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沈家三代單傳,兒子兒媳不著家，孫子過分孤僻，沈家主宅平時就只有沈老爺子一人獨居。
父母在外面都有各自的生活,沈容與和爺爺相依為命，平常雖然因為特異功能導致的不可抗力,獨自住在沈家的另一棟別墅，卻也經常會去沈家主宅陪爺爺吃吃飯。
好在主宅人口不多，除了沈老爺子之外，其他都是傭人。
沈容與每次來之前，沈老爺子都會讓那些傭人離遠著點,只留一兩個人在身邊聽候差遣。可是他不知道,沈容與能聽到的心聲範圍在方圓一百米之內,牆對心聲的阻隔效果不大，那些傭人就算躲著沈容與,還是會讓他受到困擾。
不過比起在外面，家裡終歸要安靜許多。
沈容與甚至特意鍛鍊過自己的耐受力。
如果不是因為他特意鍛鍊過這方面的耐受力,再加上他身體素質本來就很強，今天早上他估計會暈倒在校門口。
被這個不可控的特異功能折磨了十八餘年,乍然發現事情有轉機,就算不能和爺爺分享喜悅,陪他多吃幾頓飯，讓他高興高興,還是可以的。
所以，昨天放學之後，沈容與徑直來了主宅，甚至沒提前通知沈老爺子。
沈老爺子早就聽司機小胖彙報過，知道乖孫破天荒地去上學了,便興奮期待了一整天。
他本來想在沈容與回家後，去他那看看，探探訊息，沒想到沈容與直接來了主宅。
他都沒來得及支開那些傭人。
再見孫兒似乎不抗拒人多的地方了，沈老爺子更是喜笑顏開，多吃了一碗飯。
沈容與見爺爺這麼容易滿足，心中也有些愧疚。
所以，今天放學後，他還是讓小胖把他送到了主宅。
他到家的時候，老爺子已經吩咐人做好了飯菜，在客廳裡等著了。他知道，老爺子只是先做好準備，而不是預料到了他會來。
如果他今晚不來，老爺子估計會自己一個人吃完飯，然後去他那轉悠。
“老爺子在客廳等你，去洗洗手就能吃飯了。”
管家甘叔說著，一邊幫沈容與放好書包。
甘叔跟在老爺子身邊多年，在沈容與小時候，和沈容與私宅的管家陳媽一起，給了他很多關愛。
後來沈容與搬出去，甘叔繼續留在老爺子身邊，陳媽則跟著沈容與一起去了私宅。
以前還不能控制特異功能的時候，沈容與從他們的心聲裡聽到了許多真情實感的關愛，多多少少有一點彌補他情感方面的欠缺。
在沈容與心裡，他們兩個算是他的半個親人。
如今可以控制讀心術了，他輕易不去讀取別人的心。
但是甘叔在看到他的時候，關懷和喜愛溢於言表，不用讀心也能很容易看出來。
沈容與點點頭，去洗了手。
爺孫倆一起上桌。
“今天上學感覺怎麼樣呀？有沒有認識新的朋友？”
才一上桌，飯都沒來得及吃一口，老爺子就忙不迭地先問了個問題。
沈容與從小就話少，沈老爺子巴不得他多說點話，什麼規矩之類的都不重要。
因此，沈家餐桌上也就沒有食不言的規矩。
早上才聽小胖說，沈容與今天去上學，連校門都沒進，聽說鍾家那位鍾翡小姐沒去上學，就直接殺到鍾家去了。
小胖還說，他在等沈容與的時候，被鍾家的管家安伯請去喝了一杯茶。
這杯茶從七點多一直喝到十點多，沈容與才從鍾翡小姐的房裡出來。
出了鍾家之後，他也沒直接去學校，而是抱著手機不知道和誰聊了一會兒天。
看起來特別像一個正常的高中生！
小胖說這個的時候，被沈老爺子抄起報紙捶了一頓。
“什麼叫像一個正常的高中生？逍遙只是因為太優秀了，才顯得和你們格格不入。”
不過沈老爺子打完人，又開始好奇鍾翡。
他以前對這些小輩都不太關注，沈容與看起來也不像是會早早結婚的人，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是沈老爺子確實做過自己孫子單身一輩子的準備。
眼下突然殺出一個鐘翡入了孫兒的眼，他卻只知道鍾家前段時間出的那件事，知道鍾翡並不是鍾家親生的，其餘的他就不知道了。
就連鍾翡長什麼樣，他都不太記得。
印象中她好像跟著鍾政給自己祝過壽，長得應該不難看？
於是他讓人稍微調查了一下鍾翡。
拿到鍾翡的資料，沈老爺子最先看到的是她的照片。
小女娃長得挺好看，自家孫子長得也好看，這兩個人要是給他生個小曾孫，那不知道要好看到哪去。
沈老爺子心裡美滋滋。
要不然怎麼說他們是親爺孫呢。
沈容與和鍾翡相處不過半天，就因為兩人年齡不夠結不了婚，退而求其次開始考慮兩人訂婚的事。
沈老爺子比他還敢想，已經開始給小曾孫或者小曾孫女想名字了。
對於沈老爺子而言，鍾翡是不是鍾家親生的，完全不重要。
鍾家的家風他了解過，鍾政夫妻倆是正派的，感情還挺好，家裡沒什麼烏煙瘴氣的糾紛。
鍾瑾那小娃娃也被養得很不錯。
由此可見，小鐘翡的性子應該也不會差。
頂多是從小被嬌養著長大，性子可能會霸道一些。
富家小姐稍微有點小性子，那不是很正常嗎？
只要鍾翡不幹那些殺人放火違反法律的事，老爺子都能接受。
不過他有些好奇，聽小胖的意思，沈容與昨天突然去上學，好像是因為鍾翡。
那今天鍾翡不在學校，他自己一個人在學校裡，會再接納幾個新朋友嗎？
對於沈老爺子的這個問題，沈容與以沉默告訴了他答案。
――還是不喜歡交朋友啊。
沈老爺子還沒來得及失望，就聽沈容與說道：
“吃完飯，我有事想和爺爺商量。”
沈老爺子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沈容與十六歲開始被他帶著接觸沈家的生意，兩年時間過去，現在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在昨天之前，沈容與每天除了學習各種知識與技能外，都要在家裡和公司的人開視訊會議，商量一些重要的決斷，被沈氏集團的高層稱為小沈總。
昨天晚上，沈容與從學校回來之後，表明了自己會繼續上學的想法。沈老爺子就把他身上的擔子又接了回來，只說讓他好好體驗最後的高中生活。
工作上的事與他無關，他要和自己商量的，大機率是私事。
那麼會是什麼私事呢？
沈老爺子一邊思考，一邊快速吃飯，吃飯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沈容與讓他吃慢點他都沒理。他只說自己餓了，才會吃得這麼快。
讓沈容與很是無奈。
吃完飯後，沈老爺子又非常有儀式感地把沈容與帶到書房。
“說吧，是什麼事？”老爺子的語氣除了急切，似乎還帶了一絲緊張。
他自己都不一定會感覺到，卻瞞不過沈容與的眼睛。
沈容與心中微微一暖，斟酌著說道：“我好像，喜歡一個人。”
老爺子的眼睛刷地就亮了，和今天早上鍾翡看到他時的表現有點像。
沈容與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哪怕已經猜到了那個人是誰，老爺子卻仍是裝作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他“啊（四聲）”地一聲驚訝道：“那是誰呢？”
“她叫鍾翡，是我的同桌，小丁應該已經和您提起過她了。”
小丁就是小胖，他姓丁，名字叫丁石。沈老爺子以貌取人，叫他小胖。
沈容與習慣叫他小丁。
小胖長得有點胖，臉像一個圓盤，不是那種醜胖型的，而是胖的有點可愛。
他本是沈老爺子的司機，因為每天的樂呵呵的，看起來很喜慶，沈老爺子挺喜歡他。
可能是覺得沈容與太沉默寡言，沈老爺子就把小丁安排到了沈容與身邊，未嘗沒有讓他用快樂感染沈容與的意思。
小丁成了沈容與的專職司機，那可謂快樂似神仙。工資高，活少，平常除了偶爾接送沈容與去各種地方，更多的用處是去學校給沈容與接送卷子。
現在又兼顧了給沈老爺子通風報信的活。
聽沈容與提起小胖，沈老爺子做了個“突然想起來了”的表情，張大嘴巴“哦~”了一聲。
表情略浮誇，讓沈容與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鍾翡裝害羞的樣子。
她和爺爺一定會很有話聊。
沈容與心想。
“我只聽說你昨天和一個女孩子跑了，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啊。”老爺子開始裝傻。
沈容與也不拆穿他，說道：“我喜歡她。”
被讀心術影響，他從小就不愛與人接觸，說話做事力求雷厲風行，做事效率可以說是從小磨練起來的。
後來被沈老爺子帶著接觸公司事業，他每天至少要和公司高管視訊會議一次，多的兩三次。隔著網線和那些人交流，他聽不見他們的心聲。
沒有外界因素影響，清醒的大腦高速運轉，總是能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如此以往，他的判斷和決斷能力都得到了大大的提升，做事從不拖泥帶水。
人與人之間互相喜歡，有的是日久生情，有的是一見鍾情。
他對鍾翡雖然不是一見鍾情，卻也差不了多少。
他是一個行動果決的人，兩天時間足夠他認清自己的心思，無需花費多餘的時間去猶豫徘徊。誠然，鍾翡的情況有些特殊，對他有著獨一無二的影響。但沈容與自認不是一個分不清“需要”和“喜歡”的笨蛋。
在鍾翡身邊，他會感到前所有為的安寧。他會不由自主地去關注她的一舉一動，會被她輕易的一個小動作牽引情緒，甚至會對宋君霆產生莫名的敵意。
他能聞到鍾翡身上特有的香味。
研究報導說，如果你能聞到一個人身上的體香，那就說明你的基因選擇了她。
在鍾翡房間裡時，他整個人都被那淡淡的香味包圍了，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喊著舒服，讓他甚至有些迷戀這種感覺。
他喜歡她。
但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裡時，他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一絲忐忑，反而是開心。
開心是因為，心的想法被準確提取，它在表達積極的情緒。
鍾翡那麼可愛，鍾家和宋家還有口頭娃娃親，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必須要快點行動，把鍾翡定下來。
所以，儘管才認識鍾翡第二天，他就向沈老爺子提出這件事。
說完之後，靜靜地等老爺子的反應。
―039―
沈老爺子掏了掏耳朵.
“什麼？”
他也不是懷疑自己聽錯了，就是想再聽聽孫子說這四個字。
天可憐見，他都以為他們沈家要斷子絕孫了，沒想到孫子就出去了一趟，然後回來跟他說，他有了喜歡的女生。
沈老爺子決定明天去拜拜祖墳。
“我喜歡小翡。”沈容與又再說了一遍：“她下個月十八歲生日。”
沈老爺子連連點頭：“對對對，十八歲生日好啊。他們鍾家現在是三個孩子，三個孩子一起過十八歲生日，肯定要大辦特辦。不過怎麼現在都還沒發請帖出來呢？總不能把我這個老頭子給忘了吧？具體是幾號來著？”
他說著，就要去翻日曆。
他以為沈容與說的是這個，卻不想沈容與又給他丟了一個重磅炸/彈。
“等她的生日過了，如果她也喜歡我，我想先和她訂婚。”
沈老爺子動作一頓，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沈容與繼續說道：“到時候，還請爺爺去幫我提親。”
沈老爺子一拍桌子起身就走，一邊走一邊說：
“提提提！現在就提！”
他火急火燎地往書房外走，走到門口了，才發現沈容與並沒有跟上來。
回頭一看，自家孫子還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正一臉好笑地看著他呢。
沈老爺子摸摸頭，默默地走了回來。
“你小子怎麼一點都不著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宋家和鍾家還有口頭娃娃親呢。不早點把翡丫頭定下來，讓她被宋家那臭小子叼走了，到時候有你哭的。”
沈容與語氣中帶了些無奈，說道：“小翡要參加高考，現在離高考只剩半年不到的時間了，在這段時間裡，她應該抽不出時間來考慮感情方面的事。”
“那可不一定，勞逸結合嘛。”沈老爺子否認道：“邊談戀愛邊學習的也大有人在。再說了，你學習成績這麼好，可以給她補習啊，一邊補習一邊談戀愛，簡直不能再好了。你說是不是？”
沈容與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又說道：“總不能是你怕自己沒定力，談了戀愛會被影響成績，就畏畏縮縮吧？”
他的激將法對沈容與沒用，因為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
沈容與只淡淡地說道：“從今天起，我每天晚上都會去給小翡補課。”
“去鍾家？”沈老爺子問。
沈容與點頭。
沈老爺子皺著眉頭想了想：“那你們無名無分的，你總往人家家裡跑也不行啊，萬一被別人知道了，傳出去敗壞翡丫頭的名聲怎麼辦？”
他說完，見沈容與用詫異的眼神挑眉看了他一眼，也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這個理由有點離譜。
“哈哈哈……”他乾笑兩聲：“也對，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早就不興那一套了。”
沈容與看了眼時間，離七點還差一刻鐘。
他還可以再陪老爺子聊聊天，看老爺子能想出什麼“好主意”。
果然，老爺子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馬上想出了新的切入點。
他說：“萬一宋家也看中了翡丫頭，見到有風聲，就先下手了怎麼辦？我覺得還是得先訂婚，這樣就名正言順了。”
他說完，見沈容與似乎並不是很贊同的樣子，想啊想。
又想出了一個理由：
“還有啊，翡丫頭下個月十八歲生日，我們可以先和鍾家通通氣，探探他們的口風。如果他們答應呢，就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訂婚宴和十八歲生日一起辦了。翡丫頭和那兩個並不是親生的，我看他們感情好像也不是很好。讓他們三個一起過十八歲生日，人家兩個是親親的雙胞胎兄妹，她夾在中間說不定會不好受。”
沈老爺子越說越覺得有道理，也變得越來越有底氣，聲音都洪亮了不少。
“還不如借訂婚宴，把她的生日宴也單獨提出來，提早一天或者晚一天都沒事，這樣她說不定也會開心一些。”他擲地有聲，說話的時候甚至還配上了一點手部動作，以增強自己的說服力。
沈容與順著沈老爺子的思路思考了一下，覺得他說的這個也不無道理。
可現在的情況，不是他不想早點去鍾家提親，而是鍾翡根本還不喜歡他啊……
他眉心微蹙，回憶起昨天中午的事。
蔡曉霧只打趣了他們一下，鍾翡就急於和自己撇清關係了，看得出來，她雖然有點喜歡和他親近，卻並不是很想和他建立超出朋友之外的關係。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鍾翡似乎有點需要他，或者是一點點依賴。那種感覺，與情感無關，他一時間說不清楚。
如果實在要舉例子――
倒是和他現在的情況有點像。
他也迫切地需要她。
和她不一樣的是，在需要她的同時，他也喜歡她。
沈容與是一個很擅長思考的人，既然注意到了這一點特殊，就不妨礙他繼續思考其中緣由。
他自出生起就能讀懂人心，這麼多年來，他也不是沒查過類似的資料，其中很多說自己或者見過的人有特異功能的，幾乎都是謠言，有的則是故弄玄虛。
真正能拿出證明的，一個都沒有。
但既然世界上有他這個例外，就肯定會有別的例外。那些人也許只是不曾站出來，並不代表他們不存在。
那麼，鍾翡對他的需求，是不是表明她可能也有一些小秘密在身上？
沈容與對此持保留態度。
還需要多觀察，才能確定他的猜測。
沈老爺子見他陷入沉默，開始有些恨鐵不成鋼了，他十分著急，問道：“你在猶豫什麼？難道你說的喜歡翡丫頭是假的？讓你提早去提個親都猶猶豫豫，一點都不像我們沈家的種！”
“爺爺。”
沈容與的聲音有些低，裡面似乎夾雜著一絲無奈。
在沈老爺子的記憶中，沈容與說話的語氣向來是堅定且中氣十足的，很少有這種低沉還帶點無奈的時候。
他心裡一咯噔，不確定地問道：
“你小子，不會是單相思吧？”
沈容與歪著頭，揉了揉額角，在沈老爺子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小翡……”他才一開口，就下意識地給鍾翡找藉口：“她成績不太好，現在一心都在學習上。”
沈老爺子盯著自家乖孫看了好久。
似乎不敢相信，他這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第一優秀的乖孫，竟然會有單相思的一天！
他一時間百感交集。
沈老爺子一會兒想，就沈容與現在這樣子，應該是真的動心了。沈容與剛開始跟他說喜歡鐘翡的時候，他很高興。只是沈容與以前一直都呆在家裡，極少與人接觸，不一定懂什麼是喜歡。
老爺子當時心裡想的是，不管沈容與清不清楚什麼是喜歡，至少他現在願意接觸女生，就是一個很大的進步。而且他現在年紀還小呢，少年人的愛情觀，不就是在一次次試錯的過程中建立起來的嗎？
可是看沈容與現在這樣子，哪怕被他知道他是在單相思，他下意識地也會先給鍾翡找託詞。再看看他提起鍾翡時，總是不經意露出的溫柔，和自己每次想起亡妻時的表情又何其相像。
他們都是男人，他懂男人。
他一會兒又想，哈哈！向來處事不驚，從小就一副小大人模樣的孫子，竟然也有單相思的一天！
如此想想，老爺子心中就有一絲別樣的快感，甚至想著下次去亡妻墳頭聊天的時候，要把這件事分享給她，讓她在地下也高興高興。
祖孫倆各有所思，書房內安靜了好一會兒。
沈容與又看看時間，還差五分鐘到七點。
計時器顯示，從他離開鍾翡起，到現在總共過了八個小時零六分，他仍能自由控制讀心術。
昨天他和鍾翡分別於下午五點四十左右，在晚上十點半上床睡覺之前，他都能自由控制讀心術。而在早上六點半起床後，他就發現自己失去了對讀心術的控制能力。
也就是說，就目前來看，每見鍾翡一次，他能控制讀心術的時間多餘八個小時，少於十三個小時。
不過這些目前來說不是確定的，因為“與鍾翡相處的時間長短”這個變數並沒有被計算在其中。昨天他和鍾翡相處了將近五個半小時，今天早上和鍾翡相處的時間大概是三個多小時。
……還需要繼續觀察。
時間差不多了。
沈容與最後看了眼手錶，起身。
“要過去了？”沈老爺子問。
沈容與點點頭。
沈老爺子也站起來，走到沈容與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爺爺相信你是真的喜歡上了翡丫頭，不瞞你說，你剛才想起她的時候的表情，和我當初想你奶奶的時候的表情是一樣的。”
沈奶奶早在沈容與出生之前就因病去世了，老爺子之後一直都沒有再續絃。他很少與自己提起過奶奶，好像一直都把奶奶放在心裡，獨自一人緬懷著她。
如今突然聽老爺子提起奶奶，沈容與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老爺子似乎察覺到了孫子的無措，他嘆了口氣，感慨道：“我們沈家多情種，還不太能生，不然也不會一直這樣一脈單傳。你太爺爺和你太奶奶年輕的時候感情很好，後來就算因為誤會一直冷戰到突然離開人世，兩人之間也沒有第三者插足過。你爺爺和你奶奶的感情也很好，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從校服到婚紗，唯一可惜的就是她走得太早……你爹估計是基因變異了，和你媽是絕配。”
一說到這個，老爺子就氣得牙癢癢。
那兩個不著家的東西，感情不好也就算了，還只管生不管養。要不是乖孫足夠優秀，他這個當爺爺的也靠譜，沈容與指不定會因為缺愛而長歪。
不過老爺子又不能不承認，他得謝謝他們兩個至少還給他留了個孫子，讓他老沈家後繼有人。
他又拍了拍沈容與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去吧，去把翡丫頭追回來，最好還是能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訂婚，大學談四年戀愛，大學畢業就結婚！”
沈容與倒是不再反駁，而是認真地點頭。
“我努力。”少年如是說。
“追女孩子，得多花時間和心思，禮物也不能少，翡丫頭他們家就是做寶石礦的，你要送她這方面的禮物，估計比不過鍾瑾……”說到這裡，老爺子似乎有些憂傷。
最容易討女孩歡心的，莫過於送她漂亮又珍貴的珠寶首飾。
可是鍾翡生在鍾家，還很受寵，根本就不缺這些東西，可以說是斷了沈容與的一條捷徑。
“你十六歲的時候我不是送了你兩匹馬？到時候你可以帶她去跑跑馬。缺什麼記得和爺爺說，錢夠不夠花？不夠花我再往你卡里轉點？”
沈容與謝絕了爺爺的好意，在他的殷切囑（嘮）咐（叨）聲中上了車。
―040―
鍾翡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被她影響情緒的林語舒卻沒有辦法快速走出來。
林語舒頭一天晚上好不容易才睡著，第二天清晨起來的時候又愁眉苦臉的，整個人都散發著抑鬱的氣息。
好在上午有蔡曉霧在，看到鍾翡和蔡曉霧玩得開心，林語舒才聽了鍾政的話，和他一起出門散心。
夫妻二人在外面吃完午飯回來，沒想到蔡曉霧還在，她就很貼心地沒有來打擾她們。
蔡曉霧走後，她才來到鍾翡的房間，小心地觀察著女兒的情緒。
見鍾翡神色平靜，還會甜甜地和她撒嬌，她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聽安伯說，沈家那孩子今天上午來看你了。”林語舒問。
鍾翡點點頭：“他是我的新同桌，聽說我在家養傷，就來看看我。”
母女倆之間的閒聊可以增進感情，林語舒有意和鍾翡多說會兒話，就順著說道：“聽說他以前一直都沒去過學校，也幾乎不出門見人，沈家那邊的口風緊得很，大家都私下猜測他是不是得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病。你是他的同桌，你看他和普通人有什麼不一樣嗎？”
這個問題問住了鍾翡。
她下意識想到昨天在校門口時，沈容與先吐槽的那句“吵死了”，以及後來在她腦子裡刷屏的“舒服”。
如果說他以前不愛出現在人前是因為怕吵，可是後來他到了班級裡，包括出學校的時候，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圍觀，也沒見他再吐槽吵啊。
所以他到底是為什麼一直不出門，又突然出門了呢？
上輩子她就從來沒近距離接觸過他。
所有和他有關的訊息，都是從各種地方聽來的。
鍾翡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經過昨天的接觸，我覺得他這個人挺正常的。”
“那可能就是有什麼別的原因。”林語舒也不多糾結，轉口又問道：“安伯說他在家裡呆了兩個多小時，你們還一起打遊戲了。”
“是呀是呀。”提到這個，鍾翡就開心。
沈容與的輔助就像是一頓美食，讓她吃一頓可以回味好幾天。
她那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都笑得眯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點頭道：“我和曉曉她們玩的那個遊戲，沈容與也玩，他玩得可厲害了。”
見女兒這可愛的小模樣，林語舒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怎麼也不願再想起鍾翡昨天那歇斯底里的模樣，和現在的女兒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今天上午，在外面散心的時候，丈夫跟她提過鍾翡想搬出去住的事，她本來是完全不想同意的。
可是丈夫說的話也很有道理，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沒有辦法一起相處。如果說鍾翡和鍾琅是個小例子，那麼鍾翡和鍾瑤則是一個稱得上是嚴重的例子。
難道她真的要為了“一家人和睦相處”，強迫兩個女兒住在一起，再看她們兩人因為性情不和，鬧得你死我活嗎？
只要一想想那畫面，她就忍不住害怕。
可是就這麼讓鍾翡搬出去，她還是有些不甘心。
她怕鍾翡就此和她生疏，漸漸地就斷了十幾年來積累的母女情分。
她怕外界那些人不明就裡，以為鍾翡搬出去是被鍾家拋棄了，在鍾翡耳邊說一些閒言碎語，讓鍾翡難過。
她更怕他們答應得太快，會讓鍾翡對他們失望。
林語舒也跟丈夫說過，如果鍾翡只是試探著提一提，以此來確定她在他們心中的分量，他們不但不反對，反而直接把她送了出去……
那鍾翡該有多難過？
丈夫聽了她的話，也沉默了片刻，然後贊同了她“再觀察觀察”的提議。
眼下再看鐘翡這活力十足的小模樣，林語舒很是希望，鍾翡能一直都這麼下去。
她甚至有點害怕鍾瑤和鍾琅回來。
和鍾翡又聊了一會兒天，林語舒看著牆上的時鐘，眼看著就要到放學時間了。
她開始神不守舍。
林語舒處處顧慮鍾翡的感受，鍾翡又何嘗不是如此？
她昨天才把媽媽氣暈過，今天早上鍾政要帶林語舒去做理療，林語舒都不太肯走，說想在家裡陪她。還是她在一邊跟著勸，說現在高三學習緊張，她好不容易有正當的理由不去上課，想趁機玩玩遊戲……
才把林語舒勸走的。
眼下林語舒一到放學時間就頻頻走神，鍾翡又不傻，稍稍一猜就能猜到林語舒在擔心什麼。
她想了想，想到自己還有一件事沒跟林語舒說。
“對了媽媽，沈容與知道我的成績不好，說以後每天晚上都會來家裡給我補習。”
林語舒反應了一會兒，才回神道：“他來我們家？”
“嗯嗯。”鍾翡連連點頭：“沈容與成績可好了，他每一科都打滿分，從小到大，每一次考完試之後，我都能在辦公室聽到老師們討論他的卷子。”
林語舒也點頭，說道：“我好像也聽說過，他們說沈容與是個小天才。”
“豈止是天才？那簡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高三的卷子，幾乎和高考差不了多少，除了語文之外他都能科科考滿分，這種天才估計十幾年都難得一見吧，大哥看了都得自愧不如。”鍾翡說著，挺了挺腰桿子，下巴稍稍抬高，似乎為有一個這樣的同桌而感到自豪。
她這搞怪的小模樣果然逗笑了林語舒，林語舒忍不住颳了刮她的鼻子。
說道：“你大哥要是看到你這麼誇別人，還把他拉進來作比較，估計要去和沈容與打一架。”
鍾翡嘿嘿笑了兩聲，往她懷裡蹭了蹭，撒嬌道：“那媽媽不要告訴大哥。”
她這樣撒嬌，林語舒哪裡有不同意的？
林語舒大概也知道鍾翡在故意逗她開心，一時間對鍾翡的憐愛更甚。
鍾翡又想到昨天數學老師的表現，沒忍住偷笑出聲。林語舒問她在笑什麼，她也不瞞著，說道：“你不知道我們數學老師有多好笑，他看到沈容與就走不動道。下課了不捨得走，非得走過來當著沈容與的面誇他兩句，直到第二節課上課了，才戀戀不捨地走掉的。”
“那他怎麼願意給你補習呢？是你拜託他幫忙的嗎？”林語舒好奇地問。
“我沒有主動說，是他先提出來的。”鍾翡回憶了一下昨天的經過：“他剛來學校，不認路，我帶他去班級，又主動和他當同桌。他沒帶卷子，我就把我的卷子拿出來和他一起看，我……”
鍾翡扭捏了一下，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很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這次數學考試就考了37分，被他看到了，他說可以給我補習。全校第一給我補習，這種好事傻子才會拒絕，我就答應了。”
後面是她亂說的，總得給林語舒一個合理的理由。
不然，她總不能告訴林語舒，沈容與是她的護身符，有他在，她就不會再發瘋吧？
又過了一會兒，鍾琅和鍾瑤回來了。
林語舒想留在三樓陪鍾翡一起吃飯，被鍾翡好說歹說才哄了下去。
餐桌上，鍾瑤為了體現自己的善良和對鍾翡的關心，小小聲地提出了吃完飯想上樓看看鐘翡的想法，被鍾政直接否決了。鍾政倒也不解釋太多，只說鍾翡需要靜養，讓鍾瑤好好學習即可。
鍾瑤沒辦法，吃完飯後，陪著林語舒散了一會兒步消食，就回了自己的房間開始寫作業。
鍾翡不知道這些。
她還在思考，等會兒沈容與來了，鍾瑤和鍾琅會不會繼續來找茬。
如果他們來的話，她就可以趁機試驗一下沈容與的作用……不來也沒關係，反正接下來沈容與每晚都會來家裡，她隨時都可以測試。
付甜甜給鍾翡送了飯上來，和她一起吃了晚餐。
之後付甜甜把餐盤端下去，說回去洗個澡再回來，鍾翡就坐在床上無聊追番。
沒過一會兒，沈容與就來了。
有了鍾翡的事先交代，管家安伯直接把沈容與帶到了鍾翡的房間。
估計是沈容與長得太好看，身上的氣勢很正，身份也足夠脫俗，是以鍾翡對他沒有什麼防備心理。
安伯似乎也是如此。
更何況沈容與還是拿著卷子來的，手上的卷子好幾張，一看就是認真來給鍾翡補習的樣子，讓人更放心了。
把沈容與帶到後，安伯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見鍾翡沒有別的交代，就和她告辭，退了出去。
床上小桌子早已準備好，被放在床尾處。只等沈容與來，就可以把它支起來，給鍾翡充當臨時書桌。
可是現在付甜甜不在，她剛才還忘記讓管家幫她支桌子了，鍾翡一時間有些尷尬。
沈容與倒是很主動，把卷子放在床頭櫃上，問她：“用這個桌子？”
鍾翡點點頭，有些尷尬地說道：“剛才忘記讓安伯幫忙支起來了。”
沈容與微微勾起唇角，默默地支起了桌子。
然後鍾翡發現更尷尬的事了。
她的床很大，她又習慣坐稍微靠裡面一點的位置，也就是說，現在她離床邊大概有五十釐米左右的距離。
無論是蔡曉霧，還是林語舒，她們想要和她親近的話，都會爬到床上來。現在沈容與要給她補習功課，總不能讓他也坐在床上給她補吧？
那種畫面太美好，鍾翡想想就頭皮發麻。
付甜甜不在，不然就可以讓付甜甜把她抱出來一點。
她自己實在不太方便往外挪。
沈容與也發現了她的尷尬。
他把桌子放到一邊，站在床尾處，不遠不近地看著女孩。
問道：“我可以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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