周衍始終覺得他們之間隔著一層厚厚的屏障。
周衍一直無法形容那是什麼感覺，直到機器人的提醒，讓周衍意識到，那時候的季方唯似乎並不具有人類的感情。
而在罕亞深淵的時候，季方唯化成了狂獸又融合了方琊真的心臟，他明顯變得與之前不一樣了。
周衍看向機器人掰著手指細數自己的工作專案，剛想否認他的說法，但又怕傷害機器人敏感的程式系統，笑了笑，說道：“像你這樣也挺好的。”
機器人的眼睛頓時變成了粉紅色，幾乎都要凝聚成愛心的形狀，他斷斷續續地說道：“謝謝，謝謝你的誇張。其實我也一直很想知道身為人類是什麼樣的，雖然主人給我輸入了所有人類情感資料，但是我知道，我跟你們還是不一樣的。”
周衍看著機器人沉思的表情，也陷入了沉默。
就在此時，原本平靜的海面上突然刮成一陣狂風，海水彷彿被攪亂了一般，無端掀起的巨大浪花足足有十幾米高，翻湧著雪白泡沫的浪尖幾乎要觸碰到他們駕駛的直升機。
晴朗的天空霎時陰雲密佈，濃濃的海霧自海面上升騰而起，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而在他們目所能及的海霧盡頭，赫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方尖碑。
作者有話說：
開啟新副本啦-小周要去揍人了；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
美麗水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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