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沉默許久，再開口帶著分明的哽咽：“我，從未想過殺你。”
“是嗎？”
溫容自嘲似的笑了一聲：“你敢說，在你的主子勒令你的時候，你一分一秒都沒有想過？你沒有想過一了百了？”
身後之人再次陷入沉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度母才再次開口：“我這一次來此，是奉命尋找廢太子之遺孤，二皇子蘇赫巴德有令，務必對廢太子餘孽……格殺勿論！”
冰冷的音調，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讓人陡然生出無邊的寒意。
溫容睜大了眼睛，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過來，白度母為什麼跑這一趟，跟她說這話了。
“阿離……”溫容的唇瓣顫抖著，深深地盯向那雙金色的重瞳，“阿離是，北亭廢太子遺孤，是嗎？”
洛桑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而是默然半晌後，寬袖之中忽的滑出一樣東西。
是楚風給她的那柄軟劍。
“還有一件事，請你將此物，歸還給它的主人。”洛桑白度母的聲音似乎縹緲起來，有些不真切，“就告訴他，我已經，死了……多謝。”
話音落下，她將軟劍遞到了溫容手上，就要朝著門外掠去。
“你就這麼膽小！”溫容握著軟劍，聲音發著顫，看著洛桑頓住了腳步，“你就，連當面跟楚風說這句話的勇氣都沒有，是嗎？”
玄色的背影，自然叫人看不出悲喜，但是溫容捕捉到了那窄瘦雙肩的一瞬顫抖。
她嚥下喉間的痠痛：“他已經知道了，他全部都知道了！是我告訴他的，是我說，你就是白度母，是北亭聖女……如果不是我攔著他，或許他早就去北亭，找你問個清楚明白了。”
洛桑站在原地，眼淚無知無覺的順著面頰緩緩滑下。
一雙金瞳茫然，漸漸地，那凌厲金光消失殆盡，變成了她跟溫容初見時的棕色。
轉過身，洛桑顧不上拂去面上冰涼的淚水，她緩緩的抬手，取掉了臉上的銀質面具。
透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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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容看清了聖女白度母的真正相貌。
從額心，到下頜一側，一道猙獰至極的傷疤，貫穿了她整張面容。
那幅原本清麗無雙的面容，被一道傷疤硬生生的分成兩半一般，一半在哭，一半在笑。
溫容凝望著她，眼淚也跟著無知無覺的落了下來，眸中含著的有恨意，有心酸，更有種說不出的疼惜。
“這就是我原本的樣子。”洛桑聲音嘶啞低沉，與先前雖冰冷卻清越的音調截然不同，“這是我，原本的聲音……饒是我跟著你的那段時間裡，我也無時不刻的戴著面具，掩藏著我的模樣，連睡覺都不敢摘下……”
洛桑的面容好似凝結在了琥珀裡，只有一雙瞳孔越發猩紅：“這要我，怎麼見得了他？”
好像說什麼都不管用，又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面對面的流淚。
“你從一開始，到我身邊，就是策劃好的。”
溫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怨念：“你引我與你相識，因為蘇赫巴德一開始想跟嚴居池合作，後來發現不成，就準備從邊境進攻……逐鹿中原，你從一開始，就想好了有朝一日，該怎麼背叛我，是嗎？”
洛桑不語，溫容就垂下眸子，喃喃自語著點頭：“我知道了，還有阿離，你的任務之一，應該還有找必勒格的遺孤……因為蘇赫巴德要篡位，他生怕他的父皇追究起當年之事，又怕必勒格的孩子被北亭皇帝冊封，他要除去所有，所有能夠威脅到他繼承皇位的人。”
“……我到你身邊，雖是預謀，可我後來，也嚐到了苦果。”
黑夜之中，洛桑顫抖著：“我甚至連背叛，都不敢再做下去，我害怕傷到你，傷到楚風，傷到阿離……我分明，原本就是個壞人。”
聽到最後一句話，溫容的眼淚越發洶湧。
她記得當初，洛桑跟她說起自己的幼年，如何看著自己的母親受盡屈辱，如何與母親相依為命，後來又知道她如何看著母親被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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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
溫容很想說一句，你不是原本就是個壞人，你都是不得已。
可是溫容說不出口。
因為她受過的欺騙和背叛，都還歷歷在目。
她又有什麼必要，去安撫一個已經跟她站在了對立面的人。
“罷了。”溫容不知道是在勸自己，還是勸她，“我不該問你的，你如何想如何做，都與我無關了。謝謝你今日來與我傳話，我會保護好我的孩子，你現在身負什麼重任與我無關……”
“溫容姐！”
極為喑啞低沉的一聲，洛桑收緊了手，手中捏著的面具都變形：“我，不會碰阿離的。”
溫容面無表情，緩步走到了門口：“北亭聖女，不送。”
洛桑的唇瓣顫抖著，許久，她抬手，將邊緣微微彎曲的面具戴了回去。
彷彿一瞬又變回那個無情冷漠的聖女，洛桑出了屋門，踩著夜色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許久，溫容將軟劍放下，走回裡屋，先開啟帷幔，查看了嚴思芊，見她仍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伸手為她一一取下了身上的銀針。
嚴思芊呼吸勻稱綿長，溫容這才放心，出了屋子。
滿院子的下人都暈了過去，月色如洗，溫容凝眸看了許久，踏出院中。
沒走幾步，就看到巡邏的侍衛。
看到溫容居然出來了，幾個侍衛一愣，隨即緊張不已的迎上前。
“王妃娘娘！”
“娘娘！您怎麼出來了？！”
溫容看著從四面八方被引來的巡邏侍衛，神色淡漠：“我院裡闖進了刺客，滿院子的下人倒的倒暈的暈，去叫王爺過來吧，我有話跟他說。”
語罷，溫容轉身就要回院中。
一眾侍衛如臨大敵，領班的上前忙拱手攔住溫容：“娘娘，若是如此，院子不宜再回去了！屬下送您去王爺那裡！”
溫容頓了頓腳步，沒有拒絕。
“二小姐也在那裡，不過她沒什麼事，記得保護好二小姐。”.
淡淡的囑咐了一句，溫容便跟著侍衛去往了嚴居池的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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