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若塵輕笑了一聲,回道:“我也捨不得他死。”
謝錦城看了他一眼。
司若塵站在冷冷的月光中,緋紅的衣袍如火焰,如罌粟,如鮮血,總之比起潔淨純潔一成不變的白,這顏色太惹人注目了,總讓人平靜如水的心也跟著動盪起來。
謝錦城眼睛瞧著他,心裡卻忽然閃過同樣一身緋紅衣衫的人,如雪的發,琉璃般的眼睛……
別過眼,心中的映象瞬間化為碎片。
他方才那瞬間而動的心跳彷彿錯覺。
又看了眼司若塵,似乎想從他身上再找一次那種感覺,而這次不管他如何看,那顆心都怡然不動。
看山依舊是山,看水依舊是水,世界萬千顏色在他眼中也只不過是顏色。
謝錦城頓了頓,淡淡道:“如果你還有什麼未盡的心願的話,只管提出來,我幫你達成也不是什麼難事。”
司若塵仰頭看著頭頂高高懸掛的皓皓明月,總覺得月光落下時,離自己近得很,伸手便能抓住。
但攤開手,滿地的月光抓不住,頭頂懸著的明月同樣也握不住。
季青臨就是那輪掛在他頭頂上的圓月。
“沒有,除了他我沒什麼未盡的心願了,我的心願都是他,他好我便好,如果可以的話……”
他話音到此突然頓了頓,轉過臉看著謝錦城。
謝錦城也看著他,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以你的能力,幻術於你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所以我想你能為我造一個夢,夢裡我和他好好地過完了一生,白頭到老,相濡以沫。”
他嘆氣:“本來我自己也可以,但幻術要求的精神力太強,而我如今太過虛弱,所以只能求助於你。”
謝錦城皺了皺眉:“就這個?”
“嗯。”司若塵點了點頭,“就這個,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謝錦城無法理解,造一個假的夢境自欺欺人,自我安慰又有何用?
夢醒過後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什麼也改變不了,又何必這樣多此一舉。
但心裡的這些想法他一個也沒說,負手而立,突然想起了前日找他的楚淵。
那人不知怎麼了,突然急切地要他復活凌卿。
似乎為了這個可以不惜任何代價。
謝錦城看他那樣急切,答應他本也沒什麼,雖然他如今身在這個世界,有所壓制,復活一個人對他而言也不算什麼難事。
但偏偏他要復活的這個人是凌卿。
這就相當麻煩了,即便是謝錦城,此時也無法做到。
楚淵還質問他:“你當初不是這麼說的!你說你可以讓他回來,為什麼現在卻說不行!”
楚淵神情激動。
“我當初是說過,我可以救他,即便是現在,我也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確實可以救他。但是…”謝錦城話鋒一轉,“現在不行。”
“為什麼現在不行?”楚淵質問。
謝錦城皺了皺眉,冷冷地看著他。
“無可奉告。”
說完這話後,他沒再管楚淵,自己離開了。
現下看著司若塵,更加不明白這兩個人這樣究竟是為了什麼。
一個人為了死去十幾年的人瘋了半輩子,一個人只求一個假的夢境。
這兩種行為此時的他都無法理解。
不…
謝錦城想了想,他其實理解過,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遙遠到他幾乎快要忘記了。
隨手挽結了個訣,然後在司若塵的眉心一點,淡淡的光芒亮起,又緩緩在司若塵的內心熄滅。
“好了。”謝錦城收回手,“今夜你會做一個好夢,夢裡有你想要的一切,它會無比真實,彷彿你真實地走過了一生。”
“多謝。”司若塵對他頷首。
謝錦城彷彿做完了最後一件事,一身輕鬆地離開了。
司若塵站在原地,在月光下又靜立了一會兒,直到不久後季青臨的腳步聲響起,他才將看著謝錦城方向的目光收回。
眼看著季青臨一步步走過來,越來越近,他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般,衝著他笑了笑:
“事情辦完了?”
季青臨走過來先摸了摸他的身上,一邊點了點頭,感覺到手上的寒氣後皺了皺眉,將身上的披風拿下來,披在他的身上。
“大半夜站在風口中,也不知道給自己加件衣服?”
皺眉替眼前人將帶子繫好。
司若塵乖乖任他動手,極為聽話地應聲:
“下次不會了。”
他又看了下季青臨身上單薄的衣衫,皺了皺眉,把手按在季青臨手上。
“那你呢?你怎麼辦?”
此時已經到了深秋,夜裡的寒風已經帶了冬天的氣息,吹在身上竟覺得有些刺骨。
他剛要脫下來被季青臨用手按住。
“你敢動一個試試。”
他把司若塵的手拽下來,握在手心裡。
他的手很暖,像冬天裡的火爐。
“我方才陪著墨松喝了些酒,現下身子正暖著,吹點風正好將醉意吹散些。”
司若塵聽完眼神微變,看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複雜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袖子下的手握住了又放下,像極了自己那顆糾結的心。
聽他沒有搭話,季青臨也沒有多想,自顧自地說道:“柳逸寒怕是不會再好了,我方才飲酒時觀墨松神色,彷彿丟了半條命。”
他抬頭看著司若塵:“你若不想我有一天也這樣,就千萬要好好的,聽清楚了嗎?”
司若塵愣了會兒,無端被戳中心事,心裡一下子突了下,面上卻不顯。
“知道了,師父不必擔心,我是絕對捨不得看你難過的。”
季青臨見他無異,這幾日也比較乖覺,料想他應當不會再如何作妖,漸漸放下心來。
“那便好。”
兩人並肩慢慢走著,月夜下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回到房中,季青臨第一次覺得睏乏,一碰到床便倒了下去,感覺眼皮有些重。
“估計是昨夜累到了,現下竟覺得格外困。”
他即便已是半睡半醒的狀態,也不忘拉著司若塵,將人也拽到床上後,往他懷裡靠過去,挑了個舒服的姿勢睡著。
司若塵的眼神終於不再平靜無波,那裡面有痛苦,有絕望,有不捨,有眷戀,通通糅合在一起,變得格外複雜。
他輕聲喚了聲司若塵:“師父。”
季青臨困到不行,模模糊糊地應了句。
“嗯……”
“師父。”司若塵只是叫著他的名字。
“別吵…睡覺…”季青臨閉著眼睛,隨時準備著徹底睡過去。
聽到季青臨平穩的呼吸,司若塵靠近過去,盯著他眼睫下的那片陰影,看著他如玉的面龐,輕輕地自言自語:
“如果我死了,你以後會喜歡上別人嗎?你待他也會像待我那樣好嗎?等你將我徹底忘了的時候,你會的吧。”
他嘆了一口氣。
“畢竟我的存在就如同你漫長生命中的一段插曲,甚至短暫到見插曲都算不上,就是一個片段,那樣地不起眼……”
司若塵看著季青臨突然睜開的眼睛,話音卡在喉嚨裡。
“你……怎麼醒了?”他的嗓音有些不穩。
不應該啊,喝了那酒本應該早就睡了,季青臨能撐到現在他能理解,可睡著了還能醒過來是怎麼回事?
季青臨原本睜開的眸子半瞌了下去,顯然睏意不斷侵襲著他。
他聲音模模糊糊卻執著道:
“不許說死…也不許你死……”
被子下面,他還死死抓著司若塵的手腕。
“……聽清楚沒…”
他的眼皮墜下去又掀起來,苦苦支撐。
“好。”
司若塵說完這句話,季青臨像是終於安心一般,搖搖欲墜的眼皮放心地瞌了下去。
司若塵盯著他緊閉的眼睛,雙手把他用力抱緊,嘴角喃喃地喊著:
“師父…師父……”
季青臨已經聽不見他的聲音,也沒法再回答他了,偌大的房間裡,只餘下司若塵一個人壓抑痛苦的哭聲。
季青臨從白玥那裡拿了蠱蟲出來時,便想著回了房間就找機會給司若塵種上。
然而他沒想到自己一回到房間便睏意襲來,漸漸將那件事拋在了腦後。
他也沒想到司若塵會讓墨松幫忙下手,也從未想到墨松會同意。
一切都一切都在司若塵有意的算計中,朝著季青臨預想的方向背道而馳。
房間內的兩個人躺在一起,同床異夢。
這一次,季青臨的夢境一片空白,什麼都沒了。
司若塵卻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好夢,真實地讓他不想醒來。
夢裡他回到了小時候,母親帶著他在宮門口玩,嬉笑聲濺起,宮牆邊的花開得極好,帶著淡淡的香味,母親笑得格外柔和,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迎面走來一個戴著面具的年輕男子,他手上還牽著一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孩子,眉眼如畫,神情清冷,卻在看到他時笑了笑,就好像同他認識一般。
司若塵邁著腿跑過去,眼睛黏在那個比他高出半個頭的孩子身上下不來。
戴著面具的年輕男子蹲下來,對著他溫聲道:“殿下,這是臣的義子,以後就由他陪著你。”
司若塵呆呆地問眼前的少年:
“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的眼睛滿是囂張,意氣風發。
“季青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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