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隱約發白,透出濛濛天光,涼意透骨,大概已過五更。門外候著兩名大漢,與胖男人一起將林鬱溪押向其中一輛馬車,車上垂著厚厚簾子,似已整裝待發。忽聽得婦人的哭泣哀號,繼而是喝罵鞭打聲。
“這車上都是私娼,今日就啟程去關外,賣到軍中做營妓。”
林鬱溪悚然一驚,不覺縮了縮肩,手臂卻被胖男人一把抓住,將她扔進車內。
她靠住廂壁,聽得馬蹄聲急,向前而行,可她卻不知自己的命運要駛向何處。
整整走了一天,夜裡,他們一行人馬在一處驛站歇腳,到了驛站之後她被單獨關在一間小屋,她知道那個胖男人今夜是要過來的,他在路上同他的夥伴說的那些下流話,她都聽到了。
林鬱溪看著桌上油燈忽明忽暗,不遠處的床榻大半都罩在牆角陰影中,散亂堆著一床棉被。或許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她惟有捨命一搏。林鬱溪抓起油燈,用力向牆角的床榻擲去!
油燈落到棉被上,燈油潑出,棉被轟然燃燒起來。此地氣候乾燥,棉絮遇火即燃,火勢頓時大盛。
“走水啦!”
頃刻間,驛站院內人聲鼎沸,一團大亂。林鬱溪趁亂奪門而出,有人從她身邊跑過,迎面又有救火的人拎桶提水奔來,她低了頭。驛站大門就在前方,然而此刻人員混雜,她亦不敢貿然求救。眼看門外夜色深沉,林鬱溪卻再無猶疑的餘地,咬了咬牙,狂奔向門外。
跑出一段路,林鬱溪玉容慘白泛青,幾乎昏厥,只憑一股毅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她的衣衫因多次跌倒,不僅髒汙狼狽,手肘與膝蓋全擦傷破皮。
有兩個壯漢追上來抓住她,林鬱溪拼命掙扎。
“你老實點兒!賤……”慘叫聲取代了原本會有的巴掌聲。就見原本伸手要打她的一個壯漢跌在地上哀號,以左手扶著軟綿綿的右手。
另一個壯漢喝道:“誰?出來!”一人一馬,緩緩由黑暗中走出來。
那人體型高大,黑色短衣打扮,一張平凡的面孔樸實又嚴肅。
“你!什麼人?”壯漢問。
那人走過來,不自禁地低頭看地上奄奄一息的林鬱溪,想也沒想,就要伸手扶起她。壯漢伸手打來,企圖阻止,但被他隨手一揮,就揮到幾丈之外。
“姑娘,你還好吧?”
“他們逼良為娼。”林鬱溪哀求,“義士,救我。”
“行。”說完雙手抱起林鬱溪上馬,策馬而去。
跑了許久,不見人煙。
遠遠就看到一間破落的屋子,林鬱溪被他安置在屋內,她看著他生起了柴火,她緩緩說道:“小女名叫林鬱溪,請教壯士尊姓大名。”疼痛與飢餓讓她更加柔弱。
“石無遮。”火光下映出他一張樸實的臉,“你的傷口必須先上藥。”他四下看著,找到一隻缺口的盆子,大步出了門,不一會端回一盆水進來。他盤腿坐在她面前,抓起她一隻手,林鬱溪又怕又羞,努力要抽回手,卻抽不開,差點氣岔過去。
他不理她,只低頭看她傷口,拿出一條巾帕沾水輕拭。
林鬱溪看著他手上的動作,眼皮越來越重,頭是越來越沉。
由沉睡中轉醒,身體上的疼痛便不客氣地流竄在知覺中,由頭痛到腳。可是這種難得的舒服睡眠,卻是睽違已久的。林鬱溪舒服地輕嘆,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堆溫暖人心的火。憑著火堆中幾塊新添的柴薪來判斷,他應是剛出去。
她一個孤身女子,在這世間,隨便一個男子存心輕薄或不軌,都可輕易使她陷入被欺凌中。要是再遇到地痞流氓蠻匪,還會有人像他一樣出手救她嗎?林鬱溪緩緩坐起,身子靠在溫牆上,想起了他有一張樸實忠厚的相貌。從衣著上來看,生活大概也是不好過的。
正想著,門口突然填滿的碩大身影吸引了林鬱溪的目光。
“你餓了吧?吃點兒東西吧。”他走到她面前,開啟油紙包,將一個包子遞給她。
這麼近身看他,才知道他的壯碩不容忽視,那種體格幾乎有她的三倍大。恍然記起昨夜精神渙散時,唯一感受到的飄浮感,在他的臂彎裡,自己猶如是一根羽毛般的輕易被摟抱。
林鬱溪視線由他手中的包子流轉到他臉上,看到了一雙濃眉,顯見這男人的性格有著剛強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