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槐序沒有真的擱筆, 他寫了一會, 見硃砂幹了就不寫了。
琉螢將符篆都收起，分門別類放好，才走出房門打算去外面看看。
城主府的人過來道謝，說要請客, 謝槐序都拒絕了。
下午王朗過來, 說是要和謝槐序道謝，他們師徒二人並未久留, 也是順便過來辭行的，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
琉螢得知趙京平已經被趕出城主府, 他謀財害命，罪無可恕，已經被關進了大牢, 只等秋後問斬。
而城主夫人這次傷了根本，她身上陰氣過重, 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唯一的好事, 還是小姐有了身孕，但在這個時候卻也並不令人高興。
次日一早琉螢就和同門離開，他們這次要北上而行，琉螢不知道會不會遇到風鈴，但也沒有多想。
路上偶爾遇到兩隻小妖傷人，都被他們解決, 不是什麼棘手的事情, 謝槐序都不會插手。
他們今晚進入南北交界的小鎮，謝槐序先找間客棧住下。
今日似乎是人間的什麼節日, 有人在屋前燒紙, 現在也不是七月十五, 琉螢看了有些摸不著頭腦。
客棧門前掛了三盞天燈，琉螢不禁抬頭看了一眼，找來店小二問了一句，才知道今日是民間的下元節。
而屋外他們燒的也不是普通的紙，裡面還包著用紅綠紙做成的衣物，還有錫紙疊的金元寶，最為關鍵還要寫上署名，免得到不了陰間先人的手上。
琉螢聽完後就站在屋外，看著門前的三盞天燈不說話，她忽然憶起謝琉螢以前的事情，那個時候外祖母尚在，每年都會帶她去祭祀母親，後來外祖母也走了，她成了孤家寡人一個。
而她的父親是誰，琉螢並不清楚，也沒聽外祖母說過，她也從未提起。
謝槐序出來看見琉螢站在外面，走到她身邊，見她一直看著頭上的天燈，眼睫垂下沒有開口。
琉螢發覺身邊有人，轉過頭見是謝槐序，不禁問：“二哥你怎麼出來了？”
“走吧，給你孃親和奶奶買點金元寶。”謝槐序道。
琉螢有些驚訝，不知道謝槐序怎麼發現她想起了過去的事情，“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這還用猜嗎？”謝槐序看了她一眼，“天星派沒有這些習俗，不過我們現在在人間，可以多念一念。”
琉螢想到謝槐序的母親，她忍不住問：“二哥是不是也想起義母了？”
謝槐序張口想說什麼，最後只是應了聲：“嗯。”
琉螢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記憶裡謝府的人都不會對她說這些，等她得知謝夫人去世的時候，還是在她的靈堂上。
那之後謝槐序就和變了人一般，離家拜師再也沒回來。
謝槐序帶琉螢買了金銀包，幫她寫了署名和送給誰，他顯然是知道琉螢母親和外祖母的名字，寫完後讓琉螢去燒了祭奠。
琉螢見謝槐序自己沒有動作，不禁問了一句：“二哥不給義母燒一個嗎？”
“她收不到的。”謝槐序回答，並沒有給琉螢解惑的意思。
琉螢覺得他說的話有些奇怪，但沒有多問，給自己母親和祖母各燒了一個祭拜，希望她們已經投胎轉世了。
琉螢也希望謝琉螢能夠好好的，雖然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但總比她現在走劇情要好許多。
回來路上天已經黑盡了，家家戶戶門上都點著三盞天燈，琉螢有些好奇，問謝槐序：“會不會有鬼出來閒逛？”
“不會。”謝槐序不知道她怎麼突然提及這個，一般有鬼的都是中元節鬼門大開的時候。
琉螢聞言也不覺得有多可惜，路上她看見一隻雪白狐狸跑過來，沒幾下就不知道竄到哪裡去了。
謝槐序見了回過頭看了一眼，琉螢見他停下，不禁問：“那隻狐狸有問題嗎？”
“沒什麼，只是生出靈智了。”謝槐序和她道，“回去了。”
琉螢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動物生出靈智，她又想起之前遇到的黑貓，她也有一隻靈寵該有多好啊。
謝槐序不知道她所想，聽見身後有人在說話：“小狐狸，等一等！老夫的藥箱還沒拿呢！”
他回頭看見那隻雪白的狐狸著急得在原地轉圈圈，抬眼才發現它是在醫館門口，應當是有急事所以過來叫大夫。
琉螢也看見這一幕，覺得有些好玩兒，片刻後一名大夫帶著藥箱跟著狐狸離開，琉螢見狐狸在前面引路，大夫跟著，顯然是早已相熟。
“人可以和妖這樣和諧嗎？”琉螢忍不住問。
謝槐序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他沒有回答，和琉螢回到客棧準備休息。
琉螢回到自己房間，她照常還是和程蔚一間屋，程蔚見她回來，笑著讓她坐下歇一歇，她神情間有些羨慕。
“謝師兄對你真好。”她明顯是看見謝槐序和琉螢一起出門了。
琉螢想如果自己不是謝家養女，謝槐序指不定會對她露出什麼臉色，她嘆了口氣：“沾了些姓氏的光罷了。”
程蔚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讓琉螢早些睡，明天還要啟程。
琉螢也摸不準她這句話什麼意思，不過見程蔚不再開口，她也鬆了口氣。
夜裡似乎有些響動，琉螢睡得不安穩，等到第二天天亮了後，琉螢見時間還早，洗漱過後取出書坐在窗邊看兩眼。
程蔚見她用功，也不打擾她，下樓去找別的師妹說會話。
琉螢看了兩頁收起書本，準備下樓去買點吃的，剛從樓梯上下來，就看見天星派弟子圍在一張桌子邊上，桌上坐著一隻雪白的小狐狸。
她看見有隻狐狸微微愣了一下，隨後三步並兩步跑下來，問其他人：“哪裡來的？”
陳旻和她解釋，“昨晚它一直在敲門，不知道從哪裡鑽進客棧的，把謝師兄給喊出去了，謝師兄回來後它就一直跟著。”
琉螢左右沒看見謝槐序，不禁問：“那二哥呢？”
“在樓上。”陳旻回答。
琉螢覺得有些奇怪，準備過去問謝槐序怎麼一回事，等她進了謝槐序房門，見謝槐序坐在屋裡寫符紙，不禁走過去。
“二哥，樓下的狐狸怎麼回事啊？”琉螢走過去坐下問。
謝槐序見她過來便收起筆，才和她道：“昨晚它找過來讓我幫忙辦喪事。”
“喪事？”琉螢不解。
“養它的老人昨晚去世，半夜起屍了。”謝槐序讓琉螢將他剛寫好的符篆收好，才和她道：“師弟師妹似乎都喜歡，我便沒趕它走。”
琉螢見他晚上出門都不叫她，平白缺失了一次經歷，她將符篆都收起，道：“出門辦事也不叫我一聲。”
“半夜叫你做什麼？”謝槐序不解，抬頭見琉螢悶悶不樂，多說了兩句，“我去喊你不是要吵醒程師妹？”
聞言琉螢沒有再說什麼，謝槐序見時間差不多了，準備帶人離開這裡。
他和琉螢下樓的時候，見一群弟子圍著狐狸轉，對此有些無奈，但也沒有說什麼。
出發的時候，白毛狐狸跳到謝槐序肩上，似乎是想和他一起走，謝槐序看了一眼將它從肩上給拿下來，隨便扔進一個師妹懷中。
他沒有幫人養靈獸的愛好，也沒有養靈寵的打算。
白狐見謝槐序似乎不想讓它接近，依舊堅持跳在它肩上，為了表示它不佔地方，還特地將身形縮小了一些，毛茸茸的狐尾垂下來，比謝槐序衣服上的顏色都要白上幾分。
謝槐序剛準備再扔，肩上的狐狸就被琉螢給抱了下來，她擼了擼狐狸身上的皮毛，和謝槐序道：“二哥算啦！”
謝槐序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麼，琉螢從空間袋裡找了吃的餵給它，和眾人御劍離開小鎮。
傍晚時分，眾人在一座野林子裡落腳，琉螢懷中的狐狸不怎麼適應御劍，落在地上跑了幾圈，才徹底安定下來。
晚間弟子守夜，狐狸陪守夜的弟子坐在篝火邊上，守夜弟子扔給它一塊小巧的靈石，狐狸抱著靈石咬了兩口，將靈氣吸進肚裡。
輪到謝槐序的時候，狐狸跑到他身邊，一直跟著他走到篝火旁邊，謝槐序見它一直跟著自己，扔了一根樹枝進火堆裡。
“無需你報恩，也不用跟著我。”他轉過頭看了一眼狐狸道。
火光映著它雪白的毛髮，顯得有些橙黃，謝槐序怕火苗燎到它的毛髮，將它往後拎了拎。
謝槐序見白狐一動不動，也沒再開口。
說到底，有一個琉螢已經夠花錢了，他如果還要養一隻靈寵，那得花費多少靈石？
琉螢不知道謝槐序心裡埋汰自己，次日醒來看見小狐狸還在，跑過去抱住它軟乎乎的尾巴，眸光明亮看向謝槐序。
問他：“這不是那天晚上去喊大夫的那隻？”
“嗯。”謝槐序應了聲，見天色還早沒有著急啟程。
琉螢摸出一些糕點喂小狐狸，見它乖乖吃東西，才問謝槐序：“師兄不想帶著它嗎？”
“我和靈寵沒什麼緣分。”謝槐序這麼說。
琉螢看向他有些意外，“為什麼這麼講？”
謝槐序道：“不長久。”
琉螢想謝槐序日後要回天上去，也不會一直在人間待下去，他說的也沒有錯。
琉螢抱著小狐狸，將它放在謝槐序的懷中，她和謝槐序道：“那就在這點不長久的時間裡，好好珍惜吧！”
謝槐序微微愣了一下，他好像想起什麼事情，看著懷裡的狐狸，摸了摸它的毛髮。
“師父說我歲時短暫，而靈寵卻有很長的壽命，我不該如此殘忍。”謝槐序想起前天夜裡，狐狸眼中的淚水，終究沒有放下小狐狸。
謝槐序說話的聲音很輕，輕到只有琉螢一個人聽見，她怔愣看向謝槐序，想問一句為什麼，卻沒有問出口。
謝槐序抬頭看見琉螢一臉沉重，以為她真的信了，不禁彎起嘴角，“我和你說笑，你這麼嚴肅做什麼？”
“那你說那什麼歲時短暫是什麼意思？”琉螢明顯不信他的話。
謝槐序解釋道：“歲時短暫只是說我和誰的緣分都很淺，相處時間都不長，哪怕是你，也總會離開我的。”
琉螢對此心中有些疑惑，她搖了搖頭，“不會的。”
謝槐序看了她一眼，並未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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