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收到了嗎？”謝徽問通訊那頭的林惜程。
“你膽子可真大, 在元帥府都能給我打電話, ”通訊接通後，林惜程道，“放心，你的t6實驗室位置我已經找到, 那裡面有多少東西, 我到時候整理好發給你。”
“再幫我一個忙，”謝徽道, “我的實驗室裡應該還有一個資料加密管理系統，你幫我開啟那系統看看, 裡面是不是有一份檔案有消失記錄。”
“怎麼了？”
“我小時候藏過一份非常重要的資料，我在那資料上安過一個感應器，有人碰感應器消失系統會有提示, ”謝徽道，“如果有, 把記錄編號告訴我就行。”
“那東西, 很重要？”
“非常重要，”謝徽道，“往後十年，都非常重要。”
“我知道了。”林惜程道。
“那今天就這樣。”謝徽說完，想斷了通訊。
“別啊，你事完了, 我這邊還有事沒完呢。”
謝徽一聽, 緊張起來：“你那邊怎麼了？我把t6的位置資料交給你，沒問題吧？”
林惜程：“……我以為你是為我的生命安全緊張。”
謝徽：“……你是身體出問題了嗎？”
林惜程：“哦, 這倒也沒有, 我就是打聽打聽, 你和你那個幻境裡的小男朋友偷偷結婚被人發現了？”
謝徽：“我們是正大光明結婚，怎麼，你想發表什麼看法？”
“唉，沒啊，”林惜程，“就是感嘆，你說那好好一個白淨的小年輕男生，怎麼就看上你了？”
謝徽呵呵一笑：“別酸了，就算你暗戀我，我們倆這輩子也不可能。”
林惜程：“我有事我掛了。”
謝徽：“拜拜。”
“李三九，”林惜程頓了頓，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道，“我在元帥府還是有點眼線的，我知道，你不想跟著帝大朔川的大部隊去第九戰區，是要留在元帥府參加試煉吧。”
“不是要掛了嗎？”
“那個試煉非常危險，”林惜程語氣嚴肅，“裡面有一部分程式是我做的，它能真實刺激你的情緒，敏化你的交感神經系統，讓你的下丘腦控制裝置獲得永久性創傷點……總而言之，只要這個人不是強大到無懈可擊，她都會遭受劇烈的精神打擊，即便冒著出來就成為精神病的風險，你也要去嗎？”
“是。”謝徽道。
“為什麼？”
“我沒有多少時間了，試煉場那邊有我一個熟人，想要見到，這是最快的方法。”謝徽道。
林惜程沒有追問這個熟人到底是誰，她停頓一段時間，最後終於嘆了聲氣，道：“好吧，祝你好運。”
*
從幻境裡出來的朔川和帝大的學生被送往第九戰場那一天，謝徽也前往了元帥府的試煉場。
這個試煉場其實所有人都可以參加，以前有好幾批的人先進入了那裡，出來以後都瘋了。
後來這個試煉場，除了一批一批不明情況的新兵和誓死保衛帝國的熱血軍人以外，幾乎無人進入。
那些新兵和熱血軍人一般都是從編號星被元帥府招來的，資訊閉塞，他們只知道，完成試煉，就會為阻攔高維邪神進入帝國做一份貢獻，其他什麼都不知，那些每天和他們出入一個元帥府大樓的世家貴族們，不會透露半點內情給他們，甚至是，根本不會和他們有任何交集。
謝徽簽好試煉協議，就準備進入試煉大樓了。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其實主動進入試煉場地的，除了新兵和熱血軍人以外，應該還有第三種人。
冒險求榮的人。
這些人往往也是出身在卑微的編號星，為了能在元帥府快速站穩腳跟，他們也會去參加試煉，簽下一份不進則退的賭博協議，如果他們成功完成試煉，軍職就可以連升三級，脫離編號星身份，實現階級跨越。
但如果試煉失敗，那他們就會被流放邊緣星球戰場，再也沒有資格進入元帥府大樓。
這可能也是讓編號星人保守試煉場會讓人發瘋秘密的手段。
這種賭博協議只有編號星人能籤，編號星人，也只能簽署這樣的協議。
謝徽的編號星身份沒有爭議，所以她籤的協議也是這樣。
試煉不完成，從此就不能再踏入元帥府，或者帝都星半步。
賀鬱雲眼睜睜看她走進試煉場，眼裡滿是憂色。
“事到如今，我只能說聲加油，”賀鬱雲又道，“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放心，我會出來的。”
謝徽毅然決然走進去。
有一個人熟人，她必須見。
而見那個熟人的唯一途徑，她各方探索，只能是透過這個試煉場。
謝徽一進試煉場，就聽到了機器人介紹試煉場，宣佈規則。
然後講述它的背景故事。
其實曾經元帥一派出過一個高階殺手，代號038。
殺手需要執行很多工，不是所有人的任務都會符合他們的價值取向，符合他們的心意，高階殺手在殺人前會扮演一定角色，長期蟄伏在目標中間，和目標結下深厚的友情、愛情甚至親情，但無論他們有怎樣親密的關係聯結，最後的目標，都是將目標的氣管割開，拿鐳射槍將他們的心臟燒出一個洞孔來。
高階殺手不能心慈手軟，不能被情緒左右，他們必須足夠冷酷，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見識過全星際最毒的惡，建立無人能比的強大心臟。
所以這場試煉，曾經是為培養高階殺手這樣的人所準備，整整十年，透過的人屈指可數，在這屈指可數的人群中，完美通關且不留下任何心理疾病的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那位代號038的高階殺手。
元帥府那些人，根據告密書上的提示，認定想要抵禦邪神，就必須建立一顆如038那樣千錘百煉堅定不移的心臟，在試煉中釋放過心底最濃重的惡，才能抵擋住將來自高維邪神的誘惑。
所有進入試煉的人，無論他們通不通關，都會被資料記錄下他們在試煉中的心理活動，帝國會收集這些資料，將來製成調節晶片回饋給每一個人，所有植入晶片的人，都會將未來高維邪神對他的影響降至最小。
謝徽聽著機器人這樣訴說著試煉場開放給所有人的初衷和目的，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下面，請在038的雕像前拜一拜，博得好運，就可以進入試煉場啦。”機器人又愉快道。
謝徽抬頭看向面前已經被視作試煉場透過保佑神的038的雕像。
那不是個人，只是一個石雕的038透過試煉考核的獎盃。
謝徽看了那獎盃一會兒，果斷進入試煉場。
試煉場的考核其實說起來，非常簡單。
就是將試煉者引進全息考場中，打造合適的場景，讓試煉者將內心所有的惡釋放出來，就算試煉完成。
到這裡，謝徽非但沒什麼緊張，反而有點奇怪。
每個人都有惡，不管給怎樣的場景，試煉者都只用被試煉場稍稍用藥物或者物理手段引導，就可以完全釋放惡意，惡意釋放完之後，試煉結束，試煉者算是挑戰成功。
這看起來，根本不算是怎樣的挑戰。
就彷彿是看了一場由自己出演惡人的電影而已。
如此的試煉，為什麼出來會精神不正常呢。
其實只要明白自己就算在那裡面釋放惡了，但那終究是一場全息之夢，就沒什麼大不了啊。
試煉分三場，帶著這些疑惑，她走近自己的第一個試煉場。
……
謝徽的三場試煉很快結束了。
她通過了試煉，毫無疑問。
她也見到了自己想見的人。
但只是，她有點失望。
因為，曾經陪伴她在音段山實驗室六個艱難歲月的小助理，張白序，最後真的背叛了她。
三場試煉結束後她成功走出試煉場，來到了另一一扇門前。
這扇門其實是曾經成功透過試煉場試煉的英雄，高階殺手038的個人密室，謝徽透過試煉後密室開啟，裡面會有試煉場管理者為她頒發勳章。
等那扇038個人密室開啟時，她看見的卻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張白序。
張白序承認，當年李三九在音段山被人殺害時，他早就從王室一派歸順了元帥。
當年他年紀小，沒能救下她來，但這些年，從來沒放棄尋找她。
他堅信她沒有死。
如今再度見到，張白序看著謝徽，只說想要好好補償她。
……
謝徽這些天精神都是恍惚的，直到戰事結束。
元帥派召集力量，終於將蟲族徹底剷除。
威脅全人類生存的問題解決之後，權鬥又被提上明面。
賀鬱雲、鄺凌、王佑凌、易航……所有曾經是王室派成員的老師學生，如今隨著戰事結束又成了眾矢之的。
因為蟲母最後被滅的那一刻，身體裡吐出一顆蘊含無限能量的晶石，元帥派看到晶石卻沒有捕捉到它，那晶石很快不見了。
元帥一派堅持認為是賀鬱雲他們偷走了晶石，就等著和蟄伏在暗處的公主派會合，拿著那塊能量晶石，來對付他們。
把朔川所有相關的人打入監獄後，賀鬱雲才終於從身體裡挖出一個白晶石一樣閃著彩虹光芒的石頭。
蟲母身體裡的能量晶石，的確是賀鬱雲拿了。
“我們現在只有最後的辦法了，”賀鬱雲嗓音嘶啞，虛聲道，“李元帥一定會殺了我們，我們必須趕在他動手之前，找一個人出來，讓他帶著這晶石去找公主，公主看到晶石，一定能救我們出來。”
其他人聽完，也都點頭同意。
“也只能這樣了。”鄺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說。
王佑凌已經被連日的酷刑折磨得臉頰瘦削，他也點頭。
一旁瘦成骨架的易航也點點頭。
所有人都只吊著最後一口氣，艱難活著了。
包括謝徽。
他們必須找一個人，突破元帥府監獄的重重關卡，找到公主派在外的駐紮地，將能量晶石交給她，讓公主派來救剩下的人。
這個人必須身手敏捷，反應力強，有強大的實力。
在場這樣的人選只有一個。
那就是精神力3s級的謝徽。
只有謝徽還算精神。
所以最後，剩餘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將自己最後珍藏的口糧，全部送給了謝徽，然後又將自己身上的裝甲，隱藏的機甲戒指，身上所有的防身之物，應有盡有，掏空家底全都給了她。
謝徽喝光了他們未來幾天原打算省著喝的營養液，穿上東拼西湊的盔甲，戴上機甲戒指，這才準備出發。
“謝徽，靠你了。”其他人都對她滿懷希望。
他們身上幾乎沒有任何可以支撐自己活下去的東西了，如果等不來謝徽，最多三天，就是他們的大限。
謝徽點頭，喝了營養液的身體輕盈無比，很快找到出路，帶著晶石從監獄裡逃出去了。
然後她就碰見了張白序。
作為曾經背叛過她的張白序，當然願意直接告訴她出元帥府的方法，告訴她公主派的具體存在方位。
謝徽聽完，倒抽一口冷氣。
這幾乎是個不可完成的任務。
走在路上，她一路沉默。
張白序一路跟著她，非常委屈問：
“你到底需不需要我的幫助？”
“只要你想，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謝徽面對張白序，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對這樣背叛過自己組織的人，本來應該沒有一點好感的，哪怕是他想將功補過，也不行。
但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張白序成長了，說話非常有感染力，她居然被他的辯解之詞說動了。
她覺得張白序也有苦衷。
跟著她待在永無天日的研究所山洞裡多年，他沒有自己的生活，唯一能期望的，就是公主一派打敗元帥派，讓帝國恢復往日的安寧。
可安寧沒等到，他只等來了噩耗。
他出身王室，自己的父母們已經全部因為權鬥所死。
他鬥不過元帥派，這是早就知道的結局。
想要重新過上以前王室小王子的生活，他只能選擇歸順。
元帥派待他很好，他從不缺衣少食。
是啊，權力鬥爭到底是為了什麼，苦苦為那些編號星生來就低人一等的人爭取權利是為了什麼。
她謝徽從來這麼痛苦著為了這些人謀權利，可她得到了什麼。
明明她有大好的才華，只要在一路的求知之路上稍微彎一些膝蓋，多捧一捧那些世家貴族，她不可能過那麼艱難。
根本不可能被囚禁在音段山，不可能被暗殺。
不可能在成為謝徽以後，眼睜睜看著元帥一派一步步強大，最後連帶王室派的人都不得不加入他們，一邊受著冷嘲熱諷和低賤對待，一邊還要苦苦掙扎為自己的理想留最後一條路。
她好累啊。
謝徽看著手裡的白晶石，看著身後她已經走出的元帥府，她定定站著。
最後終於做了個決定，轉身回到了元帥府。
她一路過關斬將，殺到了李元帥辦公室前。
輕輕敲兩下，裡面並沒有回應。
然後她推開門，走進去。
然後她愣住了。
裡面坐著的根本不是李元帥。
是公主。
而公主旁邊的沙發上，還坐著骨瘦嶙峋，喝著營養湯的賀鬱雲、鄺凌、王佑凌、易航等一干人等。
謝徽傻了。
公主笑了。
“你拿了賀將軍他們所有的物資，帶著他們所有的希望和能量晶石，本來應該去尋找我，”公主又問她，“可為什麼，又會來李元帥的辦公室？”
“我……”謝徽慌了，“我發現你們已經打敗元帥佔領了這裡，所以……”
“是嗎，”公主輕輕敲擊桌面，一張空氣屏立刻在謝徽面前顯露出來，“看看這是什麼？”
謝徽目光看向空氣屏的那一刻，愣住。
她在路上遇到張白序，以及他們之間發生的種種對話，清清楚楚顯露其中。
尤其是最後，張白序問她：“那你考慮好了嗎？”
謝徽鄭重點頭，終於說道：“我累了，我選擇放棄，我會把晶石給元帥。”然後頭也不回，從明明該去向公主派的方向，掉頭回了元帥府。
“不，不是這樣的，這影片是假的！”謝徽叫道，不可能有人這麼清晰地拍下她和張白序的這段對話，不可能。
她看著公主譏誚的唇角，看著賀鬱雲王佑凌他們無比悲痛和失望的眼神，她感覺腦子要炸了。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要破壞她的計劃，到底是誰？！
“是我。”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謝徽轉頭過去，一愣。
“怎麼是你？許文斂？”她不解。
一瞬間，她的世界全部褪色，變成了一片空白。
而後強光又慢慢照亮了這片白，她意識模糊。
再清醒時，她才驚覺，自己居然還站在最初的試煉場上。
【0923號謝薔，第一場試煉，失敗。】試煉場上的廣播及時響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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