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其實特別高興,但是先前在場大人多,有他不認識的村長夫人和薛良駿在,小寶就很乖地沒有說話。
但小嘴癟著,模樣瞧著其實不很高興。
他自己興許還不知道自己什麼表情呢,可是那小模樣全落在杜萱眼裡了。
“怎麼還不高興了?”杜萱湊到小寶耳邊問了一句。
小寶一愣,那小表情頓時想收一收,說道,“沒有不高興啊……”
但是話音剛落,又覺得自己對杜萱說了假話不合適,於是癟著小嘴小聲說了句,“我不喜歡他們。”
“誰們?”杜萱想了想,“剛剛那個,村長夫人嗎?”
“還有她的兒子。”小寶想了想,沒忍住,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衣角,“你不是喜歡他麼。我怕娘因為他,就不要我和阿爹了。”
哎喲喂啊。杜萱心說,原主這是給她找的什麼麻煩啊這是!
“我不喜歡他。”杜萱認真說道,目光堅定,但想了想這孩子現在眼睛就有點光感,也瞧不見自己的目光,於是就讓語氣更堅定了些,重複道,“我不喜歡他。”
“真的嗎?”小寶的表情明朗了些,想笑但是又嚴肅的努力想要兜住,那小嘴的嘴角都因為努力想要兜住笑容而有些顫抖了。
“嗯。”
“那你喜歡誰?”小寶認真問了句,壓低了聲音問道,“阿爹嗎?”
杜萱朝著院子裡磨刀霍霍的男人看了一眼,無奈地點了點小寶的腦門,說道,“我喜歡你。行了沒?快去和小乖玩去吧,待會忙起來顧不到你了。”
劉大寶對弟弟說了兩句,劉小乖就過來和小寶一起玩兒了。
劉大寶小聲問杜萱,“萱姨,等下我來幫忙吧?”
“你能幫什麼忙。”杜萱眼睛裡帶著笑看著他,雖然這孩子挺能幹活兒,但在杜萱眼裡,就還是個孩子呢。
劉大寶去抱了那個等會要裝豬血的木桶來,“戚叔殺豬的時候,我可以幫著接豬血啊,這活兒你就別忙了,等會兒濺一身。”
劉大寶想了想,又說道,“還有等會翻豬腸子,那個埋汰,也我來做就行。”
“哎喲。”杜萱聽著都覺得有味兒了。
她一個醫生,剖人還行,劏豬那是真沒劏過,說實話要不是劉大寶提這一茬的話,杜萱都沒反應過來劏豬還有這一茬呢。
是啊,豬腸子是好東西……可是腸子裡能裝什麼好東西啊。
她表情有些凝重起來。
也不是幹不了,就是不願幹。不僅自己不願幹,就算劉大寶說他能幹,她也不願讓他來弄這個。
光是想想就埋汰。
杜萱皺眉說道,“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劉大寶還有些沒理解這其中的意思。
杜萱皺眉道,“也太髒了。反正也不差這點肉……”
陳金娘在一旁愣愣的,“可是一副豬腸子可不少秤呢,而且油也大。就是……”
就是臭。
誰都知道臭,可是油大,又是肉菜,而且因為味兒,所以價錢也比豬肉要便宜不少,所以沒有人算了的。
也就杜萱說算了。
主要是杜萱細細一想,那些好吃的豬大腸做法,都挺難實現的。
洗起來就很麻煩,去腥去味也很難實現,想要洗乾淨,按照杜萱所記得的辦法,得用白醋和麵粉不停抓洗。
白醋,沒有。
麵粉……誰家捨得把這麼多白麵浪費在腸子上啊。所以通常就是隨便洗洗就吃了。
光想想,杜萱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大腸到時候便宜賣給別人算了。”杜萱擺了擺手,“我受不了那味兒。小腸留著,我做血灌粑和香腸能用上。”
“香腸!”小寶本來已經和小乖還有桃桃到一旁玩兒了,那耳朵很尖的聽到杜萱說香腸,頓時就想到了在杜大家吃的香腸的味道,馬上就饞了。
聲音脆響的,“香腸!臘肉!”
口水都要掉下來了似的。
杜萱笑道,“好好好,香腸臘肉。”
陳金娘在一旁想了想,小聲和杜萱提了句,“阿萱,我這批活兒還沒做完,手頭上沒多少錢了,我也想買點豬肉,你看我能不能先賒著你的?”
杜萱聽了這話,轉眸看向她,“你買來是打算自己和桃桃吃呢,還是孝敬你婆家?”
“我、我和桃丫兒吃呢。”陳金娘說著頓了頓,“孩子他爹……也吃點。”
“然後你那大孝子相公,就拿去孝敬他親孃。你那婆母錢氏嘲笑完我家窮得一比吊糟沒好東西,她家就是條件再差也比我杜萱要好。還能接著來嘲笑我就算有點好東西,她家也想沾光就能沾得上。”
杜萱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挺平靜的,不像是生氣。
但是陳金娘聽得卻有些……也不能說是心虛吧,更多的應該說是慚愧。
畢竟,她也不是不清楚,自己花錢買回去的東西,甭管自己的出發點是不是為了讓自家男人和孩子日子好過點兒,孫二總會拿去孝敬錢氏。
原本,做兒女的,孝敬爹孃沒什麼不對的。
可是錢氏轉頭就拿去便宜孫大那一家子,就因為人家給她生的是個大孫子。
陳金娘從來就沒見錢氏從孫大家拿任何東西來給孫二和她,就算她陳金娘生的是個閨女,孫二是她親兒子吧?還對她孝敬得很,有點好的從來不忘了她。
可錢氏呢?有點好的不是給老大就是給老么,孫二就像是撿來的似的。
活兒是孫二幹得多,陳金娘還得做針線活兒補貼家用,大嫂卻就因為生了個兒子,在家裡作威作福。
要說心裡沒有不平衡,是不可能的。
可是人是容易形成習慣的,孫二並不是不知道自己被母親忽視,卻還是想要透過多孝敬一點,希望能在母親心裡有一席之地,有些存在感。
而陳金娘又何嘗不是一樣,明明知道自己辛苦賺來的錢,買了點東西給自家男人和孩子吃用,最後肯定會被孫二偷偷拿去給錢氏。但她還是每次都會買。
有句話還真是沒錯,人這種卑賤的東西,什麼事情都會習慣的。
“對不住啊,阿萱,我真是成習慣了。”陳金娘嘆了一口氣道,“賤成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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