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自卯時末上朝開始，到得寧棲禪出事這會，將近兩個時辰了。
今日大臣們要上奏的事情特別多，有些皇帝當場就解決了，有些則打算暫時擱下。
往常大臣們很好說話，今日大家卻不知為何，竟是非要皇帝立出一個太子來。
御史中丞陳勃言辭切切，說道：
“自陛下登基以來，我國國力鼎盛，周邊小國已不足為懼，就連實力最強的炎國也因定州一戰而元氣大傷，不敢再輕易進犯我朝。不過宋青臨一事雖是因他自盡而得以解決，但臣認為炎國遲早會再度南下，臣懇請陛下早立太子以安民心。”
“臣等恭請陛下冊立太子以安社稷。”
“......”
皇帝臉色鐵青看著底下眾口鑠金的大臣，壓著怒氣問道：
“那你們覺得立誰是好？”
“......”
眾大臣心中都有他們的人選，可是誰都不敢做這個出頭鳥。皇帝見他們沉默不語，打算退朝了。
“既然你們心中也沒主意，那此事就先擱一擱吧。退...”Ｅ
陳勃見皇帝要走，趕忙說道：
“陛下，若不早立太子，必會引起朝野上下的議論和揣測，更使幾位王爺心中不安，前朝各代為爭皇位血肉相殘之事不能不防啊。”
“朕還沒死呢，看他們誰敢。”
“陛下，江山社稷為重啊。”
“此事容後再議，退...”
“陛下，臣有事要奏。”
“陛下，兒臣有事要奏。”
“......”
說話的人分別是韓景喬和宋王，皇帝先看向宋王。
剛才他被大臣逼立太子的時候宋王一聲不吭，這會卻冒出來。
他雖屬意宋王為自己的接班人，可他主動冊立太子和被逼著冊立太子，這可是兩碼事。
他不理會宋王，對韓景喬說道：
“韓元帥所奏何事。”
“臣請陛下替韓崇向他的師妹寧棲禪，也就是大家所稱的寧大夫提親。”
“......”
韓景喬此話一出，眾人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難道他不知道皇帝要讓宋王娶寧棲禪？跟皇帝搶兒媳婦，這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馮沅皺著眉看向韓景喬，他即便不想讓寧棲禪嫁給宋王，卻也不敢明著得罪皇帝。可是韓景
：
喬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玉璽還是純粹就是為了韓崇？他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皇帝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說道：
“你說什麼？”
“按說崇哥兒的婚事不該勞煩陛下，可他心裡陛下比我這個父親更親，臣也只好厚著臉皮請陛下出面替他向寧大夫提親。”
“......”
明明是韓崇與他斷絕了父子關係，韓景喬卻不說這個，只說是韓崇更親近皇帝。
皇帝生氣歸生氣，更在意的是韓景喬與韓崇父子倆是不是又和好了。
“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你們父子倆共同的意思？”
“是臣自己的意思，別人像崇哥兒這麼大年紀孩子都滿地跑了，可他卻還是孤身一人。臣知道他那些所謂的不想成親的藉口都是假的，其實他心裡一直惦記著他那青梅竹馬的師妹。寧大夫也是，這些年為了等他一直未嫁。陛下若是替崇哥兒向寧大夫提親，崇哥兒定不會反對。”
“......”
韓崇不會反對，皇帝反對啊。寧棲禪是他看中的兒媳婦，豈能讓她嫁給別人。
‘好你個韓景喬，明知朕有意讓宋王娶寧棲禪你卻還敢當眾提出這麼過分的請求。朕還沒死你就如此欺負宋王，可見你的心中已沒有朕沒有朝廷，既是如此那就別怪朕不念翁婿之情了。’
皇帝正要拒絕，卻聽馮沅說道：
“陛下，臣不同意這門親事。”
“......”
要不皇帝那麼信任馮沅呢，每次他有難處了都是馮沅出來替他解決的。
有馮沅在，他相信韓景喬打的如意算盤定會落空，於是他也不急了。
“馮卿為何不同意？”
“因為寧棲禪是臣的女兒，且是嫡長女，原名馮初諾。”
“......”
有些人雖然知道了寧棲禪是馮沅的女兒，可他畢竟沒有當眾宣佈。
這會聽得馮沅親口承認，大家沒有過多反應，只是好奇馮沅的嫡長女怎麼會在別人家長大。
皇帝雖然早就知道了內情，為了配合馮沅還是假意不知，問道：
“哦？她不是姓寧嗎？怎麼會是你的嫡長女，又怎麼成了韓崇的師妹。”
“陛下容稟，當年臣在幽州...寧家從幽州逃往汴京的路上認識
：
了韓都虞候一家。兩家人到了嶺下村後相鄰而居，阿禪拜了韓都虞候的舅舅為師。”
“......”
馮沅還算厚道，沒有把韓景喬對時家做的那些惡事當眾說出來。
皇帝也覺得那些事若是被人知道，自己也會沒臉。
“竟是這樣，苦了馮卿也苦了你女兒了。”
“臣不覺得苦，只是對不起阿禪，空擔了父親的名分卻沒有養過她一天，所以臣答應過她，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還請陛下看在臣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允了她這小小的請求吧。”
“......”
皇帝有些難辦了，若是不答應馮沅，韓景喬這裡怕是不好拒絕。
答應了他，萬一寧棲禪不願意嫁給宋王，那他自己的願望不也落空了？
馮沅知道皇帝擔心什麼，繼續說道：
“阿禪與韓都虞候雖是一起長大，可那時畢竟年少。就算兩人感情深厚，如今他們分別了這麼些年，所見所識早已有了差別。元帥說阿禪是為了韓都虞候才沒有成家，其實不然，她未嫁人是因為她沒有時間和精力。”
“這是為何？”
“回陛下，阿禪的養父養母沒有兒子，她自年少時學得一手好醫術便承擔了養家餬口的重任。後來寧家生活好過了一些，她又想著要讓嶺下村的村民也能過得好。
為此帶著村民修橋鋪路做陷阱抵擋匪寇等等，還陸續收養了二十多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每日裡又是出診又是教孩子們讀書、學醫，遺憾的是那些孩子在地震中或死或失蹤，到現在也沒訊息，多半是遇難了，寧家也只剩下阿禪和她的養母、養子三人。
可她們並沒有就此一蹶不振，依舊樂觀、積極生活。她說地震是天災，誰也沒法阻止。死去的人無法重生，活著的人更得好好活著，如此才是對那些遇難的親人最好的安慰。”
“說的好，一個女子竟有如此見識。朕記得當時城中的瘟疫就是她的藥方治好的，聽說她還把朕賞賜給她的東西都分給了嶺下村村民。”
“是，所以她不願回馮家臣也由著她。臣親自教養的女兒卻沒有她那麼深明大義，臣有愧。”
“朕也沒有養出這樣的女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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