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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兩相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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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一回生出讓她嫁人的心思,是前世去西南征稅前。

 流民、病疫、匪盜、惡閹,還有心思各異的幾方勢力盤踞。

 西南是真正的萬蛇窟,他自知此去凶多吉少,便不願意帶著她去。可若任由她留在宮中。待自己走後,在失去自己這個皇子庇護的深宮中,群狼環伺,她連三日都活不過,就會變成亂葬崗上一具無名死屍。

 官家人都遠在天邊,也不是她的血親,又如何願意為這個惹怒氣焰囂張的李貴妃與皇三子的宮人遮風擋雨。思量再三,便只得將她嫁給所剩無幾的親信,算作一種保全。

 他那時頭回意識到,即使再不願意承認,這個原本只是養著玩玩的妾侍,成了自己難以割捨之人。

 無關情愛,只是單純地難以割捨。

 已經被將養的很好的女子,穿著留仙裙,百無聊賴地倚靠在欄杆上把玩著自己送給她的匕首。他看過去,她瞬時便覺察到別人的目光,盈盈的眼立刻瞧過來,臉上的笑意燦爛得像那四月裡絕豔到不講道理的宮花。

 她初入宮時野貓般的模樣已經模糊不清。是他提著她的脖頸,教她如何將自己的爪子一點一點磨得更為尖利,如何掩藏自己的鋒芒,如何試著去信任和依賴。

 這些複雜的情愫在長長久久的歲月中糾纏不清,他並不擅長去理清這些東西,然而有些東西,殷俶是確乎知道的。

 從那時起,他就將這人視為自己羽翼之下,必須庇佑之人。

 去西南的前夜,他藥暈了官白紵,將人連夜送到高年府上,踏上了前往西南的車駕。

 坐在車裡的人撩開車簾,去看那被拋在身後的京都外城。遮天蔽日的黃塵裡,那象徵著權柄與榮耀的京都與他漸行漸遠。這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如此。帝王之子又如何,那西南之地險惡,他又有幾分好活。

 他瞧了許久,正要落簾,就聽見車外傳出騷亂。叫停馬車後,就見她沉著臉,駕著匹駿馬匆匆追來。

 “我不會嫁高年。”

 “西南之地,亦不會放任你獨去。”

 “有三思和伯柊在”,算不得獨去,他頭一回覺得自己理虧得如此徹底。

 “他們不算數。”

 都是人,怎麼不算數。

 殷俶只覺喉嚨乾啞,心間似乎有什麼洶湧的東西就要噴薄而出,又被他死死按下。是了,人是騙不了自己的。

 縱然三思和伯柊是他的心腹,也能照顧他的起居,可官白紵的話卻還是那樣精準地洞穿他的內心。他們如何能比得上她。

 自己難道真的不曾懷揣著想讓她跟隨的心思嗎?那迷藥的分量,若沒有他的私心,她又怎麼能趕在他徹底離開前清醒過來。他從來不是什麼光風霽月的君子。

 對面的女子,兩眼澄澄亮亮,那樣瞭然到完全看穿他的目光,讓他覺得狼狽萬分。

 殷俶握緊黏溼的掌心,只覺眼前有些模糊。

 她不管不顧地撲過來,將他緊緊環住,也同時環住那顆藏得極深的、惶恐不安的內心。

 天皇貴胄又如何,他也會生懼、也有憂慮、也會憤懣、也會絕望。睿宗此舉,就是擺明了要將這個兒子送上絕路。

 瞧瞧身邊那些覺得他再也無望,難以成事後悄然離去的謀臣,還有已然將他視為棄子的鄭國公。倦怠至極、又憊懶至極。

 殷俶閉上眼,擁上來的女子是柔軟又溫熱的。

 只覺原本麻木不堪、疲乏至極的四肢,逐漸有了回暖的力氣。

 “爺”,懷中的女子夾雜著泣音的柔聲權威,輕得像那初雪落上枝梢,卻輕易撫平了他內心的各種惶惶。

 “我們會回來的,我們要好好活著,有朝一日,將這些人全部都打入詔獄,殺了餵狗,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改天換日、入主東宮、算計睿宗讓他變成徹頭徹尾的廢人。然後,便是遮天蔽日的鮮血與悽號。

 詔獄門前的長街、每一塊磚瓦都被染成血色,就連早朝的鐘鼓聲都遮掩不住詔獄中傳出的嚎哭與謾罵。李氏滿門、殷覺、鄭國公,……,他都沒有放過。

 有人說他是大曆有史以來權勢最為鐵腕的太子,還未登基,就已群臣震悚、威懾天下。

 這些,夠了嗎?

 應該是還不足夠的,他越來越沒有辦法面對她。

 “鴉娘不願意!那高年算什麼東西!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官白紵釵環散亂地半跪在地上,淚水從眼眶滑落,每一滴落在地上,他都能聽見那淚滴撞擊到地板地聲音。

 “陸蓁蓁要回來了,孤要娶她。”

 他看見她哭的聲音驟然止住,眼中是不加掩飾的怔忪與茫然。就是這樣了,陸蓁蓁回來,他畢生所有傾慕交予的少年戀人回來。

 這個理由,夠了嗎?

 他看見她忽然止住臉上的淚,眼裡閃過他從未見過的幾縷怨憎。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生出幾分慌亂。

 他看見她抖著肩膀,義無反顧地撞上了那扇冰裂的屏風。

 那扇屏風,從中向四周輻射開無數裂紋,宛如冰裂。更奇得是將這些裂紋拆開來,每幅裂紋上都繪著墨色的格式草木花卉,更有湖光山色、寺觀浮屠、雲煙竹樹、深林人家,皆為名家手筆。

 他瞧著她撞在那屏風上,有血順著那上面的一枝墨竹緩緩淌下來。

 就這麼,離不得他。

 官白紵這一撞,好像撞壞了他內裡的什麼東西。那股子被壓制良久的惡意再度去而復返,殷俶遊魂似的站在原處,慢慢地合攏掌心。

 ***

 “她自然是沒有異議的。”

 殷俶放下茶盞,看向高年,長而密的眼睫下,是深沉到看不見任何光亮的眼瞳,“爺只囑咐你一句,好好待她。”

 高年覺得自己這位主子當真是古怪的很。

 你要給那令侍尋人家,最常見的該是取來這京都裡所有適齡的男子,摘錄成冊,送去給那姑娘挑揀。

 這般武斷地將人指給他,瞧這副模樣,那邊好像還不知情。

 他似是急於擺脫那姑娘,又生怕切斷得過於乾淨,只能這麼不遠不近地吊在身邊。不敢靠近,又離不得。真真是古怪到極致。

 原本毫無破綻的人,在提及那令侍時,宛如那被撬開嘴的蚌殼,所有的情緒與心思都一覽無餘,絲毫覷不見方才深藏不露的風采。

 這位爺於□□當真是淺白得很。高年想著想著,原本不虞的心思逐漸淡下來,反倒生出幾分好笑,甚至還有幾分詭異的優越感。

 心思再深又如何,遇到了難纏的女人,照樣抓瞎。

 至於那官令侍,大不了娶回家供著。若是那女子於他無心,高年揣摩著殷俶的神色,覺得那女人十有八九能讓這位爺改主意。既然如此,他也不必憂心。

 心絃都各自鬆快下來,二人都頗有默契地沉靜下來。卻在這時,樓下傳來喧譁之聲,殷俶喚三思進來打開了簾子。

 樓下眾人見方才神仙樣的人物居然也打簾探看,喧譁調笑之聲更加放肆,直叫處在人人堆中的那個姑娘羞紅了臉。

 她梳了流雲髻,其上點綴著珍珠和黃玉攢成的花冠,耳上掛著對玉雕的明月珥,下身穿了件暗黃繡地燈籠錦絲緞裙,臂彎裡披著金王拗參針綴的花絹幡,腰間繫著鋼蘭色雙環四合如意絛,輕掛著扣合如意堆繡香袋,白皙如青蔥的手上戴著點翠變石貓眼手鐲,重重裙襬下,探出雙繡玉蘭花重瓣蓮花錦繡的雙色芙蓉鞋

 女子順著人群的目光好奇地抬眼去瞧,恰好對上高年與殷俶的眼神。

 她生得很美,是一種恬淡嫻靜、端莊柔和的秀美,眼睛、鼻子、嘴巴,都是生得恰到好處,多一份則少了精緻,少一分就會趨於妖冶嫵媚。就像那開在宮裡的牡丹花,姿容絕豔,卻不會在他人賞玩時流於媚俗。

 “這位姑娘,莫不就是那位年年在這摘得魁首的陸姑娘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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