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閒帶著朔望看完葉迢,就打道回府了。
朔望跟著他回去,方便第二日與他一起出去。
馬車晃晃悠悠在府門停下,朔望離馬車門近,先行下了車,岑閒跟在他身後下來。彼時小六正去開門,岑閒從披風底下伸出手,目光放在了朔望身上。
他似笑非笑看著朔望,對著朔望挑了挑眉。
朔望知道這老狐狸還在逮著剛才「小情人兒」的事逗他,臉一黑,用口型道,“你自己下來!”
若不是這會兒在外面,朔望恨不得提起刀和岑閒來一架。
岑閒遺憾地嘆了口氣,低聲說,“罷了。”說完不見朔望有反應,他咳嗽兩聲,又遺憾地嘆了口氣。嘆罷正要收回手,朔望骨節分明,十分有力的手伸了過來,捉住岑閒嶙峋的腕骨。
朔望一邊在心裡罵罵咧咧,一邊把岑閒從馬車的橫木上扶了下來。
岑閒被他穩穩當當扶下了馬車,送進了府。
府中正堂,江浸月正坐在下位鼓搗著茶葉,見岑閒進門連頭也沒抬。站在一旁的尚智則是抱劍行了禮,恭恭敬敬道:“主子。”
岑閒對他略微一點頭,他才起身,然後就見到了跟在岑閒身後的朔望。
青年穿著一身粗布麻衣跟在岑閒後面,眉眼間是江湖客獨有的瀟灑狂放,見他看過來,也對他微微一點頭,權當是問候。
尚智下意識也點了點頭,然後恍然之間又反應過來,這他孃的不是那個刺殺他們主子的那個江湖殺手麼?!上次走了怎麼又回來了?!
他轉念一想,覺得可能是要辦什麼事。
果不其然,幾個人用完午膳,岑閒對尚智說:“汝愚,這幾日我要下江南一趟,錦衣衛便交由張副使。”
尚智點頭稱是,而後又抬頭問,“主子要人隨行護衛麼?”
江浸月大喇喇在一旁說:“他一個人頂你們十個,要什麼隨行,我同他去別讓他病死就夠了。”
尚智不服氣:“你又不會武!”
“沒事,這江湖客身手不錯,”岑閒平靜道,“有他隨行就夠了。”
正吃著茶的朔望一噎。
“公子人好,”岑閒抿了一口熱茶,聲音寡淡,“想必不會拒絕的。”
朔望想了想那兩萬兩銀子,就當這是順帶著的幫忙了,於是勉強心平氣和地對著岑閒「嗯」了一聲。
“小六,告訴紀管事,這些天不論誰來找我,一律不見。”
小六笑著應了聲好,然後就出去找紀管事了。
尚智因著錦衣衛那邊的事物也同岑閒請離,跟著小六出門去了。
房內就剩了朔望,岑閒和江浸月三個人。
江浸月看了看岑閒,用眼神問岑閒怎麼回事。
岑閒說:“他可信。”
江浸月哀嘆一口氣,雖說他不願相信岑閒這般謹慎的人會起用一個刺殺過自己,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的江湖客,但他向來尊重好友的決定。
他伸出手替岑閒把脈:“脈象有些不穩。”說完又看了看岑閒的臉色,眼底的烏青十分明顯,“昨晚又沒睡好?我這裡有點安神香,你今晚點上。”
岑閒接下那香囊,跟著他們聊了幾句,眼皮愈沉,到最後竟睡著了。
江浸月長嘆一口氣,對朔望使了個眼色。
朔望:“?”
江浸月輕聲道:“把他抱內間去,難道讓他在這吹著風休息麼?”
朔望不解:“你怎麼不抱?”
江浸月幽幽道:“我是大夫,又不是錦衣衛,我手無縛雞之力,你來。”
朔望認命起身,伸手將岑閒給抱起來了。
抱起的一瞬間,朔望長眉揚起,略有驚訝地看了看懷裡的人。
這人身高腿長的一個男子,怎麼輕得跟紙鳶似的?
朔望還沒邁開腿,懷裡的岑閒忽然睜開了眼睛,江浸月嚇了一跳,生怕岑閒直接暴起揍朔望一頓,卻不料岑閒只是看了朔望一眼,頭一偏,竟然又安心地睡過去了。
江浸月摸摸下巴,奇了啊!看來岑閒待這江湖客是真的不一般。
朔望幾步就將岑閒抱進了內間,還順手給岑閒蓋了層被子。
回頭見江浸月正打量著他,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物什一般。而後又聽見江浸月說:“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對一個人這麼不設防,朔……朔望啊,他該不會真看上你了?”
朔望:“……”那可別,這福氣他可不敢要。
江浸月似乎上輩子是個啞巴,所以這輩子格外多話,見朔望不說話也沒停,唉聲嘆氣道:“那也不對,他也沒這麼隨便……不過你最好別喜歡上這妖孽。”
朔望順口道:“為什麼?”
“難伺候,”江浸月一邊走一邊說,“不是說他性子不好,我再沒見比他性子還好的人,待人好起來就像給人下迷魂藥一樣……但是他身子不好,心思又重,人又寡淡得跟個什麼似的,難得猜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又得提心吊膽他生病……所以難伺候。”
朔望聽完笑了一聲:“原來如此,不過你多慮了,這老狐狸我可不敢喜歡。”
江浸月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他身子不好,”朔望隨口問,“怎麼進的錦衣衛?”
江浸月笑了一聲,“他啊,是前指揮使的養子。”
朔望:“哦。”
原是靠著父輩才上來的。
江浸月看穿朔望心中所想,卻也沒為岑閒申辯。二人一同走出正堂,迎面遇上了回來的小六。
這一張笑臉的小廝看見江浸月時忽然嚴肅起來,“江二公子!江大公子找你來了!”
江浸月一聽這話,連忙夾著尾巴跑了,速度之快令朔望咋舌,一溜煙就沒了影。
小六見朔望驚訝,對他解釋說,“江大公子不喜歡江二公子與主子走得太密,所以總是來府中逮人。”
朔望一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江浸月是安寧侯府的庶子,安寧侯府向來中立,哪方也不站,所以不喜江浸月和岑閒走得太密也實屬正常。
他向小六告了別,準備先去青樓那邊找南燕。
腳步提起時又一頓,朔望折返回去,進了岑閒休息的內間。
內間裡面不知什麼時候也燃起了點炭火,朔望走進裡面去,見岑閒蜷縮成一團,滿頭是汗,睡得不是很安穩的樣子。
朔望不知自己怎麼還有雅興回來,不過看到岑閒似乎有些難受,就伸手探了探岑閒的額頭。
沒發燒。
那估計是魘住了。
據說魘住的人不能叫醒,朔望看他難受得緊,忍不住嘆了口氣。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半跪在床邊,哼了一首江南小調。
這調婉轉清脆,霎是好聽。
他小時候做噩夢,有人就是這麼哼給他聽的。
他一邊哼歌,一邊擦掉了岑閒額角的冷汗。
只是才哼到一半,朔望的手就被岑閒捉住了。
後者睜開一雙泛著水光的眼睛,墨黑色的眼眸看得朔望怔忪片刻。
岑閒說:“別哼了,太難聽,吵得我頭疼。”
朔望:“……”
好心當成驢肝肺,還被說了句難聽,朔望憤憤起身,正準備離開,又聽見岑閒說,“幫我倒杯水再走。”
朔心裡罵罵咧咧,面上毫無波瀾,兩步跨到楠木桌那,倒了杯水回身塞進岑閒的手裡。岑閒對他笑笑,口中的「多謝」還沒說出來,就見朔望從視窗那翻了出去,走前還不忘把窗戶關好。
「啪」的一聲脆響,窗稜一合,房中只剩下岑閒一個人了。
岑閒喝完那杯水,輕輕嘆了一聲。
他正準備從床榻上下來,準備將那茶杯放回原位,那窗戶又響了一聲。
朔望又從那窗戶回來了,將岑閒摁回塌上,又劈手奪下他的杯子放回原處,整個過程仍是一言不發,待到做完這些,他又從窗戶那飛了出去,一下子就沒了人影。
這一遭讓岑閒盯著那窗戶半晌兒,忍不住笑了出來。
而終於離開岑閒府上的朔望啐了自己一口,覺得剛才的自己就像被下了迷魂藥一樣不爭氣,竟然還跑回去幫岑閒放個杯子……
那只是個杯子而已!放個杯子有多困難!岑閒又不是沒手沒腳!他多此一舉幹什麼!
痛罵自己一番後,朔望覺得自己終於清醒了,隨即就加快腳步,平心靜氣趕往青樓那邊,見到了南燕。
南燕彼時正在和青樓裡的一個男子虛與委蛇,在斟酒給男人的時候往男人的杯子裡面下了點藥,弄完之後把這男人推給另一個花枝招展的姑娘,給蹲在房樑上的朔望使了個眼神。
朔望心領神會,掠到了另一個空房,和正好關門的南燕打了個照面。
“說吧,找我什麼事。”
朔望找了個位置坐好,對南燕說,“明日我要去劫葉文章之女葉迢。”
南燕皺了皺眉頭。
“隨行的獄卒與士卒太多,”朔望對南燕說,“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埋伏,恐生事端。南燕,你先行回江南去,不必等我了。”
南燕搖頭,“我同門主說了要帶你回去的,索命門也沒有讓同伴獨自一人冒險的道理,況且,我是把你當親弟弟看的。”
“明日劫人,我同你一起去。”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朔望:不敢喜歡老狐狸
如果您覺得《刺殺權臣失敗以後》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www.51du.org/xs/304148.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