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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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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及到那屈辱的一日, 沈漪漪渾身都失盡了血色。

 她不敢惹惱他, 眼角冰涼的淚水成串地滾落,顫著嗓音說:“不是,是世子……不計前嫌……救了奴婢。”

 “我還當你忘了呢。”

 魏玹拍拍她的臉,她那麼疼, 他還在冷笑, “是誰摟著我的脖子,纏著我的腰哭著喊著讓我要她, 嗯,漪漪, 現在不想認了?你當齊王府是你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和我談條件?”

 “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沈漪漪臉一陣紅一陣白,淚眼盈盈地搖頭。

 她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現在該怎麼辦, 她輕輕握住他掐著自己下巴的手腕,哀求道:“奴婢沒想走,奴婢以後再不說了,世子別生氣。”

 魏玹用力地揮開她,下榻穿衣。

 沈漪漪無力地倒在榻上,眼睜睜地看著魏玹絕情離去, 目光茫然。他白色的衣袍一塵不染, 在夜裡像盛放的雪蓮花一樣純白無暇。

 可是,生得這樣美好的人, 怎麼會有這樣壞的脾氣, 兩個人剛剛還在做著最親密的事, 下一刻,他卻說翻臉就翻臉了,她都不知道為什麼。

 魏玹沉著臉離開之後,在外面值夜的春杏嚇壞了奔進來,“姑娘,這是怎麼了!”

 她很慌張,適才她一直在外面守著,房裡的動靜春光旖.旎,她偷聽了幾句,世子雖寡言少語,但他偶爾說上幾句,聲音是那麼的磁沉溫柔,讓人臉紅著迷,這好好兒的,怎麼突然就吵起來了呢?

 沈漪漪搖頭,用手抹乾淨淚,艱難地穿上褻衣。

 春杏忙過來忙她,擔憂道:“姑娘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覺得身上不是很舒服,讓春杏幫她打了熱水來洗澡。

 她不肯說,春杏也不敢追問,沈漪漪洗完澡,上床睡了。

 這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

 夢裡的魏玹也是陰晴不定,一會兒衝她溫柔地笑,突然又冷笑著上來要掐死她,一會兒是魏璉和趙嬤嬤將她堵住,要對她拳打腳踢,兩人臉上都掛著猙獰扭曲的笑。

 早上春杏端著早膳進來,沈漪漪早已醒了坐在窗下繡帕子,問她:“世子可走了?”

 “走了,世子早上寅正就走了。”

 春杏嘆了口氣,她知道沈漪漪早就醒了,既然醒了怎麼不去見見世子呢,若是鬧了矛盾,就該去求和解決嘛,姑娘生得這樣美,聲音這樣柔,掉幾滴眼淚說不準世子就心軟了。

 沈漪漪抿著唇,一心一意地繡著手中的帕子不語。

 ……

 魏玹晚間回來睡在了外書房,只有吉祥和紀乾在跟前伺候著。

 以前主子忙的時候時常如此,大家也都沒當回事。

 沒想到這一連幾日,魏玹都沒回過湛露榭,事情彷彿變得棘手了起來。

 傍晚蘭蕙來找沈漪漪,沈漪漪正坐在窗邊讀書,榻邊的案几上放著一碟玉露團,手中讀的是一本《詩三百》,她看得津津有味,連背後有人過來了也不知道。

 “依依?”

 蘭蕙輕喚了一聲,漪漪才回過神來,唇角微彎,“蘭蕙姐怎麼來了?快坐。”

 兩顆笑渦甜甜的,看著似乎一點都沒有煩惱。

 蘭蕙心中暗自詫異,默了片刻,說:“世子今夜又不回來了。”

 沈漪漪把書合起來放在窗臺上,低低“哦”了一聲。

 蘭慧便問:“你和世子又吵架了?”

 沈漪漪垂下眼簾。

 怎麼是個又字,她怎麼敢和魏玹吵架呢,他不欺負她就不錯了。

 她搖頭道:“那天我說錯話了,世子就生氣了,不過世子不回湛露榭,應該是有什麼要緊事吧,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蘭蕙覺得沈漪漪這種心態很不對。

 身為世子的通房,怎麼能如此消極怠工呢,主子生氣了,應該軟著身段上去哄哄麼,這要是以後世子又看上哪個婢女帶回來了,她不失寵才怪呢!

 她好心地提醒了幾句,沈漪漪也能理解,很感激地說:“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注意,若是世子回來,你和我說一聲。”

 蘭蕙這才放了心,說話時沈漪漪咳嗽了好幾聲,蘭蕙擔心她著涼了,沈漪漪笑著說沒事,不管蘭蕙說什麼,她都一應笑著應下。

 好容易送走了蘭蕙,沈漪漪長舒一口氣咬了口玉露團。

 其實蘭蕙說的這些,她不是不知道,開始的時候,她心裡也很懊惱,知道自己是太心急了,魏玹肯定覺得她並不是真心想留在他的身邊,所以才問出那樣的話。

 以前和表哥相處,表哥從來沒有因一件事情和她發過脾氣,今時今日她方才知道,原來男女之間的感情會是這麼複雜,譬如她和魏玹。

 可是,她接下來又該怎麼做,魏玹已經惱了她,以後會不會再不理她?

 沈漪漪就設想了想,好像這樣也不錯。

 畢竟魏玹那喜怒無常和陰沉的性子,她真是怕的要死。

 又咬了口玉露團,沈漪漪躺到榻上閉上眼睛。

 不得不說,一個人睡的感覺若是不做噩夢的話,真是挺好。

 *

 她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又是一陣咳嗽,聲音嘶啞。

 “姑娘是不是傷風了?”春杏頗為緊張,給她關上窗,又加了床被子。

 沈漪漪說:“沒事,我扛一扛就過去了。”

 結果到了半夜,她沒扛過去發起了高燒,臉蛋兒都燒得通紅。

 翌日早上春杏才粗心地發現主子真的生病了,她上前晃了晃沈漪漪,沈漪漪勉強睜開眼,聲音細細的,安慰她道:“我,我沒事,還好。”

 怎麼能沒事!

 春杏急壞了,傷風一病可大可小,治不及可是會出人命的!

 但現在世子也不在湛露榭,沒了主心骨,她趕緊跑去問蘭蕙,蘭蕙過來看了漪漪,看著這情形不好,打發小廝出去外面請大夫。

 大夫隔著帳子給沈漪漪把脈,說:“看著這姑娘像是風熱,我這就開張方子,你們把這藥熬的久些,先給她煎幾幅吃吃看管不管用。”

 春杏照做了,寄希望於大夫開來的這三幅藥,未料吃藥後到了晚上,病情反而加重了,嚇得她趕緊去找蘭蕙,“求姐姐去尋世子,給我們姑娘看一看,姑娘身子弱,萬一、萬一!”

 小丫頭哭得泣不成聲,她有兩個妹妹都是因為這病夭折的,沈漪漪還這麼年輕漂亮,兩人相處的這段時日,春杏心裡也是真心喜歡同情她,若是沈漪漪因此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簡直不敢想自己會有多難受。

 蘭蕙不敢耽擱,親自去了前院找魏玹。

 世子生氣歸生氣,可也不代表沈漪漪就是失寵了,要是離開前是個活生生的人,回來後看到的要是一具屍體……

 然後她擰著眉回來,嘆了口氣:“世子今晨就入了宮,適才傳信的小廝說今夜世子不回來了,應當是又被聖人留下了,只怕只能等到明天。”

 春杏大哭,“明日?姑娘都燒兩日了,要是再燒下去,可怎麼得了!蘭蕙姐,你想想辦法,你想想辦法!”

 蘭蕙不忍,柔聲說:“你先別急,總會有辦法的,這樣,我現在去蒹葭館找阿鸞姑娘,阿鸞姑娘心善,她一定願意幫依依。”

 *

 臨碧軒,阿鸞正與二兄魏琅習字。

 魏琅先前兩年一直在洛陽跟隨一位名師大家讀書習武,前些時日剛剛回來。

 魏家三個哥哥,阿鸞最喜歡的也是自己的二兄,大兄平日過於清冷威嚴,三兄又是個不愛著調的紈絝,二兄卻是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

 阿鸞要檢驗兄長學習成果,非賴著魏琅教她寫字,魏琅脾氣好,一筆一畫都在一邊指導著,阿鸞寫不下去了,筆一摔,跑到屋後面和小婢女玩投壺。

 自從月娘和端陽長公主去了隴西后,阿鸞就有些鬱鬱寡歡,現在魏琅回來,阿鸞心情才好了一些,魏琅看著妹妹玩的開心,也就沒說什麼,只搖頭笑了笑回去繼續讀書。

 看了約莫一刻鐘,外面小廝如意忽然匆匆進來,低聲道:“郎君,湛露榭的蘭蕙姑娘過來了。”

 魏琅問:“可是有什麼要事?”

 如意附過去,對魏琅耳語幾句。

 魏琅的眉頭就緊緊地鎖了起來,低聲道:“先將她請進來。”

 正巧阿鸞玩累了走過來,見魏琅神情嚴肅,好奇道:“二兄,出什麼事了?”

 魏琅說道:“你先坐下,待會兒便知道了。”

 等蘭蕙進來把事情說了一遍之後,阿鸞騰的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你說什麼,依依已經病得不省人事了?”

 蘭蕙去找阿鸞,才知道她在魏琅的臨碧軒,世子和魏琅平素並無交集,幾個兄弟關係泛泛,蘭蕙也不知魏琅究竟能不能信任,但現在沈漪漪危在旦夕,她也是沒辦法了。

 可阿鸞年紀輕輕的,哪裡認識什麼醫術高超的大夫呢,那原先請來的大夫在長安城也算小有名氣,但看病這種事情,也不能全看名氣,要是下一個大夫還不成,病人的命可就危在旦夕了。

 沈漪漪救了月娘,是月娘的救命恩人,阿鸞就很想幫忙,但卻愛莫能助。

 她眼巴巴地看向兄長,倒是魏琅沉吟片刻,溫聲道:“我正巧認識長春堂的一位老大夫,醫術高明,我年幼時曾罹患重病,也是他治好的,你若是想試試,我這就讓如意領著你們過去。”

 蘭蕙感激道:“多謝而郎君大恩,奴婢在此謝過了。”

 如意和蘭蕙走後,阿鸞也去看了沈漪漪。

 前些時日她跟著姨母去了臨潼和驪山遊玩一圈回來,沒想到就離開這麼一趟,沈漪漪竟然從下人房搬進了湛露榭的東廂房,阿鸞頗為不敢置信,從春杏口裡才知道,原來前不久沈漪漪就被大兄收房了。

 一向不近女色的兄長竟然鐵樹開花了,阿鸞震驚之餘,不禁想到她和月娘曾經打過的賭,賭的就是大兄什麼時候會把依依收房,那時兩人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卻不想最後還成了真的。

 阿鸞望著床上少女泛紅的病容,擔憂地嘆了口氣。

 *

 “阿爹……”

 眼前似有一團迷霧,怎麼揮都揮不開。

 敞亮的明間中陽光璀璨,年輕男人席地而坐,懷中抱著一個垂髫女童,用撥浪鼓不停逗弄著她。

 女童杏眼櫻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純稚可愛,對著父親搖動的撥浪鼓嬌憨而笑。

 “漪漪,喚一聲阿爹,阿爹就把撥浪鼓給你玩兒。”

 女童咿咿呀呀,將撥浪鼓牢牢抱在懷裡,嘟起小嘴兒,“阿爹,漪漪要,漪漪要……”

 “阿爹。”沈漪漪喃喃。

 不知為何,她有強烈的的預感這不是父親,不是她的父親沈固。

 這個男人,為什麼會讓自己叫他阿爹?他也是爹爹,難道是自己的生父嗎?

 五歲那年她生了一場大病,前塵盡忘,從她長大記事起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一段記憶,這是被自己遺忘的記憶麼?

 漪漪急切地想看清生父的臉,她能感覺得到生父是十分疼愛她的,可是既然如此,當年又為什麼要丟棄她和阿孃!

 她往前跑了幾步,口中一直喊著阿爹,眼前的迷霧卻在這這時忽然散開,倏忽之間笑聲遠去,人去樓空,一無所有。

 唯有空蕩蕩的房間和案几上一隻遺落的撥浪鼓。

 她顫巍巍地拾起地上的撥浪鼓,耳旁慢慢響起那年輕男人低沉溫和的聲線,“漪漪,別又淘氣再惹你阿孃生氣,阿爹晌午下朝回來給你帶新的玩具,好不好?”

 ……

 魏玹垂眸看著掌心的溼潤。

 小奴婢身上蓋著的被子掉下去一截,探出半個身子緊緊地拉著眼前的男人不撒手,還在他修長乾燥的大掌上蹭來蹭去,委屈的鼻尖通紅,“阿爹,我的撥浪鼓,我不淘氣了,你別走……”

 紀乾進來剛要稟告宮裡的事情,一看眼前的情景,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一向愛乾淨的主子,竟然容忍這麼個不懂事不聽話的婢子在他身上蹭著鼻涕一把淚一把,連他都看不下去想衝上去給主子好好擦擦了,主子竟然絲毫反應都沒有!

 魏玹餘光瞥見紀乾,便推開沈漪漪要走。

 “不要走,不要嘛。”小奴婢嘟囔著身子一翻,用胸口緊緊地壓住那隻大手,妄圖阻止“撥浪鼓”的離去。

 “撥浪鼓”就皺起眉頭來,眼底透出不耐,冷聲道:“放開。”

 他蹲下來,有些惡意地捏了捏掌心的豐盈綿軟。

 小奴婢臉慢慢地就紅了,綿軟著嗓子嘀咕道:“世子,你,你輕些。”

 魏玹靜靜地看著她恬靜的睡顏。

 過了會兒,用另一隻大手握住她的手腕,摩挲了兩下,低聲說:“放開。”

 “不放,”小奴婢吸吸鼻子,顛三倒四地哭著說道:“漪漪說錯話了,漪漪不是那個意思,阿爹別不要我,嗚……”

 這麼一開頭,眼淚就跟開閘的江水似的滔滔不絕,等魏玹出來的時候,紀乾已經在外面站得雙腿都僵硬了。

 “陛下身子如何了?”魏玹擦著手,問他。

 “已無大恙,世子離開後食了一碗粟米粥。”紀乾低聲道。

 聖人身體突然抱恙,恰巧當時魏玹在宮中陪聖人下棋,便留在了宮中照顧,因怕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太子與景王一干人等他暫時誰也沒有通知。

 幸而聖人昏昏沉沉了大半日,今晨醒了過來,御醫看過後說沒什麼大恙了,魏玹才離開。

 “避人耳目,去宮裡把郭奉御請過來。”魏玹沉吟片刻,淡淡地說。

 紀乾撓頭,“世子,這樣青.天.白.日地把郭奉御叫過來不好吧,咱們要不晚上再讓他過來?”

 魏玹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紀乾心下一哆嗦,忙道:“屬下這就去!”

 郭奉御是宮裡的老御醫了,這次聖人龍體違和就是他給看的病,本以為齊王世子將他請到府裡為了聖上的龍體,沒想到到了之後婢女卻將她引進了一個女子的閨房。

 郭奉御面色嚴肅地給帳中的女子診脈開了方子,“這藥趕緊去煎,煎完立即服用,一日三次,吃三日。”

 蘭蕙說道:“那先前大夫開的藥方子……”

 “停了。”

 蘭蕙看了一眼一旁的世子,沒反應,她接過藥方小心退下。

 人都退下後,郭奉御方才和魏玹說了聖人的真實病情,“聖人這病由來已久,先前在聖人面前,我實不敢多言,如今四下無人,不妨和世子說實話,只怕聖人這病,多則三五年,少則這兩年,唉……”

 聖人年輕時勵精圖治,時常夙興夜寐,宵衣旰食,甚至親上戰場,御駕親征,因此損耗了身子。

 後來孝靜皇后過世,少年夫妻痛失所愛,聖人的身體更是每況愈下,方有今日。

 “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魏玹看著郭奉御,一字一句道。

 郭奉御忙跪下來施禮道:“世子放心,若非三年前您出手相救,我焉能有今日,郭岐必定為世子效犬馬之勞!”

 三年前郭奉御捲進一場內廷貪墨案中受了無妄之災,魏玹當時遠在西州,卻在大理寺安插眼線,聽了供詞後翻查犯案之人名單,不聲不響地將郭奉御從泥潭中救出,此後郭奉御一路高升。

 初時他還擔心魏玹探聽訊息,是意圖對聖人是不軌,沒想到三年過去,魏玹除了叮囑他多照顧聖人的身體,竟再無其他舉動,郭奉御心中唏噓,因此對魏玹也很是忠心。

 在夢中,父親齊王登基時太子與景王俱已不在,他猜也猜得到中間發生了什麼,無非是手足相殘,聖人心力交瘁,藥石無醫鬱鬱而終。

 如今他既知先機,就絕不會再讓兄弟反目的慘狀重演。

 郭奉御留在宮中給他做個眼線也甚好,魏玹秘密囑咐了郭奉御幾句,郭奉御才悄然離開。

 在窗邊吹著風負手立了會兒,魏玹重新來到床榻邊坐下,手撫在她還在發燙的臉上。

 小奴婢面色蒼白地躺在柔軟的被子裡,不過兩三天,她瘦了許多。

 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尖尖,一隻手就能攥過來。

 烏黑濃長的睫毛低垂著,眼角還泛著微微的紅,活像是被人欺負過一樣。

 沒睜眼已是如此可憐了,這要是睜開眼,抽抽搭搭地再掉兩滴淚珠子,還不得委屈死?

 魏玹自嘲一笑。

 *

 沈漪漪迷迷糊糊中感覺好像有人在給她喂藥,那藥十分苦澀,她想拒絕,卻全身無力,就像只待宰的小羔羊一樣一口口被人硬餵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春杏紅著大眼睛驚喜地看著她,“姑娘你終於醒了!”

 沈漪漪揉揉自己沉重的腦袋,由春杏扶著坐起來,啞聲問:“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

 春杏把先前那庸醫狠狠罵了一通,“看著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大夫,沒想到開的藥一點兒都不管用,姑娘的病反而加重了……要不是最後世子請來的大夫,只吃了兩副藥姑娘就醒了,我真怕以後都見不到姑娘了!”

 沈漪漪躺在大迎枕上,慢慢消化著春杏的話。

 一場傷風,竟然差點要了她的命,真令人後怕。

 不過,魏玹不是已經惱她了麼,怎麼又去給她請大夫了?

 唯一的解釋是,應該他還沒膩她,也不想她這麼隨隨便便的人就沒了吧,否則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男人,自己區區一個低賤婢女的性命他才不會在乎。

 “世子心裡還是想著姑娘的,一聽姑娘病了,馬上就來了東廂,在裡面坐了好久,姑娘,你看世子多疼你,你還是別和世子鬧彆扭了,快些和世子和好罷。”

 春杏滔滔不絕地當著和事佬。

 沈漪漪就更茫然了。

 良久良久,她望著外面明媚的日光,託著腮深深嘆了口氣。

 有的時候,她真搞不懂魏玹這個男人。

 ……

 這幾日,沈漪漪都有在好好吃藥。

 她身子其實一直都挺弱的,小的時候更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活脫脫一個小藥罐子。

 後來她時常想,阿孃那時會果斷地帶著她改嫁給了父親做妾,應該也是因為她的緣故吧。

 在這世道里,一個弱女子孤身帶著一個多病體弱的女兒,是多麼艱難。

 如果沒有她,依照阿孃的樣貌和手藝,應當也能嫁一個家世門第不那麼高的人家做主母,而不是為了她委曲求全去做妾……

 她默默地喝了碗中的藥汁,眼睛卻無比刺痛酸澀。

 阿孃豁出一切為了她換來的榮華富貴與錦衣玉食,她怎麼能隨隨便便就糟踐自己的身子。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無論何時她都要好好活著,哪怕不是為了自己,也要為了自己死去的爹孃。

 總有一日她會好好兒地走出去齊王府,總有一天。

 春杏給她遞過來蜜餞,看著她愈漸紅潤的面色笑道:“姑娘身子大好,要不咱們出去走走?”

 “就在院子裡走走吧。”

 兩人在院中的水榭裡坐了會兒,阿鸞過來找她玩。

 春杏後來告訴沈漪漪,她病重的時候是蘭蕙去求了二郎君和阿鸞,本來二郎君都讓小廝領著大夫過來了,偏巧世子就回來了,聽說是二郎君帶來的大夫,便讓那大夫先退了下去。

 阿鸞頗好奇地打量著沈漪漪,感覺她似乎哪裡不一樣了,又說不上來。

 “依依,大兄對你好嗎?”

 沈漪漪沉默了片刻,微笑:“世子,待奴婢很好。”

 阿鸞又湊過來問:“是怎麼個好法兒?”

 沈漪漪語塞,有些說不出。

 阿鸞就是想象不出自家那清心寡慾的兄長會怎麼疼人。

 那日她和二兄領著大夫來湛露榭,卻被告知大兄已經回來了,就在廂房裡給沈漪漪看病,阿鸞還挺訝異的,想衝進去瞧瞧,被二兄攔下。

 不過兄長比依依大了好多,年長的男人應該都挺疼人的吧。

 阿鸞笑得就很促狹。

 *

 又幾日,沈漪漪身子徹底好了。

 不過這段時日她來了小日子,就有些病懨懨的,魏玹也沒來看過她。

 春杏一直催促著她去正房找魏玹,兩人好好說會兒話,沈漪漪就差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二字。

 她與魏玹,素來沒什麼可說的,更何況她還怕他怕得要死。

 傍晚吉祥過來,胖乎乎的臉上笑得和和氣氣,“看來姑娘身子是大好了,怎的也不去給世子道聲謝?”

 漪漪仍舊不吭一聲,似乎打定主意做個啞巴。

 吉祥眼珠子一轉,低聲道:“依依姑娘,世子的脾氣你也知道,想必你也聽說了,你生病的這些時日,是世子給你請大夫,細心照料,若不去道聲謝把臺階下了,日後吃苦的還是你自己。”

 沈漪漪忍著,她也沒求魏玹來救她,若不是他,她今日早就離開了齊王府,又怎會重病。

 真是夠倔。吉祥想了想,又道:“奴婢知道,依依姑娘一心想走。只不過和世子這樣僵持下去,依依姑娘以為自己還走得了嗎?”

 沈漪漪驀然看向吉祥,吉祥微笑著道:“世子喜歡乖巧聽話的女子,姑娘若順著世子一些時日,說不準世子稀罕過了,也就會放姑娘離開了,姑娘想想,從前三郎君房裡與姑娘交好的採盈姑娘,可是如此?”

 沈漪漪沉默不語,但猶豫了片刻後,她終是站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阿鸞:我哥對你好不好?

 女鵝:嗯……怎麼不算呢?

 狗子:是不是別人不發火你就把別人當傻子?

 女鵝:瑟瑟發抖

 評論區的姐妹們,多少是有點子幽默細菌在身上的

 放心,以後會把狗子虐回來滴

 另,本章埋了幾個伏筆,希望你們看不出來,留著以後撒狗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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