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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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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書工筆, 大魏國史上最後是這樣記載的:

 指揮使閒,為求和遠嫁朔漠,突厥汗王納其為妾。當夜, 閒不堪其辱, 以刀刺汗王並其子, 汗王之女大駭, 失手殺之,閒力盡未躲, 血盡氣竭而亡。

 靜寧公主念其忠義,遣其棺, 葬於元城之南。

 而朔望聽到死訊的那一刻,只覺得荒唐。

 怎麼會死了呢?

 誰死都不應該是岑閒死啊!

 朔望還記得當日出徵的時候, 岑閒穿著一身灰色的衣衫,站在高閣之上,靜靜目送他遠行。

 而出征前日, 他們在床榻上耳鬢廝磨,彼此佔有, 呼吸和心跳都是那樣的真實而平穩,岑閒咬著他的耳垂,聲音輕輕的, 帶著點嘶啞,一遍又一遍同他討要承諾——

 “一定要回來。”

 那也不過是幾月之前的事情。

 朔望覺得心口疼。

 回不來了。

 模糊的視線接到面前的人,幾個人擔憂地看著他。

 朔望踉蹌著要從床上下來,穆南枳卻不許,將他按回去了。飛哥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句話能引得面前的青年這麼大的反應, 怯生生地站在原地, 不敢動了。

 朔望掙扎了一會兒, 徒勞地放了氣力,雙目無神地看著房梁,嘴裡漫著血腥味。他伸出手,忽然沙啞著嗓子招呼了一下飛哥:“小孩,你……你過來一會兒。”

 飛哥和房間裡面的幾人對視了一會兒,邁步上前蹲坐在了床邊。

 “他是為什麼死了。”

 飛哥左顧右盼一會兒,回頭看駱二胡,駱二胡搖了搖頭,別開了眼。

 “求、求和……也有說是為了、換一具骸骨!”飛哥結結巴巴地說,“但是在大婚當夜,他和那個突厥人同歸於盡了……”

 在飛哥說到換骸骨的時候,朔望已經將所有事情猜得八九不離十。

 “他是……為了我”

 朔望雙目無神,低聲道,駱二胡一時沒聽清朔望的話:“什麼……”

 朔望嚥下一口血,只覺得悲涼,心中泣血的人聲在他耳邊微微響著。

 “是為了我”

 不然那樣理智的人,怎麼會答應這樣荒唐的和約,怎麼會穿上嫁衣只為了換回一捧白骨再殺掉汗王。

 他甚至連上京的事都來不及管了。

 朔望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他掀開自己的被子,踉踉蹌蹌從床上下來了!穆南枳心一驚,抬手要點朔望的穴道,手勢剛出,朔望猛地抬手,扣住了穆南枳的手腕,聲音微弱:“讓開。”

 他的眼中一片死寂,一點光都看不見了,駱二胡一時沒法將此時的朔望同之前在大街上見到的那個眸子裡面閃著光的青年聯絡起來。

 那是心如死灰的人才有的眼神。

 駱二胡原先設想過很多次面前這個青年知曉指揮使的死訊之後會怎麼樣。他覺得朔望是個性情中人,知道這樣的訊息,興許會崩潰的痛哭,厲聲的質問,甚至於指責詰難他自己……但是他沒有想到朔望竟然如此平靜,眼中的火焰燃成灰燼,彷彿靈魂已經消失不見,留在這裡的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駱二胡不知道,朔望已經失去過太多次了。

 年少時失去親友師長,長大了失去愛人。

 惶惶十年,他身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留下。

 而岑閒……他失去了兩次。

 第一次,年少時近乎撕心裂肺的分離,如果就這樣停留,或許岑閒會成為他命中一個不可言說的遺憾和鈍痛的傷疤……可是,天意弄人,他偏偏第二次遇見岑閒了。

 我原以為,朔望不著邊際地想,是能長相守的。

 到底是奢望。

 “小友,”駱二胡看著朔望手臂那滲血的紗布,“你、你傷還沒好,先坐下來……”

 朔望抬眼看了看駱二胡,然後又垂下眼。

 確實如此,以他現在的狀態,即便駱二胡和麵前這個醫師打扮的人真的讓開了,他也走不到元城,運氣好點,或許能撐到半路那再被黑白無常索命。

 他鬆開了手,仰面倒了下去。

 。

 。

 到了深夜,朔望再一次轉醒,飛哥爺爺坐在他身邊拿著蒲扇扇火,藥爐子冒著熱氣,一股苦香泛過來,朔望在這一瞬間竟然有些恍惚,依稀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岑府。

 岑閒的寢室裡也時常臨時用小火爐熬著藥草。

 那裡的松木幔帳因而都泛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草藥香,岑閒身上也是,彷彿這些草藥浸透了他的骨子,那樣的草藥香,每每朔望注意到,總覺得十足心安。

 飛哥爺爺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想說些話,只是話到嘴邊,都變成了辨不分明的「嗚嗚」聲。

 他臉上是縱橫交錯的傷疤,但仍然能看出年輕時應該是個劍眉星目的俊美男人,手上縱橫交錯的刀口和老繭顯示著他年輕時勤學苦練,只是……

 朔望沉默地看著他,忽然笑了一下。

 眼前這個男人兩鬢斑白,面目全非,但是在朔望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老人到底是誰。

 當年天高雲闊,他同岑閒兩個人放著風箏,風聲呼嘯穿過長廊,他舉著線回頭,亭臺樓閣之上,他的爹爹摟著孃親,兩個人神色和藹地低著頭,看向他們。

 曾經穿著親王禮服,穿著甲冑銀盔,用兵如神,神采奕奕的昭王;曾經逗著孩子,與妻子在書房一起寫著詩句的父親,如今面目全非,滿身傷痕,穿著一身不知洗了多少遍的單衣坐在他的面前。聽不見,看不清,面對自己的孩子甚至不能說一句完整的話來。

 真是……太悲哀了。

 朔望不知道面前的人有沒有認出自己,此刻他倒希望昭王認不出自己。

 況且駱二胡雖知道他的身份,但估計也不敢向這小村子裡面的任何人說。

 認不出才好……朔望想,認出來了,要心疼的。

 誰都心疼。

 然而老者並不想放過他,昔日裡文墨甚至能得名家典藏的昭王用粗糲的指頭蘸了點茶水,在桌子上面寫——

 -你從上京來;

 朔望覺得喉間生澀,彷彿像生了鏽的鐵。

 -是;

 朔望用水在桌子上面回答,微弱的燭火照亮他們的臉,昭王魏以誠唯一能用的一隻眼睛在看見這個字之後泛起了一些神采。

 -你能帶我和飛哥回一趟上京嗎;

 老人小心翼翼地寫著。

 -只要有個地方坐就好,我們不會吃軍餉,也不佔地方;

 -我離開那裡太久了,要落葉歸根,要去陪我的;

 陪我的妻子;

 朔望沒敢讓魏以誠寫完,他惶恐地握住魏以誠的手,近乎悲絕的聲音帶著嗚咽,像是要泣血一般痛苦,彷彿臨死之際的鹿。

 “我帶你回……我帶你回……”

 這是他的父親,他現如今唯一的親人了,他怎麼會拒絕呢?

 朔望低啞的聲音傳在這個小屋子裡面,卻只有他一個人能聽見。

 魏以誠低下頭,有些不明白地看著這個眼眶通紅,卻流不出眼淚的青年,有些怔忪。

 他不知道面前的青年怎麼就突然崩潰了,只好笨拙地撫掌拍著朔望的後背,像很久以前對待自己唯一的孩子那樣,寬厚,溫和。

 朔望脊背塌陷下來,伸出手指,在魏以誠的手上寫了個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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