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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養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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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夜飯很快出鍋。

 一條麻辣水煮魚、一道紅燒肉,兩道小炒素菜,還有一大盤滷菜混拼裝盤,端上桌,肉香不斷往外溢。

 五個人擠在狹窄的堂屋裡,一起聊天吃飯看春晚。

 電視裡聲音熱熱鬧鬧,大合唱、小品、相聲,一個接一個的節目,中途還穿插了京城那邊的熱鬧街景,看得三個崽崽眼睛都瞪大了。

 尤其是茶茶和修狗,時不時就張大嘴,發出驚歎的一聲:“哇——!”

 蘇觀月久違地想起穿越前的春節。

 那時她對春節沒什麼印象,無非就是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家裡,開著電視當背景音,倒一杯紅酒,坐在窗邊抿著酒,看窗外湖景瀲灩,光影璀璨,人群來往不歇。

 不像現在,她竟然覺得,過年也挺有意思的。

 院子外邊,時不時就傳來鞭炮的聲響,噼裡啪啦,吵得三隻大狼狗不停地“汪汪”叫。

 時間越來越晚,蘇觀月看春晚看膩了,就推著幾個孩子出去放鞭炮:“走,出去透透氣。”

 茶茶眼睛快黏在電視上面了,依依不捨地跟著蘇觀月出門。

 修狗舉起一串鞭炮,點燃,伴隨著“噼噼啪啪”的聲音,院子裡綻出一串串璀璨的火花。

 茶茶的注意力這就又被鞭炮吸引了,澄澈黑瞳裡反射著跳躍的光點。她靈巧跑到修狗身邊:“哥哥我也要玩!”

 蘇觀月提醒一句:“注意安全。”

 “好!”修狗把鞭炮遞給茶茶,用身體護著她,和她一起握著杆子,小心翼翼地點燃這一串鞭炮。

 “哇!”茶茶再度驚歎。

 就連林英也拿了串小型的仙女棒,點燃,在空中揮舞,畫出一個一個彩色的圖案,下一秒,就在空中消逝了。

 反倒是阿勃,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堂屋臺階邊,抱著膝蓋看他們玩兒。

 蘇觀月過去戳戳他:“不去玩鞭炮嗎?”

 “不玩。”阿勃搖頭,“吵死了。”

 蘇觀月輕輕笑,坐到他身側:“我也覺得吵。”

 阿勃一愣。

 “不過……”蘇觀月看著院子裡蹦蹦跳跳的三人,目光柔軟,繼續說,“我還挺喜歡看他們這麼鬧騰的。”

 今晚夜空也是澄澈的,抬頭能看見漫天星河,整個星空像是一塊巨大的深色玻璃,上邊鑲嵌著閃閃發亮的寶石。

 十二點。

 鞭炮聲響得震耳欲聾,天空裡竟然還出現了煙花!不知是哪家買的煙火,一朵朵彩色煙花在夜空中散開,只留下淡淡的影子。

 茶茶被煙花炸開的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往蘇觀月懷中鑽。

 蘇觀月捂住她的耳朵,抬頭看焰火。

 蘇觀月看著夜幕中迷幻的焰火,無聲在心底許了個願,她希望來年、後年,從今往後的每一年,年年除夕如今朝。

 等焰火放完,回到房間裡,已經凌晨一點了。

 三個小孩平時再怎麼鬧騰,到這會兒生物鐘也到了,一個接一個昏沉沉的,挨著床鋪就睡。

 蘇觀月卻難得興奮起來,睡不著了,再一看身側的林英,也是沒有睡意的樣子。

 “看電視嗎?”蘇觀月開啟床頭櫃,從裡邊拿出幾張碟子,“我都買好了影碟,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想看的?”

 蘇觀月早就買好了碟子,《霸王別姬》、《青蛇》、《大紅燈籠高高掛》,還有《東方不敗風雲再起》,都是她買給自己看的。這幾部片子,再過二三十年都看不膩。

 後面還有一打霓虹國的動畫片,《多啦A夢》、《蠟筆小新》,是給崽崽們準備的。

 林英選中了《青蛇》的影碟:“我看過原著小說,是李碧華老師寫的,我很喜歡這本書。”

 “行,那就看它了。”蘇觀月沒說的是,這部電影和原著小說的差別,可不止丁點兒……嗯,至少在她的記憶中,電影《青蛇》好像是挺成人向的。具體的劇情,蘇觀月也忘得差不多了。

 不過林英也是大孩子了,蘇觀月在她這個年齡時,已經開始玩18+的,她絲毫不覺得和林英一起看《青蛇》有什麼不妥。

 兩個人把電視搬到餐桌上,正對著床,她們坐在床上,背靠著牆面,正好能看到電視螢幕。

 隨著“浮生如此,緣生緣死”的悠揚歌聲,電影正式開始。

 電影開頭講的是法海的故事,法海年紀輕輕修為卻十分高深。他一生降妖除魔,自以為定力高深,卻在不小心目睹女子生產的情景後,被□□所困,產生了心魔。

 鏡頭再切到青蛇與白蛇那邊,兩條蛇妖幻化為人,青蛇被人間繁華、聲色犬馬所吸引,白蛇卻愛上了不近女色的讀書人許仙。

 之後,白蛇屢屢“勾引”許仙,很快就讓許仙淪陷,與她親吻、交|歡。

 “……啊!”林英看著電視上的畫面,短促地尖叫一聲,雙手捂住眼睛。

 蘇觀月打個哈欠,繼續看。

 電視裡,青蛇看許仙和姐姐縱情享樂,自己也學著姐姐的姿態去“勾引”許仙,但她心裡其實根本不明白,什麼是情,什麼是愛。她只是想和姐姐更像一點。

 反倒是法海,讓青蛇的心悄悄動了一下。

 只可惜法海無情,為了逼死姐妹兩,他把許仙抓進金山寺。白蛇一心救下許仙,帶著青蛇一起前去金山寺下,水漫金山。

 只是,青白二人的法力,始終比不過法海。二人差點命喪山腳下,好在最後,法海心神不定,給了她們逃走的機會。

 白蛇用情至深,她自己失去法力被困在水中,青蛇要帶她逃走,她不但不願意走,反而要求青蛇趁機去救許仙。

 面對白蛇的苦苦相求,青蛇看著她,眸中光影逐漸暗淡下去。她答應了白蛇的請求,卻說:

 “你老是說人間有情,難道妖就無情?有沒有想過我們兩姐妹,五百年相處都是情?你有沒有當我是人一樣想過我?”

 白蛇眼中只有許仙,沒有青蛇。

 電視裡,青蛇神情落寞黯淡。

 電視外,蘇觀月看著這一幕畫面,臉上睏倦的神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角一行淚滴無聲滑落。

 電影裡的青蛇在這一刻,終於懂得了什麼是愛,什麼是情,也終於知道,自己深深地愛著白蛇。

 蘇觀月以前看影評,有人說,青蛇對白蛇的這份愛,是愛情。也有人說,是親情。但蘇觀月覺得,既不是愛情,也不是親情。

 而是羈絆。

 像是一條無形的線,將青與白蛇緊緊連在一起的羈絆。是蘇觀月穿越前一直想要擁有的,卻一直得不到的羈絆。

 親戚薄情,父母薄情,她也薄情,一年到頭見不了幾回,見面也是吵架。身邊的朋友們,就算曾經關係處得再好,他們也一個一個逐漸成了家。只有她,始終孤身一人。所以她才對過去,沒有一點兒留戀。

 蘇觀月能夠共情此時電影裡的青蛇。

 回想著過去的一幕幕,心臟在輕輕地顫。以前嘴上再怎麼說著喜歡孤獨,也抵不住心裡想要有人陪在身邊的事實。說著感情哪兒有掙錢重要,心裡卻無比渴望著深刻的感情。

 或許再過幾年,等她三十來歲,四十來歲,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但她穿越時,才二十九歲。心裡難免會對感情,有幾分不可言說的天真渴望。

 不然她也不會在每年春節時,開一瓶紅酒,看著窗外黃浦江邊霓虹閃爍不歇的夜景,或是鹿湖湖面月光粼粼,一喝就是一整夜。

 好在現在,她有茶茶,有阿勃,還有修狗。人生早已不像曾經那麼無趣。

 “媽、媽媽你怎麼了?媽媽別哭……”

 一隻軟綿綿的小手撫上蘇觀月臉頰,茶茶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醒了,慌張地爬起身,軟糯糯地往蘇觀月身上蹭。

 蘇觀月倏地回過神來,正對上茶茶滿是關切的大眼睛。茶茶澄澈眼眸中,竟然浸起水霧。

 林英聽到茶茶的聲音,也跟著看過來,還遞來一張手帕。

 蘇觀月:“……”

 淦……!!!

 蘇觀月不覺得看電影看哭是一件丟人的事,而且她哭得無聲無息,待會兒淚漬就幹了,林英根本注意不到。

 可是被茶茶看到了,就很丟人了。

 蘇觀月臉頰難得地發燙,她深呼吸一下,溫柔捏出一個笑,佯裝若無其事地捏捏茶茶的小臉蛋:“媽媽沒事兒。”

 “真、真的嗎?”茶茶歪腦袋。

 蘇觀月拉長聲音笑:“真的——”

 “媽媽只是在看電影,被感動到了。”說到電影,蘇觀月及時地轉移話題,“茶茶,你什麼時候醒的?”

 茶茶眨眼:“就在剛才。”

 蘇觀月鬆口氣,前面電影裡那些少|兒|不|宜的鏡頭,茶茶一個都沒看到。蘇觀月哄著茶茶:“睡覺嗎?”

 茶茶卻搖搖頭,新奇地盯著電視上的畫面,眼睛在發光:“媽媽,電視上的兩個姐姐……好漂亮。”

 張曼玉和王祖賢,能不漂亮嗎?

 茶茶眼睛都看呆了。

 電影也沒剩幾分鐘,蘇觀月乾脆就和茶茶一起看完剩下的內容。

 看到最後,白蛇死在水中,許仙陪葬。畫面上只剩下法海與青蛇,孤獨站在無邊汪洋中。

 青蛇說:“問世間情為何物?你們世人自己都搞不清。”法海迷茫地喊她一聲“小青”,青蛇沒有回應他,就這麼躍入水中,身影消失。法海抱著白蛇與許仙的遺孤,站在水中,任由浪潮沖刷而過。伴隨著新生兒的一聲啼哭,故事就此結束。

 林英也看得淚眼朦朧,鼻子一抽一抽,獨自到屋外抹眼淚去了。

 茶茶還小,看不懂劇情,懵懵懂懂地眨著眼,只扯著蘇觀月袖口重複著說:“媽媽,那兩個姐姐……真的好漂亮啊……”

 “茶茶長大也會很漂亮的。”蘇觀月輕聲說。

 就說茶茶那讓人恐懼的歌聲,她在原文裡能夠成為歌星,全靠那一張臉。

 “那、那茶茶也可以像那兩個姐姐一樣,穿著漂亮的衣服,在電視裡嗎?”茶茶茫然又憧憬地問。

 茶茶還小,但她已經知道電視裡的都是假的,都是人演出來的,也知道拍電視的說法。

 黯淡燈光下,蘇觀月清晰地看見,茶茶眼中有光芒綻放。

 “茶茶想拍電視,當明星啊?”蘇觀月輕輕問。

 “嗯!”茶茶用力點頭。

 蘇觀月拍拍茶茶的小腦袋,低下頭,認真道:“只要茶茶想的話,就一定可以。”

 ……

 蘇觀月第二天睡到了中午,迷迷糊糊間,她是被茶茶清脆的聲音徹底吵醒的。

 “蛇精!你罪孽深重,又大開殺戒,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茶茶壓低聲音,單手合十,另一隻手上握著一串頭繩,手指在上邊摩擦。

 ……還真有幾分像電視裡那個死腦筋的法海。

 下一秒,茶茶轉個身,扔掉手中的頭繩,坐到哥哥們的地鋪上,低頭,神色忽的變得散漫,笑得淺淡無奈:“我來到世上,被世人所誤,你們說人間有情,但情為何物?”

 茶茶自己可能都不知道這些臺詞是什麼意思,卻把電影裡演員的神色模仿得十有**。

 蘇觀月垂眸,不由得想,說不定茶茶還真有幾分演藝天賦。

 ……

 過完年,又開始新一輪的忙碌。

 鋪面那邊早已裝修好,晾了一段時間,蘇觀月也準備正式搬過去啦!蘇觀月專門翻了翻黃曆,選了個適合搬家的良辰吉日,帶著崽崽們大包小包地往三輪車上裝。

 柳三旺怕她一趟裝不下來,還專門租了輛小皮卡開過來,看得蘇觀月哭笑不得:“三叔,我哪兒有那麼多東西要搬?”

 “你說你,讓孩子們跟一堆傢俱擠一起,這像話嗎?”柳三旺擺擺手,工人們立刻就把東西搬上皮卡。

 蘇觀月無奈地笑,隨他去了。

 “我先把東西搬進城裡啊!你慢慢過來就行。”說著,柳三旺坐上皮卡副駕駛,一揮手,汽車就開走了。

 蘇觀月也騎上三輪,跟在後邊。路過三河鎮的時候,她想了想,還是到派出所外。

 “你們在車上等等我。”蘇觀月和崽崽們招呼一聲,進去找到高柏。

 “觀月?”剛剛開春,高柏這邊也挺忙的,他剛處理完手頭的檔案,一抬頭,就看見蘇觀月,不由得驚喜出聲。

 “高柏,我來和你說一聲,”蘇觀月在他對面坐下,“我準備搬家去廣都了,以後……可能很少會來三河這邊。”

 “啊……”高柏明顯地怔了一下,琥珀般的眼眸閃爍,很快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這樣啊……那我祝小蘇老闆往後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蘇觀月笑:“我也祝小高警官從今往後一切順利,步步高昇。”

 高柏說著,藏在桌下的那隻手指捏了捏衣角:“其實……觀月,我也可能要調回市裡了。我、我本來想抽空給你說一聲的,但現在開春,太忙了,這才一直沒說……”

 “這是好事兒呀!”蘇觀月眉眼彎起,“我也遲早會去市裡發展,高柏,有緣的話,我們市裡再見。”

 “嗯……市裡再見!”高柏臉上帶著笑,情緒是激昂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藏在桌下的手,在發抖。

 前些天他接到回市裡的通知後,就一直在猶豫,他想晚一些回去,哪怕能夠多在三河鎮呆半年也好。他又想問蘇觀月,願不願意一起去市裡,但他心裡清楚,這麼問意味著什麼,二十多歲的男女之間,意味著談婚論嫁處物件。

 高柏心裡有這個想法,他不在乎蘇觀月的繼子繼女,相反,他很欣賞蘇觀月一個女孩子,能把茶茶阿勃養得這麼好,還同時兼顧著生意,把店鋪開得蒸蒸日上。

 他欣賞、仰慕蘇觀月。

 可是他不敢戳破,他有預感,他如果真的問了出口,得到的只會是否定的答案。

 高柏埋頭,忍住心裡翻湧的情緒,抬頭時臉上已經是一個明朗的笑顏:“走吧,觀月,我送你出去。”

 他送蘇觀月到派出所門口,看著那輛三輪越走越遠,三輪後座上,茶茶和修狗笑著朝他招手,阿勃也敷衍地抬抬手臂。

 高柏臉上始終帶著笑,直到三輪徹底消失在他的視野中,他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暗淡。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從今往後,蘇觀月去廣都發展,他回到市裡拼搏,他們各奔前程。

 如果真的有緣的話……以後真能在市裡再見,到時候的他,一定要把現在不敢說出口的話,認認真真地說給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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