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 李興修下山做樂喝了不少酒，回書院的時候在路上碰到前來探望弟弟的林婉兒。
見林婉兒美貌，李興修色心大起, 最後不小心將林婉兒推撞到一塊尖銳的石頭上，林婉兒當場血流不止。
而李興修見狀非但沒有將人馬上送去看大夫, 還手忙腳亂的將人推到路邊茂盛的荊棘叢裡, 並將地上的石頭和血跡清理乾淨, 然後逃之夭夭。
林婉兒家就住下山腳下，她弟弟是村子裡唯一一個考上明山書院的人, 村裡人都說她今後有享不完的福氣。
誰又能料到，林婉兒會在光天化日下遭遇這種事。
因為林家只有姐弟兩人, 所以林婉兒幾日沒回去也沒人發現，自然沒人報案。
若不是林婉兒的冤魂來找李興修，然後又撞到了戚厭門前, 剛好戚厭又能看到鬼, 還不知道她的屍體要多久才會被人發現。
如今李興修被捕, 林婉兒的屍體也被發現。按太子殿下所說，李興修犯的事可不止這一兩件, 好多事都是李家在後面給他擦屁股，要真查起來，一樁樁一件件, 夠李興修這個獨寵的世子上斷頭臺了。
至於李家會如何替兒子周旋，這些都不是戚厭該操心的事。
他該操心的是自己身世, 從來不知道原來原主是撿來的？
想到那天福老夫人看到自己後腰上的胎記後，就一口咬定他是她失散的孫兒。
原主的記憶裡並沒有聽到家人提起自己是撿來的, 但也不排除這種可能。一切的真相, 恐怕只有原主的阿婆知道。
福老夫人也答應會派人去村子裡將戚厭的阿婆和阿妹接到上京來, 等了解事情始末後，若是想回去可以安排人送他們回去。或者想待在上京等待戚厭明年會試結束，也會給他們安排住處。
從村子裡到上京至少需要五日，而學院出了李興修這檔事後，也給所有學子放了五日的假期。
放假第一晚，也就是李興修被帶走的第二天晚上，林婉兒的鬼魂又來了。
只不過這次她沒有不停撞門，而是選擇了節奏性的敲門。
寢舍的宋明渠回了家，現在只有戚厭和小阿飄楚攸棠在。
敲門聲響起時，戚厭正在陪楚攸棠玩一個新買的小玩意兒，以為是學院的學子找他，想也沒想地起身去開了門。
結果開完門就愣住了，站在門口的哪是什麼學子，分明就是死不瞑目的林婉兒。
相比之前那副長髮散亂，紅眼泣血的樣子，此時的林婉兒綁著頭髮，彆著木簪，除了臉白一點，沒有那麼恐怖。
她腳下漂浮，周身冷氣，面上卻是溫婉地笑著：“今夜冒昧打擾還望公子莫怪，婉兒只是想來當面感謝一下公子。”
“呃，其實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的英明決斷，和在下實在沒什麼關係。”
林婉兒微微欠身道：“公子和太子殿下都是婉兒的恩人，婉兒心裡都記下了。”
說完，林婉兒偏頭望向屋內，看到床上拱起的床被，失笑道：“不知這位姑娘能否和婉兒說說話？姑娘放心，我並無惡意。”
楚攸棠從被子裡探頭，看清林婉兒的臉後有些驚訝，原來鬼也可以這麼漂亮嗎？
猶豫片刻，楚攸棠從被子裡飄出，來到門口躲在戚厭身後，扒著他的肩頭問面前的鬼：“你為何一直撞我們的門？”
說起這個，林婉兒也有些不好意思：“起先以為姑娘和我是同類，後來又發現這位公子能看見我，所以就想來尋求你們的幫助。沒想到卻是將你們嚇到了，都是我的不好。”
“那你為何不直接在門外說出自己的來意？”這話是戚厭問的。
林婉兒尷尬低頭：“我生前並不能說話，變成鬼後也一直以為自己無法開口，所以....”
“那你怎麼不直接穿門進來呢？”楚攸棠眨眨眼，好奇地問道。
她還是一隻假阿飄都能隨意穿過門板，沒道理真的阿飄卻不能啊。
林婉兒頭垂得更低了：“我、我第一次做鬼，沒有經驗，不知道可以穿門...”
“啊，你是不是什麼都不會啊？要不要我教你？”她可是做了一年的阿飄，經驗豐富著呢。
林婉兒忍不住笑出聲，擺手道：“謝謝姑娘，不過婉兒馬上就要去投胎重新做人，恐怕要辜負姑娘的心意了。”
“這樣啊...”楚攸棠有點點失落，不過也為她高興：“那願你投生一個好人家，一生幸福美滿！”
林婉兒再次欠身：“謝謝姑娘，婉兒有一件東西想送給你。”
“嗯？”楚攸棠看向戚厭，不確定要不要過去。
不待戚厭詢問，林婉兒身上就飄出一些像螢火蟲一樣的光點，它們像是受到了什麼指引，紛紛向楚攸棠的魂魄湧過來。
“這...”
【別擔心，是她對你們的謝意，有助於你老婆早日迴歸□□。】
系統突然冒話，戚厭眉梢挑了下：“這麼多天你跑去哪兒了？”
【咳，這不林婉兒之前的樣子有點可怕麼，我就暫時避開一下。】
戚厭：“沒想到你是一個怕鬼的系統。”
【你敢說你不怕？】
戚厭沒再回話，轉而關注楚攸棠的狀況。
那些光點一碰到楚攸棠的魂魄就消失不見，而戚厭能看出，楚攸棠的魂魄狀態比之前好了許多。
“謝謝。”戚厭真誠地向林婉兒道謝。
林婉兒笑笑：“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松遠他是個乖巧的孩子，以後還麻煩公子多照看一二。”
“好。”戚厭應下，林婉兒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對兩人說了一聲“再見”後便慢慢消失在門口。
“戚、戚厭...”楚攸棠驚呼一聲。
戚厭連忙回頭，就看到楚攸棠的魂魄開始若隱若現。
“戚厭，我、我好像要回去了...”
“嗯？”戚厭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在她消失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臉，低聲道：“公主殿下，我們會再見的。”
楚攸棠忍住羞意，也抬手握住他的手，眼睛亮如星子：“你、你等我，我會來找你玩的。”
戚厭失笑，點頭應允。
“一定要等我啊...”楚攸棠喊完最後一句，魂魄就徹底消失在房間。
與此同時，金雕玉砌的宮殿內，玉床上的少女陡然睜眼，捂著胸口低低喘氣，眼裡盛滿歡喜，唇角亦止不住地上揚。
趴在床邊的貼身宮女和竹察覺到不對，猛然驚醒過來，一抬頭便對上自家公主笑盈盈的雙眼，頓時淚水上湧：“公主你終於醒了！”
*
福家的辦事效率比戚厭預料的要快上許多，不過三日就將原主的阿婆和阿妹接來了上京城。
這日，賀霄上書院親自將戚厭請到了福府。
前廳沒有下人守著，坐著的全是自家人。除了福老夫人，還有賀家長輩。
在戚厭進來後，賀家的幾位長輩咋一眼以為看到了年輕時的福將軍，心中都篤定這人鐵定就是福家血脈。
“像，實在太像了。”賀老侯爺猶記得當初福家小子來府上求娶時，因為怕身上煞氣太重，特意收斂身上的氣勢，把自己往書生的模樣打扮。
而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渾身書卷氣息，卻又明裡透著不羈豪放，只是氣質便和當時的福小子像了個□□分，更別說那張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了。
“厭哥哥。”一直拘謹的戚小妹見到自家兄長就忍不住跑過來，拽著兄長的衣袖不願放開。
戚厭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頭，抬頭對一旁激動的老婦人笑著喊了一聲：“阿婆。”
“欸，這才多少時日，你怎麼又瘦了？”戚奶奶老眼含淚，走到戚厭身邊握住他的手，緊一會兒松一會兒，像是十分不捨。
戚厭反握住她的手，一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不管怎樣，我永遠是您的孫兒，要不是您，我可能都沒有機會站在這兒。”
戚厭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有些動容和自責，福老夫人握著柺杖的手慢慢收緊，心中無比愧疚，還有些傷感。
若是這個孩子沒有被擄走，那如今他親切喚的人便是她了。
“戚奶奶，您當初是在哪裡撿到厭兒的？”賀夫人走過去挽住戚奶奶的手，將人扶到一旁坐下，把話題重新拉了回來。
“表弟，這邊坐。”賀霄已經親切地叫起了表弟，現在這種情況，戚厭的身份已經沒得跑了。
戚厭也不矯情，帶著戚小妹坐下，也想聽聽自己的身世。
戚奶奶先是沉默，像是在回憶，良久才嘆息一聲，緩緩開口道：“其實我也記得不太清了，畢竟事情都過去了十幾年。”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冬天，村子裡被土匪洗劫。村裡年輕的男人都在和土匪抗爭，我和芙兒她娘正準備帶著孩子和村子裡的大夥兒到山上避一避。也就是在那條上山的路上，我們撿到了凍得發紫的小厭。”
“芙兒她娘心軟，不顧大家阻攔，硬是抱起雪地的小厭上了山。幸好當時小厭只是外表看著嚇人，抱著他在火堆邊暖了暖就慢慢醒了。”
“小厭十分乖巧，醒來後不哭不鬧，一直等土匪退去，我們下山，他才哭著喊著要吃的。”戚奶奶說到這兒都忍不住笑了笑，笑著笑著又紅了眼眶。
那年冬天，是他們村子過得最艱難的一次。她的夫君和兒子，都死在了那群土匪刀下。
和她們家一樣的，村子裡還有許多。
“對了，當時我還撿到一個東西。”戚奶奶從悲傷中抽離，想起自己帶來的一件重要物件，連忙從包袱裡找出來遞給坐在旁邊的賀夫人。
賀夫人開啟外面的包布，看清裡面的東西后，臉色倏地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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