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嬌騎著馬,勒在裴朗的轎子前,本想著自己周密的計劃成功近在眼前,誰知自己剛攔下裴朗的馬車,一旁的馬車也跟著停了下來。
盛嬌本要發怒,誰知那邊車馬上卻下來一個讓她忍不住頭皮發麻的人。
康王爺。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是說不來參加她的宴會嗎?自己訊息都放了出去,誰知他壓根沒將自己放眼裡,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
偏偏自己根本沒辦法去對付他!
按照親緣關係,她盛嬌還要喚他一聲舅舅,是她母皇的親弟弟,年歲卻比自己僅比自己年長十歲,偏太后一心偏向他,若是自己真和舅舅起了糾葛,太后和母皇一定會向著舅舅而不是自己。
想到這裡,盛嬌心裡有些發怵,抓著韁繩的手不由得攥得更緊,指節發白。
對上那雙如九天玄冰的眸子,盛嬌慌忙下馬,悶聲悶氣的喊了聲“舅舅。”
星君掀著簾子,朝盛嬌那邊望去。
只見那人背身而立,雪白的衣袍不染一絲塵囂,一條灰色衣帶束腰,更顯得簡潔素雅,再朝上看去,星君愣了下,剛剛和他對視的時候,只將五官看了去,竟沒注意他的顱頂沒有一根青絲。
康王爺是個和尚?
想到之前自己想的計策,星君忽然有些雀躍。
——山人自有妙計,山人自有妙計,這不,山人來了,妙計還會遠嗎。
似乎感受到身後灼灼的視線,康寧漫不經心的側了側臉。
不同於裴朗不染人間煙火氣的清雋飄逸,更不同於裴文君妖嬈魅惑的小家子氣,康寧僅僅是露出的側顏,那流暢起伏的線條將他的美盡掩其中。
許是離開塵世許久,整個人看上去像是一汪水,看似沒有絲毫攻擊性卻又蘊藏著不容忽視的威懾,舉止之間給人一種很容易親近,卻又不敢過分靠近的感覺。
康寧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低著頭表情躲閃的太女,又想到剛剛掀開簾子看到的那張滿面紅燥的臉,深嘆了口氣,開口:“太女莫要做傻事。”
顯然是教訓的話,但康寧的聲音依舊透著良好教養,一字一句就讓高高在上的盛嬌臊紅了臉。
“我不想的……”
“眼前之事即成事實,無需狡辯。”
“舅舅不要告訴我母皇和太后……”盛嬌後知後覺的有些害怕了,慌忙抓住康寧的衣袖。
康寧掃了她一眼,冷漠的甩開,“回去自己向你母皇認錯吧。”
盛嬌低著頭,眼底閃過一陣寒意,咬了咬牙,轉身騎馬落荒而去了。
星君透過簾子,看到康王爺轉身上車就要走,星君急忙喊道:“康王爺且慢。”
正欲趕馬走的小廝急忙拉住韁繩。
星君見狀放下簾子,對身邊的白如耳語幾句,白如點頭應下,星君才下了轎子,立在康寧的車馬前。
“康王爺可否再幫在下一個小忙?”
車內的人沉默了一陣,才道:“上來吧。”
星君進了轎中,才發覺康王爺的轎子內另有一番天地,內建空間很大,再容納兩三個人不成問題,座椅都是毛皮所制,十分柔軟,就連腳下,都鋪著毛墊。
星君眼中帶著羨慕:有錢真好。
同康王爺道了謝,兩人之間再無言語。
主要是星君此時身體狀況導致的,雖然藥效幾個時辰之後就會自行消失,雖然他的心智依舊清明,但架不住生理性的狀況啊——
比如,星君但凡張口說話,那聲音必然是帶著撩撥、染著魅惑,慵懶的揚著尾音,配上裴朗本身清潤的嗓音,另有一番風味。
康寧此行回來是為得探望太后,探望完了,自然是要回寺廟的。
呈安寺不在城內,在城外的一座秀麗的山上,不似在城內,畢竟出了城,還是有不短的距離。
車馬行走起來之後,雖說康寧的轎子已經很好了,還是會有些顛簸,加上身體的不適,昏昏沉沉之下,星君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康寧斜睨了睡過去的他一眼,也沒出言叫醒他。
到了城門,小廝在外面輕聲問:“王爺,是繼續走,還是將裴家那位放在這裡再走?”
康寧看了眼熟睡中依舊緊皺著眉頭的裴朗,低聲道:“直接走吧。”
既然他說求自己再幫一忙,又沒有具體說幫什麼忙,徑直上了自己的轎子,上來之後又什麼都沒說。
以裴朗的心思才智,必然知曉自己行進的方向是哪裡,那他的意圖就很明顯了。
他是想跟自己出城去呈安寺。
是為了躲避太女吧?
以那盛嬌的心性,這一次被自己阻攔了,心有不甘,之後必然還會對他作出不軌之事,留在裴府,只能如砧板之魚、困頓之獸。
逃出去,尚有一線生機。
既然已經插手幫他了,那就索性再幫一次吧。
康寧捻著佛珠,想起當初自己對父後和皇妹說的話。
“青絲落地,我,康寧,再不問世事。”
他垂眸,心說,最後一次了。
——
裴府門口,小廝扶著裴朗下轎。
只見這個裴朗步子飄虛,顯然是受了什麼委屈。
進府之後,步履匆匆,生怕被人看到什麼似的。
這個「裴朗」不是旁人,而是白如變身的。
在星君跟他耳語的時候,正是說的這麼一個計策。
小廝之所以沒有懷疑,是因為白如給「裴朗」的小廝施了個障眼法,讓小廝誤以為自家少爺一直在馬車裡沒有下去過。
小廝扶著「裴朗」進了房中,正欲退下,聽得床上的少爺咳嗽著喚自己,小廝忙回來。
“我心情不好,想自己在房間裡看書,這段時間讓人不要打擾我。”
床上的「裴朗」又補充道:“連我阿父阿孃都別讓他們進來。若是問起來,你便說,我好了自己會出來的。”
小廝應下,退了出去。
——
盛嬌害怕陷害裴朗的事情敗漏,也沒再回拙豫園,直接回東宮去了。
裴文君回府之後,喝著茶,悠哉的聽著自己的人給他報上來的訊息。
“小少爺,那裴朗果然如少爺所預料那樣,回來的時候,兩雙腿抖的厲害,要不是下人扶著他幾乎站不住了!”
“對對對,奴才也看到了,他臉色也很不好看,回來之後,連大夫爺都沒去拜訪,直接就回了房間!”
“他的下人出來之後,奴才聽說他藉口心情不好,這段時間都不願再見人呢。”
裴文君聽到下人報上來的訊息,臉上的笑意就沒落下去過,冷笑了聲:“呵呵,這還只是開始。”
裴文君的頭號小廝將其他幾個人都支開,只留他兩人在房間,這小廝細心的給裴文君捏著肩,給他出主意:“他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到時候小少爺再將太女搞到手,然後串掇太女將他退婚,就他這破爛身子,依奴才看,他在咱們國裡,誰還願意娶他!”
“等太女一登基,這天下,還不都是小少爺的嘛!”
裴文君慢慢品著茶,聽到小廝所說,唇邊的笑意愈來愈濃。
——
豎日,一股「流言」悄然在民眾間流傳開來,人人都在說,若是自己不說,彷彿都落了人後。
之所以稱之為「流言」,實在是誰都覺得不可能。
“哎,你是不是也聽說了,有個叫什麼朗月和尚的,說今天要下雪!這不是瞎說呢嗎,明明才剛過了秋分,連冬分都沒還沒到,怎麼能下雪呢!”
“就是,這也太能唬人了,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現在滿城人都在議論這個!”
“我看啊,別說下雪了,讓我說今天連雨都不會下的,這麼大的日頭,晴空萬里的怎麼一片雲彩都沒有,怎麼可能下雨雪!”
“你們只聽了今日要下雪,我昨日就聽有人在說什麼朗月和尚說的,昨天上半天晴天,下半天陰天,我都沒當回事,晚上的時候才想起來,還真是,後半天還真是陰天了,你說巧不巧。”
“聽說這個朗月和尚是呈安寺的,呈安寺怎麼這般沒落了,竟由得一個不知名的和尚胡說八道呢!”
聚在一起討論的人再次抬頭望了望晴天大日頭,都不由得重重的嘆了口氣,各自都還有要事要忙,不一陣就散了,誰也沒將這「流言」放在心上。
——
一個時辰前。
呈安寺內。
星君手裡捏著支筆,捧著命理本發怔。
【天盛三年廿三晴轉雨……】
看這今日的天氣,他握著筆思索。
白如在一旁捧著瓶瓶興奮的數著數,一直很安靜的星君猛的叫他的名字,嚇得他一激靈。
“白如!”
白如條件反射:“我在,星君,何事吩咐?”
回過頭去,看到星君捏著命理本暗自琢磨:“你說,這命理本我能不能添字?若是能添字,我覺得把這個「雨」改成「雪」,效果絕對很好,還可能會事半功倍。”
這樣他就不用天天花錢讓人散播天氣情況了,一個字,就能省好些錢。
畢竟他此時人在呈安寺裡,身上帶的銀錢本就不多,還給廟裡捐了一些,才好意思在這裡用齋飯。
他,心動了。
“那星君不妨試試?”白如對這個不感興趣,敷衍說著,抱著瓶瓶又開始數數了。
星君不以為意,注意力仍在這個「雨」字上,握著筆的手慢慢朝這個字上移,神情無比專注,心神全都放在了筆尖上,然後在「雨」之下寫了個「彐」。
星君屏住呼吸,一秒、兩秒…一分鐘,他寫下的「彐」沒有消失,反而和之前的「雨」字融為了一體,一個「雪」字栩栩如生,宛如命理本上原本就是一個「雪」字。
數數的白如又被星君嚇了一跳。
“白如!改了改了!”
“啊?”白如整個人打了個顫顫,急忙湊過來。
這一看不要緊,人一下精神了,嘴裡喃喃:“真改了真改了……”
白如人傻了,眼前的握著筆對自己笑的人,眉眼明雋,笑比河清的模樣,分明是在天府宮時最常見到的樣子呀,是他每日湊著頭去看坐在文案前在寫什麼的人。
是他們的司命星君啊。
顯然星君沒有發覺白如的異樣,還沉浸在命理本能改的喜悅中。
這支筆還是白如送給自己的,說這筆跟自己有緣。
那筆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寫出的字飄逸瀟灑、蒼勁有力,星君只覺得握在手中像是和自己融合在了一起,彷彿這筆天生就是自己的一般。
星君想了許久,前世的時候,他很少有機會使用毛筆,除非學校舉辦的書法比賽上,但那時候用的毛筆質量都不好,同樣是自己寫出的字,完全不如這支筆寫出來的那樣有靈性。
一不做二不休,星君索性在他看不順眼的地方繼續改起來,結果發現,除了剛剛改掉的字之外,他再寫上去的字都隱沒在紙張上,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沒事沒事,這不是改了一個字嘛,省下來不少錢呢!
星君很知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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