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19
◇
鏡
季方唯眼中浮起的深沉厭惡讓周衍都不禁正襟危坐, 挺直了腰板，說道：“贗品？”
“是的，”季方唯收斂了情緒, 用以往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們所捲入的系統，其實是針對不同的平行世界所建立的補全程式，但是那個東西介入了系統的程式, 修改了一些設定，所以副本中的一些任務充滿惡意。”
他的解釋讓周衍恍然大悟, 忍不住敲了敲手指，說道：“怪不得副本里的系統有時候奇怪, 有時候又挺「樂於助人」, 等等，那次在深淵中, 我發現系統任務修改了, 是不是那個東西搞的鬼？”
季方唯點頭，說道：“是的, 那次他的目的是為了奪取地心之石, 他想要恢復身體。”
周衍視線不禁又移向他的心臟位置，說道：“那地心之石為什麼會在深淵之內？”
季方唯眼眸一閃, 說道：“因為我之前與他發生了一次對抗, 我把他新創造的身體毀了，但也付出了一顆心臟的代價，地心之石還有一些碎片，放在利維坦的眼睛裡。”
周衍挑了挑眉, 莫名想起之前在鏡子裡墨菲斯托所展示的幻想, 說道：“墨菲斯托, 你把他帶出來了嗎？”
季方唯沒想到他突然提及這個，說道：“封印在鏡中。”
周衍張了張嘴，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把之前看見的幻境告訴了季方唯，見他眉心的痕跡愈發深刻，不禁為那個鏡子裡的惡魔抹了把汗。
“我懷疑，那個始作俑者跟墨菲斯托存在著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他一定是見過你說的那個贗品。”周衍最後總結道。
季方唯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柄精巧的銀鏡，對周衍說道：“墨菲斯托在副本中時也跟我提及這個事情，但是惡魔的話，不能相信，也許他是窺探了我的內心，說出我最擔心的事情。”
周衍眯了眯眼，說道：“沒關係，我有辦法對付他。”
季方唯在空無一物的鏡面上劃出一道複雜的印跡，鏡面內浮起一團濃霧，一個黑色的人影在霧中若隱若現。
讓周衍非常眼熟的面容出現在鏡中，墨菲斯托正一臉不悅地看著周衍，經歷過數次封印的他可能失去了一些憤怒的情緒。
周衍打了個招呼，說道：“好久不見，麥克爾。”
墨菲斯托冷哼一聲不說話，他此刻正被封印在狹窄空間之內，往外望去的視角只是四四方方的空間，周衍和季方唯的的臉彷彿正透過深井看著他，這讓人仰望的視角讓這個曾經的地獄三神十分惱怒。
見他態度冷淡，周衍並不惱怒，而是從衣領內拿出那枚精巧的十字架，對著墨菲斯托說道：“感覺怎麼樣？”
被聖光加持過的十字架遇見囚禁在鏡中的惡魔就發出柔和的白光，對於周衍等人來說，這道亮光如水般柔和清涼，而對於地獄的惡魔來說，就如同硫酸般滾燙炙熱。
墨菲斯托立即發出慘烈的嚎叫，臉上的面板彷彿融化的蠟像般，血肉混雜著黃水順著肌膚流淌而下，他痛得連連擺手求饒道：“等等，等等！你要問什麼！我都說！”
周衍和季方唯對視一眼，又很有默契地看著鏡中的惡魔。
待收起十字架後，惡魔被燙傷的臉頰慢慢地恢復了，但深刻在靈魂深處的烙印卻無法抹去，他有些戰戰兢兢地看著兩人，說話的聲音竟也在發抖：“你們，你們要問什麼？”
周衍說道：“你見過一個跟我長得一樣的人？”
墨菲斯托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裡亂轉，看著季方唯和周衍兩人臉都要貼在一處了，心裡默默唾棄了一句，而後清了清嗓子，倨傲地說道：“是。”
季方唯轉頭對周衍說道：“應該是透過鏡面聯絡的，墨菲斯托雖然被封印，但是他能夠透過鏡子或者是夢境來對現實產生一些影響。”
墨菲斯托聳了聳肩，又摸了摸頭頂的牛角，說道：“既然都知道，為什麼要問我，反正你們又不放我出去！”
周衍點了點光滑冰冷的鏡面，說道：“你們之間有沒有制定什麼計劃？”
墨菲斯托停頓了一刻，似乎在思考，而後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周衍一挑眉，伸出指尖，只見他白皙的手指上有一顆欲落非落的血珠，正在宛如活物般湧起密密麻麻的血刺，又似乎極其畏懼周衍身上的某種物件，正在他的指尖微微顫動。
墨菲斯托臉色一變，又好似想起什麼，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怎麼，你無聊戳手指頭玩？”
“這是剛才你身上留下的惡魔之血，”周衍拿起桌上的碗，將那顆血珠滴在了碗內，說道，“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們來簽訂惡魔契約，如何？”
墨菲斯托急忙摸了摸臉上的傷口，極其敗壞地說道：“卑鄙！你竟然用這樣的手段脅迫一個孤零零的惡魔！”
周衍強行按下翻白眼的衝動，說道：“契約定下的內容很簡單，如實回答我的問題，你就可以重獲自由。”
墨菲斯托緊緊抵住鏡面上的玻璃，漆黑的眼眸中跳躍著兩簇小火苗，過了許久，才咬牙切齒地說道：“不，不不用了，我喜歡待在這裡。”
“噗！”
周衍忍不住笑出聲，說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墨菲斯托急急地問道。
周衍並沒有理會墨菲斯托的問話，而是轉頭對季方唯說道：“我想墨菲斯托和那個人，應該簽訂了一個惡魔契約。”
他這話並沒有遮蔽墨菲斯托，反而坦坦蕩蕩，沒有遮掩。
墨菲斯托重重地哼了一聲，坐在了滿是霧氣的虛無地面上，無所事事地踢了踢腳邊的幻化出的石頭。
季方唯對惡魔契約這種事物早就有所耳聞，他看向一臉生無可戀的墨菲斯托，說道：“契約的內容不能透露。”
周衍故意加重了語氣，說道：“肯定跟夢境之類的有關係。”
他看似狀態輕鬆愜意，但時刻都在觀察墨菲斯托的面部表情，可出乎周衍的意料，他蒼白得過分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
季方唯放回重新封印好鏡子，對著周衍說道：“我需要去查詢一些墨菲斯托的詳細資料。”
周衍卻沒有應答，雖說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說對於他來說還是過於遙遠。
但是冥冥之中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季方唯口中的那個「贗品」跟自己有著十分緊要的聯絡。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氣氛奇怪的沉默中，周衍垂下頭，無所事事地戳著碗中的營養液糊糊。
最後還是季方唯打破了越來越尷尬的氛圍，說道：“這件事，你不需要插手，太危險了。”
周衍捏了捏有些睏倦的眉心，他向來是個隨波逐流的人，可並不意味著自己會任人擺佈。
如果那懸在頭頂的利劍即將垂落在自己的腦袋上，那周衍一定會向那個劃斷繩索的人主動出擊。
“如果有人跟我講一個故事，”周衍說出了一個並不相關的話語，“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凡人，而有一天他要肩負著拯救世界的使命，有可能會付出寶貴的一切，他卻欣然接受。”
聽著周衍的話，季方唯的表情逐漸嚴肅。
“我會覺得這個凡人過於莽撞，或者說過於自信，我會說，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不接受，世界毀滅關我何事，”周衍舀了一勺涼透的營養液，直直望進季方唯的眼眸裡，說道，“可是這種事情真的擺在我面前，我發現我好像根本無法拒絕。”
“我總覺得那個人，跟我有關係。”
說完這句話，周衍看了眼非常沒有食慾的綠色食物，吃了一口。
季方唯剛要勸阻他的冒險行為，就見到周衍的臉色大變，似乎吃到了一塊變質許久的腐爛榴蓮，白皙的面板上幾乎都要透出可怖的青色。
更加讓周衍感到絕望的是，那無論是形狀還是味道都非常噁心的營養液糊糊一入口就化為液狀，流入了自己的胃裡。
這種感覺就好像塞了數十條鼻涕蟲在自己的胃部，而它們正在進行著狂歡派對。
“唔！”周衍趴在桌子上乾嘔了數下，都無法將已經化為身體能量的營養液吐出，有氣無力地說道，“這，這是什麼東西！”
TR-2在一旁圍觀了許久，終於有了用武之地，雙眼閃了閃，立即說道：“是為索里亞米蟲，一種吃腐爛植物的外星蟲子，它們吃完那些植物後，會在體內進行轉化成極富營養的物質，最後透過——”
機器人適時收到了主人警告般的目光，在沒有被主人解體前迅速收住了聲。
季方唯輕輕拍著周衍的背部，看著他淚眼婆娑、眼圈泛紅的模樣，既可憐又心疼，安慰道：“是從一個外星副本中拿來的，雖然味道不好，但是並沒有什麼害處。”
周衍撫平了氣息後，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腹部，那股飢餓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暖洋洋的飽腹感。
又看了一眼那個始作俑者，周衍敬謝不敏，把它稍稍推遠了一點，說道：“我等會，等會再吃。”
就在這時，TR-2的體內響起了一陣熟悉的鈴聲，周衍微微一愣，發現是自己的手機鈴聲。
“這？”周衍不明所以地看向TR-2。
TR-2說道：“二主人，您的手機響了，您可以放心，是經過遮蔽的，撥打電話的人是殷豪傑，請問是否需要接聽？”
殷豪傑？
周衍對季方唯說道：“是我的朋友，你見過。”
季方唯點點頭，說道：“經過遮蔽的話，應該沒有關係。”
周衍：“接吧。”
伴隨著機械的滴滴聲，殷豪傑大大咧咧的聲音從TR-2的體內傳出：“周衍，周衍，在嗎？”
周衍：“嗯，什麼事？”
殷豪傑：“你知道不知道，最近正在舉辦一檔《face off》的真人秀比賽，專門邀請你們這些特效師的。”
如今聽到跟現實相關的事情，周衍都覺得無比懷念，不由得露出微笑，回覆道：“最近比較忙，沒有注意。”
此時，似乎是訊號不好的緣故，殷豪傑的聲音變得異常沙啞，帶著一些古怪的腔調，說道：“你最近很忙，沒關係，我已經幫你報名了，誰讓你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季方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對著TR-2說道：“關閉通訊！”
TR-2彷彿並沒有聽到季方唯的命令，沉默的體內傳出斷斷續續的聲音：“你是最優秀的特效師，你應該參加這個比賽。”
“你應該參加這個比賽。”
“找到你了。”
……
重複不斷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內遊蕩，在場的所有人都好像被靜止了般凝滯不動，直到空間中出現一道裂痕，繼而是無數道密密麻麻的裂縫遍佈在整個房間。
季方唯的臉上猶如慢放般顯露出憤怒的神情，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周衍。
可是費力地移動了一小段距離，那無孔不入的裂痕就攀上了他的指尖，一向無堅不摧的面板竟然被劃破了一道血痕，繼而被削下一塊血皮，滋滋冒出的血液也被分割成了大小不一的碎塊。
鏡中世界！
他立即明白從副本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拖入了映象世界之中！
嘩啦！
耳邊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季方唯奮力抵抗著映象世界帶來的壓制，仍由那些破裂的縫隙在他的身上劃過一道道血痕，想要拉住漸漸離去的周衍。
周衍還保持著微笑的神態，微微側著頭，正在聆聽屬於他自己人生的趣事。
就在季方唯要拉住周衍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一瞬間化為粉末狀的晶粒消失在永恆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要加班一整天，可能沒法更了，抱歉哦
face o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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