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鯉心裡門兒清，但是面上卻依舊要做出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什麼事？你別想算計我。”
“不算計不算計，好歹以前是一家人，我怎麼會算計你呢，對你而言也不算什麼大事。”錢氏滿臉堆笑。
陳金鯉依舊是一副不樂意的樣子，說道，“行吧，那你說來聽聽吧。”
錢氏忙不迭地趕緊說了，“對你而言真的不算什麼大事，你不是和那杜萱娘關係好麼？你就幫你大伯子……”
陳金鯉眉心一皺。
什麼大伯子不大伯子的，她都已經不是孫家的人了，還大伯子個鬼。
錢氏也很快注意到陳金鯉的臉色，趕緊改口道，“就我家大郎！你就幫我家大郎，在杜萱娘面前說說好話吧。讓他也能跟著杜萱娘一起去縣城裡學個本事，你也知道的，我家大郎一直都沒個營生，就家裡那點地種的，就這種年景，哪裡夠過日子？”
錢氏一邊說，就一邊觀察著陳金鯉的臉色，看到陳金鯉的眉頭皺得更緊。
錢氏心裡就有點打鼓，“你就當……就當行行好，我們家因為你走了，現在真是日子難過，孫二他……他因為你的事情，把我這個做老孃的給恨上了，現在自己去外頭做工掙錢，一分也不往公中交，家裡情況著實不好。”
陳金鯉其實從來就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但這會子卻忍不住說道，“我走了不是你心心念念盼著的麼？現在又嫌不落好了？”
錢氏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訕訕的縮了縮脖子，厚著臉皮繼續道，“反正，我們家現在日子不好過，你就去杜萱娘跟前幫你大伯……幫我家大郎說說好話吧？”
陳金鯉看著錢氏臉上那做小伏低的表情，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來。
曾經，自己還是她家媳婦的時候，從來沒在這人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永遠都是嫌惡的，趾高氣昂的，要麼就是帶著命令的強勢的樣子。
而現在，卻能夠變成這麼低的姿態，看來阿萱說的，的確是沒錯。
因為你還不夠強，因為你被這樣那樣的規則和關係束縛著，你不得不低頭。
但有時候當你跳出了這樣那樣的規則，跳出了束縛著你的關係之後，而且你也夠強了，原本在你面前趾高氣昂的，很有可能也只能跪著。
陳金鯉想到，阿萱真的是看得太清，說得太準了。
陳金鯉嘴角扯起個略略嘲弄的弧度，然後說道，“那我總不能白說好話吧。”
她看著錢氏，問道，“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錢氏大概沒想到陳金鯉會因此向她討要好處，因為就她對陳金鯉的瞭解，陳金鯉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而且陳金鯉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樣，直言道，“人是會變的，錢氏，你該不會覺得，我在孫家時你欺壓了我幾年，便能欺壓我一輩子吧？”
錢氏臉上的表情訕訕的，“你……你這是什麼話……”
見陳金鯉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麼改變，錢氏只能問道，“行吧，你要什麼好處？”
陳金鯉道，“二兩銀子的好處費。”
錢氏尖叫道，“二兩？！你瘋了吧！你怎麼不去搶？！”
陳金鯉笑道，“我又沒搶你，愛給不給。不給的話，就把我的嫁妝銀子補給我就行，你不要覺得我是真的不敢收拾你，只是這陣子忙，沒工夫。”
陳金鯉眯眼看著錢氏，莫名的，錢氏對上她的眼神，竟是有些心裡發怵！
“但是我現在已經忙得差不多了，不怕告訴你，明天最遲後天，我和阿萱就要再去縣裡。到時候，我就去縣衙報官捉你！上次丁赤腳的事兒，阿萱被冤枉了，縣衙的人和阿萱有了些交情，想必很樂意幫這個忙的。”
陳金鯉這話說得，錢氏連冷汗都下來了，“別、別報官！銀子，銀子我會拿給你的！”
陳金鯉說道，“行，我的嫁妝銀子給我補全就行，至於那好處費，你自己看著辦吧。哦，順便提醒你一句，錢大娘，可不止我陳金鯉有嫁妝啊。”
陳金鯉的聲音放輕了些，帶著些蠱惑的意味，“你那大兒媳婦也是有嫁妝的，既然你總被她攛掇得往我的嫁妝銀子上使勁兒，現在也可以往她的嫁妝銀子上使使勁兒啊，反正這也是為了給她家男人謀出路嘛。”
陳金鯉端著盆子就走，似笑非笑對錢氏說道，“那我就在家等你的訊息了。”
陳金鯉端著盆子回了杜萱家去，一進院子就趕緊關上門，火急火燎跑到杜萱身旁去。
“咋了？”杜萱問，“沒發揮好？”
陳金鯉輕輕拍了拍胸口，緩和了一下之後說道，“沒，我發揮挺好的。我還比你說的那個數，多要了半兩銀子呢！”
杜萱笑了起來，“那還挺不錯啊，我看你這麼緊張兮兮的樣子。”
陳金鯉也笑了，“那看到你，不就端不住了嘛，天吶，我長這麼大也沒幹過這種事情，鼓動她去算計別人的嫁妝銀子。”
這種事情，陳金鯉以前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現在居然做了！而且她覺得自己還做得……挺滴水不漏的。
杜萱瞧她一眼，“誰叫你以前是個傻白甜呢。”
陳金鯉不知道傻白甜是個什麼意思，但是傻這個字還是聽得懂的，她也承認，自個兒以前是真傻。
杜萱道，“沒事兒，人家以前也攛掇錢氏來算計你嫁妝呢，所以咱這也不算害人，最多算是一報還一報唄。”
陳金鯉倒並不是因為這事兒而有什麼心裡愧疚之類的，她就是覺得……
“我就是覺得有點兒神奇。按說以前我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甚至連想都不會往這上面想的，現在回頭想想，自己以前過的究竟是什麼日子啊。我也不是不知道，我是被他家欺負著。我也不是不知道，他們在算計我，但還是咬著牙忍下來了……”
杜萱倒是知道這種心態，那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枷鎖。
自古以來就牢牢銬在了女人的脖子上。可是一旦打破了這個枷鎖，雖然在其他戴著枷鎖的人眼裡，你成了異類。
但成為異類就真的不快樂嗎？不見得吧。總不能把大多數的，就當成絕對正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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