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螢是被程蔚給叫醒的, 她見外面天色早已暗下, 月亮升空高掛，顯然天黑有些時候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儘管有些睏倦，但還是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於是洗了把臉就和程蔚出門。
出去的時候, 程蔚順道給她講了一下這裡發生的事情。
齊州城內只有一條湖，平時就有紈絝去湖上那些遊船畫舫上游覽作樂, 湖岸邊又齊齊整整栽著垂柳杏花，一到春季青紅相交, 引得不少遊人前來觀賞，因此湖邊沒少建賞景的亭子，也有文人在此留下佳句詩篇。
這事起初是有人溺水而亡, 官府查了一圈沒找到兇手，再者大半夜過來的都是些尋歡作樂的, 以前也不是沒有醉酒溺水的事情, 於是判定成意外溺水，估摸是夜半出行沒看清路，自己掉水裡的。
這個理由其實也很合理，這種事情周圍的百姓見怪不怪，大家也沒細想，本著對官府的信任, 也就沒有再去深究這回事。
但這事一回兩回還成, 幾天內出了三回，而且都是在湖岸邊溺水, 眾人心中也就有了些疑慮。
不過哪怕會死人, 也擋不住那些尋花問柳的人半夜的時候過來, 湖上的情況一如往常，直到第五名死者出現，突然有了人證，這才給了眾人解惑的機會。
那天晚上天色很晚，男人照舊不回家而是坐在船頭，懷裡摟著美嬌娘上下其手，時不時以口渡酒和美嬌娘唇舌交纏。
正當他興致正濃，準備將美嬌娘打橫抱起回艙內的時候，美嬌娘突然指向岸邊，他們這艘船離湖岸邊還算近，隱約瞧見是一名綠衣女子和一名年輕男子貼在一起，這事在這裡只算尋常。
但是美嬌娘說剛才明明沒有這名女子的，她彷彿憑空出現的一般，男人這才看過去，這一看不得了，望過去就看見綠衣女子將人給推進湖裡，而那個年輕男子像是沒反應一樣，一直不曾露出水面呼救，也沒有任何掙扎。
男人覺得不對勁，聯想到最近的傳言，發現綠衣女子突然化為一道青煙飛走，這才顫顫巍巍說了一句：“妖怪！”
這之後男人連忙讓人將船划到岸邊，請了幾個會水的夥計下去撈人，人雖然是撈上來了，但已經沒氣兒了。
出了人命，這事可馬虎不得，男人連忙讓人去報官，官府過來挨個問了船上的人，又請了仵作，確認死因和前幾個都差不多，這才明白這不是人為的。
但這事普通人管不了，只能找方外之士，但來了不少人，都沒什麼辦法。
有些人不過是趁著亂世糊個口，因此沒什麼真才實學，隨便混個盤纏就跑了。
也有一些人是有除妖的本領，但不知道妖精是怎麼出現的，他們在湖邊蹲守幾日也沒看見女妖出現，覺得是齊州城在浪費他們時間，也走了。
也有一些人還在堅持，就比如他們天星派的這幾名弟子，而且他們這幾日蹲守，還是有些效果的，起碼女妖沒有隨便出來殺人。
之前的死者，他們也做了總結，查了一下都是一些青年才俊，閒的沒事會出來賣弄一下自己的才學，基本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
琉螢聽完覺得不太理解，讀書人大半夜跑去那裡做什麼，是會情人還是想上船？
她這麼想，也問了出來：“他們都是為什麼去湖邊？”
“這些他們都查過了，有的是路過，也有是朋友相邀經過那裡，其他的就不清楚了。”程蔚回答。
琉螢見問不出來，也就不再詢問，和其他人集合後等著出發。
謝槐序這次將人分成好幾隊，分別租了好幾條遊船，東南西北各盯一邊，也不用劃的離岸邊很近，能看清情況就行。
隊伍分好後，琉螢和謝槐序照舊在一起，程蔚和風鈴自然是分開的，考慮玉書宗的兩位女弟子，謝槐序終究還是讓黎宴和風鈴帶她們一起。
楊雲曦見謝槐序很快將隊伍劃分好，剛要說點什麼，謝槐序和琉螢說了一句，“走吧。”
二人和分好的隊友離開客棧，他們出行自然不好打攪客棧老闆，再者住處都是在客棧主樓的後院，乾脆都御劍離開。
琉螢和謝槐序到了地方，他們管的是東邊，謝槐序找了一個船家租船，岸邊空閒的船隻不少，估計是最近妖怪害人的事情傳遍了，導致這裡的生意慘淡，但隱約還是能聽到湖上傳來的樂曲聲。
琉螢在心中感嘆一聲，和其他弟子上了船隻，謝槐序租的船不大不小，船上還有配套的各色樂伎。
琉螢看見謝槐序面色淡然去交涉，讓眾人回去睡覺，今晚不用出來吹拉彈唱，這些樂伎臉上還有些可惜。
難得遇到修仙門派的弟子，何況謝槐序長相俊朗清逸，面色冷淡但語氣溫和，話裡也沒有看不起她們的意思，只能說她們與仙家無緣。
琉螢走到船頭邊上，看著今夜的湖邊景色，船頭上的燈光落在水面上，像是灑了一地的碎金，比頭頂的月亮還要明亮幾分。
冬季夜裡格外的冷，她今天多套了兩件衣裳，謝槐序出門辦事不會帶小狐狸，琉螢今天沒有暖爐，還好謝槐序給她寫了一張驅寒氣的符篆，她才覺得稍微好點。
謝槐序解決完事情走到她身邊，隨意掃了一眼四周，沒察覺到什麼。
琉螢餘光瞧見身邊有人，轉過頭看他一眼，才看向那些在岸邊建造的亭子，“二哥覺得，她今天會不會出來？”
“不知道。”謝槐序道。
船隻開始朝東邊行去，迎面的風吹在琉螢臉上，被符篆散去不少溫度，琉螢覺得不是不能接受，也就沒有躲開。
謝槐序和船家商量好了位置，離岸邊不遠也不近，也方便他們看清岸上的情景。
這會兒還未到三更，周圍還有行人經過，但都是匆匆走過，很少有人在亭中逗留。
與他們臨近的一艘船上，隱約傳來一陣奢靡之音，男女笑聲不絕於耳，似乎十分熱鬧，反觀他們這邊卻是安靜異常。
琉螢盯著岸邊好一會，沒看出什麼不同來，就朝向旁邊看過去，那艘船上的燈幾乎都點了起來，船頭上還掛著一連串的燈籠。
這麼冷的天無人出來，船艙裡的竹簾捲起，裡面的情景看一眼便知，有個中年人逮著一個妙齡少女親嘴兒，琉螢嫌傷眼沒有再看。
她告訴自己這裡和她的世界是不一樣的，便沒有再去看那邊。
謝槐序似乎察覺到什麼，走到琉螢另一邊，剛好幫她擋住那邊的燈光。
琉螢將外套又捂緊一些，轉過頭看他一眼，剛要說什麼餘光瞥見後邊幾名弟子坐在桌邊，琉螢回過頭才發現他們不知道哪裡搬來了桌椅。
她也沒有繼續站在這裡吹風，而是過去和他們混在一起，船家端上來一些吃食，大家看謝槐序站在前邊盯著，也就安心在後邊開小差。
其中一名女弟子和琉螢也算相熟，從盤子裡抓了一把瓜子，分給琉螢一些，嗑著瓜子嘆氣：“你說這些妖魔鬼怪，幹壞事非要選晚上做什麼，耽誤人睡覺。”
琉螢記得她的名字，她叫田真，和程蔚是同一個峰的，但師父不一樣。
琉螢邊吃瓜子邊聽其他人聊天，過了一會聽到有笛聲傳來，不由朝聲源處看去，無他，主要是這聲音在這些混亂的樂聲中，顯得尤為清晰突兀。
謝槐序似乎也注意到了，轉過身瞧見不遠處的一艘船隻，黎宴站在船頭吹笛，一身青衣站在燈光之中太顯眼了，他想沒看見都不行。
琉螢瞧見是黎宴，覺得有點奇怪，站起身跑到謝槐序身邊，“黎師兄這是何意？”
“他向來讓人猜不透。”謝槐序說道。
琉螢思考了一下，她和黎宴接觸不深，既然謝槐序都這麼說，看來黎宴本人和他行蹤一樣捉摸不定。
黎宴過來顯然是有事要說，他看見謝槐序就放下笛子，他和謝槐序傳信：派個人去岸邊誘敵。
謝槐序看見一縷白煙飛到自己面前，等看清上面寫的字，隨手打散煙霧，回了兩個字：你去？
收到傳信的黎宴看見上面的字，望向謝槐序眉峰挑了挑，笛子在手心敲了兩下，給謝槐序回道：煩請四師兄不要站在船頭，太顯眼了。
他見謝槐序看見了信煙，便施展輕功落在岸邊，剛好進了其中一座建造在水上的六角亭。
琉螢看見兩人拿煙霧傳信，她好奇沒走開，看見黎宴給謝槐序傳完信煙後，謝槐序瞥了眼上面的兩行字，毫不客氣打散煙霧。
“去坐會兒。”謝槐序同琉螢道。
他們兩個人，一個穿了月白長袍，一個穿著淡黃羅裙，就這麼站在船頭，在黑夜中確實顯眼。
琉螢點頭應下，她望著黎宴的方向，見他進了亭子後沒有坐下來，而是站在離水近的一邊，將長笛湊到自己唇邊吹響。
琉螢一直望著那邊，等了一會覺得有些睏倦，她手撐在桌子上支著頭顱，沒精打采看向謝槐序，“真的有用嗎？”
“沒有壞處。”謝槐序回答。
湖上的風有些大，他見琉螢半睜著眼睛，不放心問了一句：“冷嗎？”
“不冷，我貼了這個！”琉螢稍微精神一些，笑著搖頭，伸出手腕給他看纏在上面的符篆。
謝槐序見狀沒有再問，他轉過頭朝黎宴那邊看去，見黎宴身後隱約出現一道影子，謝槐序微微愣了一下。
琉螢見他似乎發現了什麼，也看向黎宴，見他身後出現一名綠衣少女，琉螢臉上的睏意瞬間一掃而空。
“來了！”她輕聲提醒其他人。
原本還想打瞌睡的眾人瞬間清醒過來，一一看向黎宴那邊，發現他身後確實出現一名綠衣女，不由都振奮起來。
居然真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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