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上除了“房屋出售”四個字,什麼都沒寫,也沒有留聯絡方式。蘇觀月想了想,立刻敲響捲簾門。
“咚咚咚”的聲響在安靜的街道上擴散開。
修狗和茶茶很配合地扯著嗓子大聲喊:“有人嗎?老闆在嗎?”
敲了好一陣都沒有聲音。
蘇觀月停下來,抬頭往上看,這是一棟二層的小樓,兩間鋪面連在一起,樓上是自住的房間。
窗戶玻璃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灰,顯然很久沒人回來住過了。
別說這家鋪子了,整條街都是蕭索的。蘇觀月敲了好半天都沒人,也只能作罷,剛要離開,隔壁一棟樓的窗戶卻突然開啟,一個老婆婆從裡邊探出頭來:
“外邊吵什麼吵呢?”
“老婆婆,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了。”蘇觀月立刻說,“我看見這裡掛著房屋出售的牌子,但是沒有留聯絡方式,這才敲門的。請問您認識這間鋪子的主人嗎?”
“認倒是認識……”老婆婆詫異皺眉,“妹兒,你想買這兒的房子?”
真怪,居然有人想要買聖慈街的房子!要知道,這地方雖然離市中心不遠,可週邊完全是城中村,生意蕭條不說,還亂得很!
房東本人都不願意在這兒開店,更別說外來人了。更何況,這裡房子價格高得離譜,和城中心別的地方差不多,腦子有病才會想在這裡買鋪面喲?
“妹兒……”老婆婆開口想勸蘇觀月,聲音又止住了。她嘆口氣,賣鋪子的那位鄰居也是不容易,老母親生了病,他只能在醫院照顧著,一身家當都花得差不多,只能寄希望於這個鋪子。
賣鋪子的告示都掛出去三個多月了,這才有一個人來諮詢,老婆婆哪兒能就這麼把人給勸走呢?
老婆婆最終說:“鋪子主人叫李曉洋,他這段時間都不在家裡,在蜀都大醫院裡陪他老母親看病,好像是在看胃病。妹兒你要誠心想買這鋪子,就去醫院裡找他吧。”
“成,謝謝婆婆!”蘇觀月點頭。
老婆婆嘆口氣,還是提醒一句:“妹兒,這地方不值當,你要是來城裡做生意的,還是可以考慮考慮別處。唉,你先去問問價格,對比對比吧。”
不值當?
也對,誰能想得到,再過十幾二十年,這裡的房價能翻十倍甚至百倍。
蘇觀月問:“老婆婆,這邊房子大概多少錢?”
老婆婆說:“青巖路和天蜀廣場周邊價格倒是差不多,兩千五一平。但我們聖慈街比不上外邊,得便宜個三兩百塊。李家一間鋪子和我這邊規模差不多,三十平左右。妹兒你自己算算多少錢。”
按照兩千三一個平方算,不到七萬就能買下一個鋪子!蘇觀月眼睛一亮,要真這麼便宜能買到手,她就賺大發了。
唯一的問題是,這一片房子很可能是城中村自建房,沒有房產證,買賣不受法律認可。
尤其現在商品房才剛剛在蜀都興起,房屋買賣的各項規定還不完善,蘇觀月怕投資不成反而還虧錢吃官司。
蘇觀月順口問了問,老婆婆笑著說:“這你倒可以放心,李家和我家幾代都是鄰居,我清楚,他這房子是祖上傳下來的,明清時候修的!有地契呢。只是近些年翻修過,不是什麼自建房。”
“謝謝婆婆了!”蘇觀月很開心。
“媽,我們現在就要去醫院嗎?”阿勃輕聲問。
“去!”現在時間還早,蘇觀月怕自己從廣城回來後,這鋪面就被人搶走了!不管怎麼樣,先去醫院看看再說。
於是四人又坐上公交車,半小時後,在蜀都大醫院門口下車。
醫院外人聲嘈雜,擁擠程度絲毫不輸給火車站。蘇觀月和崽崽們手牽手,費好大勁兒才擠進醫院。
蘇觀月直奔諮詢處:“老師,請問您這兒有李曉洋的資訊嗎?我是他朋友……他媽媽在看胃病……”
醫院裡只記錄了病人的資訊,並沒有病患家屬的。蘇觀月只能到胃病住院部向護士打聽,也是她運氣好,才問出口:“請問您認識一位叫李曉洋的病患家屬嗎?”旁邊走道盡頭,一個正在抽菸的男人就看過來:“你找我?”
蘇觀月看過去,男人三四十歲,正倚著走道盡頭的欄杆吹風,吞雲吐霧,臉上滿是倦容。
“李曉洋!醫院裡禁止吸菸,都說多少次了!”護士厲聲呵斥。李曉洋這才滅掉煙:“不好意思。”他再看向蘇觀月,重新問:“你找我?”
“嗯,請問是聖慈街的李曉洋先生嗎?”蘇觀月走過去,“我看見賣鋪子的告示。”
“對,是我。你是來買房子的?”李曉洋眼睛微亮,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盯住蘇觀月。
蘇觀月點頭,直接問:“我想諮詢一下,你這鋪子有房產證嗎?價格呢?”
“有、有房產證的!”李曉洋立刻道,“妹兒你放心,那棟樓是我太爺爺傳下來的。原本只有一層樓,五年前我重新翻修了一遍,加蓋了二樓,還有三樓的花園。前年一早我就辦好了房產證。”
聽到“那棟樓”時,蘇觀月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只聽李曉洋繼續道:“我那一棟樓,兩間鋪面挨在一起,一間三十平,一間是四十平。鋪面後面有個廁所,二樓還有四間房,一間是廚房,遷了天然氣的,妹兒你放心。另外三間隨你怎麼改。頂樓帶個大花園。你要是誠心想買,總共二十八萬,一次性付清。”
二十八萬一棟樓!算下來,一平方還不到兩千塊,還白送一個一百來平的樓頂花園!
李曉洋的確是急需用錢,這價格比蘇觀月預想得還要低得多。問題是……這不是單個鋪面的事兒,而是一整棟樓啊!
加上銀行裡的存摺,蘇觀月滿打滿算也只有二十二萬元,差了整整六萬!其中兩萬還是她創業的本金。
六萬塊……如果一定要借的話,柳三旺不會拒絕她。可是昨天蘇觀月才聽柳三旺說,他家已經湊夠錢買車了,剛剛交定金。蘇觀月哪兒能在這種關頭找柳三旺借錢啊?
蘇觀月咬牙:“哥,二十五萬行不?”
如果二十五萬能買到手,蘇觀月去廣城進一趟貨,回來再聯絡天蜀超市,轉手把東西都賣出去,說不定能湊夠。
李曉洋看出蘇觀月是真心想買這房子,他張了張嘴,最終沒說出話,只長長嘆口氣。
“不得行啊,妹兒。”李曉洋又拿出一根菸,趁著護士沒看這邊,點燃,“二十八萬,不能再少了。”
二十八萬,蘇觀月是真拿不出這麼多錢。
或者說,其實硬要去找人借,去貸款,她還是能湊到的。但她覺得不值當。
她想買這棟樓,只是想給茶茶和阿勃未來多一道保障。這棟樓升值空間大是大,可也至少要等到十年,甚至二十年以後。
透支現在的財富,去購買十多二年後的保障,蘇觀月覺得不值。
蘇觀月有些遺憾地笑了笑,錯過了就錯過吧,反正不管這棟房子未來能值多少錢,她相信,自己能賺到更多。穿越前的她可以賺到那麼多,穿越後的現在,也一定可以。
有這一道保障自然最好,沒有,也無所謂。
“妹兒,你能留個聯絡方式嗎?”李曉洋看出蘇觀月準備放棄了,反而叫住她,“這樣吧,你是想買鋪子?我那棟樓有兩間鋪子,樓上的房間、花園也可以分成兩邊,如果之後有人願意和你一塊兒買,我再通知你,不過那時候單價可能要貴一兩百,就看妹兒你願不願意了。”
蘇觀月沒打算和人一塊兒買。房子是可以一分為二,中間隔開,但房產證呢?房產證怎麼辦?她想買這棟樓是為了投資,不是用來開店的,尤其這種未來寸土寸金的位置,有一點兒風險都不行。
蘇觀月還是留下了一串號碼,是她在廣都那間鋪子對面的電話亭:“可以打這個號碼。”
“行吧,妹兒,要是有訊息,我通知你。”李曉洋吐一口煙霧。
蘇觀月點頭,心裡卻明白,已經沒後續了。
啊……
一想到自己竟然與未來遠洋街的一棟樓擦肩而過,蘇觀月就止不住地心痛,心痛啊!
回去一路上,蘇觀月都把茶茶抱在懷中,不停捏捏她的小臉蛋,要麼就揉揉她的腦袋。
一腔悲憤發洩得差不多,茶茶的臉蛋也被她揉得通紅,頭髮也亂糟糟。
像只茫然的小貓咪。
“媽媽……”茶茶很委屈地喊出聲,大眼睛一眨一眨。
蘇觀月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滿心鬱悶也徹底散去。
晚上到家,蘇觀月一刻也沒閒著,出門採買接下來去廣州要用到的行李,還有火車上的吃食,泡麵,囤幾包小零食。
收拾好行李,蘇觀月又叫上三個崽崽,召開家庭會議。
蘇觀月認認真真給三個崽子講:“廣城那邊比蜀都要大得多,也要亂得多,尤其火車上,很有可能會有人柺子!你們一定跟緊我,哥哥看好弟弟妹妹,路上都把手牽緊了,不要和別人搭話,也不許吃陌生人的東西。”
“我知道!”阿勃立刻點頭,“我會保護好妹妹……還有弟弟的。”
阿勃的警惕性向來很強,修狗也是個小機靈鬼,蘇觀月最擔心的還是茶茶。小姑娘大大咧咧,又過於活潑,她怕她被壞人吸引走。
茶茶眨著眼,認真道:“我、我牽緊媽媽的手,一步都不離開媽媽!絕對不要別人的東西!不和別人說話!我聽話!”
茶茶聽過別人講人柺子的故事,知道要是被拐走了有多可怕。
蘇觀月又叮囑幾句:“如果遇到意外,不要猶豫,立刻大聲哭喊,讓我第一時間能夠注意到你們,好嗎?”
“嗯!”三個崽崽重重點頭。
蘇觀月這才稍稍放心些,但之後一路,她必須得打起十分的精神,盯緊三個崽崽,尤其是茶茶。
今晚好好休息一覺,第二天大早,蘇觀月又帶著三隻大狼狗去柳三旺那邊,暫時把狗子養在狗場裡。
“月妹兒,你要帶著茶茶他們去廣城?”柳三旺詫異地問,“怎麼不讓他們來我這兒玩,我幫你看一段時間。”
“主要是想帶他們去廣城長長見識,就當是一趟旅遊了。”蘇觀月說,“我總是一個人在外邊忙,把他們留在家裡,我覺得挺內疚的。”
柳三旺不太理解,他覺得蘇觀月對三個崽子夠負責了,別說村裡,就算鎮上都沒人像她一樣養娃的,每天接送娃上學、有些時候出攤還把娃帶在身邊,家裡有什麼大事兒還要和娃商量商量,有哪家人這麼溺愛自家娃娃?蘇觀月竟然還覺得內疚!
柳三旺不能理解,但他也尊重蘇觀月的想法。他看得出來,蘇家三個崽崽,就算是最受寵愛的茶茶,都不是被慣壞的樣子。相反,三個崽子都懂事得過分,有些時候柳三旺都覺得羨慕呢。
他以前只覺得,自己家月妹兒以後肯定有出息,但現在他又覺得,不僅月妹兒,月妹兒家三個崽子,以後恐怕也是幹大事兒的人。
柳三旺想了想:“你們啥時候出發?我送你們去車站。”
蘇觀月沒有推辭:“今天下午兩點。”
柳三旺一拍手:“行!那我到時候來廣都接你們!”
“那三叔我先回去了,我還要去學校給崽崽們請個假!”蘇觀月走得急匆匆。柳三旺本來還有話要給她說,看她這麼急,一時也就沒說出口。
“要請假?”招生辦的老師詫異問了一句,也沒再多說什麼,只讓蘇觀月提前把學雜費和校服費給交了。
學雜費一共三十元,校服費共六十元。
之後,柳三旺送蘇觀月去車站,直到看著四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才想起自己先前想說什麼。
他想問蘇觀月是不是要去見她父母!
幾年沒見,他是真的想念蘇家父母,也想念蘇聽海。柳三旺嘆口氣,不過轉念一想,蘇觀月跑去廣城,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會去找自己家人。等蘇觀月回來了,他再去問蘇家父母近況也不遲。
火車站裡擠得不行,一到人多的時候,蘇觀月就無比警惕,前面把茶茶護在懷中,左手牽著阿勃,右手牽著修狗,四個人幾乎快被人群擠成一塊兒餅。
直到上了火車,蘇觀月才鬆口氣。
軟臥條件比硬臥好太多,整條車廂都沒什麼人,不像硬臥那邊,肉眼可見的擁擠。一個軟臥包廂有四張床,蘇觀月一家正好都佔了,關上門,這裡就是他們的私人空間。
茶茶新奇地坐到床邊,看向窗外:“哇——!”
蘇觀月不由得笑,別看茶茶現在覺得新奇,估計明天一早就覺得膩了。火車出了城,一路都是一成不變的田野風光,反正蘇觀月是覺得膩。
周圍幾個包廂也陸續坐滿人,隔著牆壁,能聽到隔壁隱隱約約的聲響。
火車緩緩駛出車站。
全家第一次出遠門旅遊,三個崽崽都高度亢奮,趴在窗邊看了好久好久。
幾個小時過去,阿勃才終於看膩窗外景色,爬到上鋪,躺下看書。修狗和茶茶還不覺得膩,一起坐在小桌邊,聚精會神地看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
過隧道時,茶茶和修狗同時震驚:“耳朵在響!”
蘇觀月打個哈欠,蓋上被子,昏沉沉地睡著了。
軟臥比硬臥貴了一倍,但的確要舒適太多。
直到傍晚,蘇觀月才睡醒,起床去接開水泡麵。接開水的地方接近硬臥,人多,而且火車晃晃悠悠,蘇觀月怕崽崽不小心被開水燙傷,就叫他們乖乖在車廂裡等著,她去接水。
隔壁車廂的大嬸,剛好也拿著泡麵盆出來接水。“妹兒,吃晚飯呢?”大嬸熱情地朝蘇觀月打招呼。
大嬸身後,還跟了個圓頭圓臉的小胖墩,抬頭甜甜地喊:“姐姐你好。”
“你好呀。”蘇觀月笑著和他們打招呼。
大嬸和小胖墩穿著都十分整潔,說話時神態也讓人覺得很舒服、親切,大嬸手上還戴著一個秀氣的手錶,一看就是有錢人家。
排隊開啟水時,大嬸還把前面的位置讓給蘇觀月:“妹兒,我先前看到你還帶著三個小娃娃,你排我前面吧,免得娃娃們等急了。”
小胖墩也說:“姐姐在前面!”
“沒事兒,我們都還不餓。”蘇觀月擺擺手。剛才茶茶和修狗一路都在吃零食,不僅不餓,說不定還飽著呢。
排隊時,隔壁硬臥車廂尾巴處擠滿了人,吵吵嚷嚷的。
蘇觀月隱約聽到那邊的說話聲:
“醫生麻煩您幫我家小孩看看,這孩子上了火車就不吃不喝,都一天了,是不是生了啥病啊?”
“醫生!剛才明明是我排在前面的,您先看看我家孩子!”
“醫生求求您了……”
大嬸好奇地伸出腦袋,問:“怎麼回事呢?”
立刻有人回答說:“大嬸,我們車廂裡有一位老神醫!他醫術可好了,還免費幫各家小孩看病!大嬸,你家娃兒要是有什麼問題,也可以來問他。”
大嬸笑呵呵地感慨:“這位神醫真是好人。”
蘇觀月沒怎麼在意,打完水就回去泡麵吃。這還是崽崽們第一次吃泡麵,吃得吸溜吸溜的。畢竟,哪個小孩子會不喜歡泡麵調料包的味道呢?
崽崽們對泡麵的喜歡,倒是提醒蘇觀月了。
“你們喜歡的話,以後我有空給你們煮麵吃。”蘇觀月眉眼彎彎。
阿勃詫異看她:“媽,你會煮麵?”
“那是!”
去皮切成丁,倒進油鍋裡炒出汁,再倒一大碗水進去,加泡麵餅,加青菜,加蘑菇,加速凍蛋餃、年糕、肥牛,加一片芝士,加泡麵調料包,最後再打一顆雞蛋進去,蛋液包裹著每一根麵條,別提有多好吃了。
——蘇觀月就只會這麼一道菜。
當然得讓崽崽們嘗一嘗!
到第二天早晨,崽崽們對火車的新鮮感就徹底褪去,開始覺得無聊了。
吃飯,睡覺,看書,看風景,聊天。
一上午過去,三個崽崽都被憋得眼淚汪汪,尤其是茶茶,在火車上她不能跳舞,不能四處亂蹦躂,聲音都無比委屈:“媽媽,還有多久才能到廣城呀?”
蘇觀月笑:“還有兩天呢。”
如果運氣不好遇到大雨,說不定還得更久。
“啊……?”茶茶小臉蛋倏地跨下去,可憐兮兮地抽抽鼻子,“嗚嗚嗚媽媽,茶茶再也不想坐火車了……”
嗚嗚嗚QAQ
“要不……我帶你去外邊走廊上逛逛?”蘇觀月牽著茶茶和修狗到走廊放風,阿勃懶得動,就縮在床上看書。
正好,隔壁包廂的小胖墩也憋不住出來玩,三個小朋友對視,眼睛都亮起來——有玩伴了!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茶茶小兔子似的跳過去。
小胖墩甕聲甕氣道:“我叫王大元,你們呢?”
“我叫茶茶,這是我哥哥修狗。”茶茶歪歪腦袋,“大元哥哥,我們一起玩遊戲好不好?”
“好呀!”
三個崽崽這就玩到了一起。
大嬸探出頭來,坐到外邊走廊的座位上,輕聲笑:“我家大元就是靜不下來,一直在嚷嚷無聊,現在可算是找到玩伴咯!”
蘇觀月也坐過去,和大嬸有一搭沒一搭聊起天。
大嬸是蜀都人,兒子和兒媳婦兒在廣城做生意,過年的時候他們太忙,沒能回家,又實在想兒子想得緊,就拜託大嬸把王大元帶去廣城,以後都在廣城那邊讀書。
大嬸笑呵呵的:“我兒子和兒媳婦兒一起開酒店,聽說是什麼……星級酒店,我也不懂,只知道他們生意還不錯,這些年日子是越過越好,我這回也正好去看看。”
在廣城開一家星級酒店可不便宜!也對,之前看大嬸的言談,就不像是普通人。
到中午,兩家人一起去餐車吃了頓飯。
火車上的飯菜不好吃,四個小孩子都苦著一張臉,尤其是小胖墩,都沒吃幾口:“奶奶,我吃不下。”
大嬸無奈拍拍他的背:“努力多吃點兒,不然餓肚子怎麼辦?”
小胖墩逼著自己吃了一大碗飯。
可誰也沒想到,到下午,小胖墩身體竟然不舒服,整個人都無精打采,昏沉沉往床上一躺,沒力氣亂動了。
“大元?大元你怎麼了?”大嬸焦急地問。
小胖墩蜷縮在床上,半眯著眼:“奶奶,我不舒服……頭昏……肚子也有點痛……好難受嗚嗚嗚……”
“這可怎麼辦啊!”大嬸焦急皺緊眉頭。蘇觀月立刻道:“阿姨您別急,我這就去找乘務員。”
但火車上沒有醫生,乘務員也只能用廣播向乘客求助。很快,隔壁臥鋪的那位“老神醫”,就杵著柺杖走過來,後面還跟了一群看熱鬧的人。
“就是這個小朋友不舒服,麻煩你看看。”蘇觀月讓開位置。
老神醫一頭白髮,鬍鬚留得很長,眼瞳深邃,他捋一捋鬍鬚,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
“醫生,醫生麻煩您了……”大嬸手都在抖,“這孩子吃完午飯後,說是肚子痛,就突然成這樣了!”
老神醫停在小胖墩面前,眉頭一挑,表情立馬變得沉重,嚴肅道:“你家小孩臉色發黑,嘴唇蒼白,這是風寒入體,傷了腸胃臟腑,自然會胃疼。”
老神醫說得有模有樣,旁邊蘇觀月卻微微蹙起眉頭。
原因無他,穿越前,她大學是學檢疫的,醫學生要學的生理生化、病理藥理,她也都學過。大二的時候她出於興趣,還選修過半年的中醫學。
雖然工作的這些年,蘇觀月早把專業知識忘得差不多,但一些基礎的知識,她還是記得的。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光是“望”,就要望姿、望形、望神、望區域性、察口色(注1),更別說還有後面的“聞”、“問”、“切”三大步驟。
就連蘇觀月學校裡那位老教授,替別人診斷時,都不敢貿然得出結論,這老神醫看一眼就知道小胖墩得了胃傷寒?
蘇觀月等著看老神醫接下來要做什麼。
“……寒邪犯體,陽氣受損,經脈受阻,胃裡氣血凝滯阻礙(注2),自然會痛。”老神醫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最終從兜裡掏出一盒藥丸,“這一盒理中丸可溫中散寒,可以治療胃寒之證。”
老神醫一句一個拗口的中醫術語,聽得人耳朵疼。蘇觀月眉頭越皺越緊,她感覺老神醫說的這些話都是對的,是她曾經在書上看到過的,但她總覺得哪兒不對。
可偏偏……蘇觀月也只是對中醫知識有個大致的印象,她也不記得太多。
大嬸滿臉焦急,就要接過老神醫手中的藥盒,老神醫卻道:“這位妹兒,我看診只求心安,不圖診費,但我這些藥方都是祖上世世代代傳下來的,我……”
老神醫話還沒說完,大嬸就立刻問:“醫生您說,要多少錢?錢不是問題。”她焦急地掏錢,老神醫看見那一把的票子,鬍鬚都抖了一下!卻面不改色道:“一顆藥丸是十五元,早、中、晚各三顆藥丸,吃完方可解寒,一共一百三五元。”
一百三十多元的藥丸!他怎麼不去搶!
眼看大嬸就要掏錢,蘇觀月一下攔在前邊。
不管了,既然記不清具體的專業知識,就算胡攪蠻纏也要揭穿他!反正蘇觀月可以肯定,這個老神醫一定有問題。
老神醫騙錢是次要的,可如果他的藥丸有問題怎麼辦?就算藥丸沒問題,要是小胖墩身子一直不舒服,大嬸卻以為是藥丸還沒起效,耽誤了小胖墩去看醫生的時間,怎麼辦?
“醫生,你單單看一眼,就知道大元得了什麼病?”蘇觀月厲聲問。
老神醫沒想到有這一茬,他捋一捋鬍鬚,皺眉道:“我行醫六十多年,區區傷寒之證,自然能看得出來。”
旁邊圍觀的人也說:“是啊,老神醫醫術可好了!我家小孩得了感冒,他一眼就看出是什麼風寒入體。”
蘇觀月:“……”
廢話,火車才出川城,冷得要命,就這個鬼天氣,不是風寒入體還能是風熱不成?
“小妹妹,你快讓開,別耽誤老神醫救人!”
“你這小妹妹看著倒是乖巧講理的模樣,沒想到這麼不懂事!”一下子,周圍人看蘇觀月的眼神都變了。
蘇觀月聽著他們議論的聲音,倒是突然反應過來,老神醫究竟哪兒不對勁了!
他說的那些話都是正兒八經的中醫理論,但他就只是在背書!外行自然挑不出錯來。但是稍微學過一點的,就算是蘇觀月這種半吊子,都能明顯感覺到問題。
不說望聞問切四大步驟,哪個醫生看一眼就敢開藥?蘇觀月學中醫時,那位老教授強調過不知多少次,做醫生的,最重要的當然是醫術精湛,可第二重要的,則是要精通說話的藝術,在患者面前,無論如何都不能把話說得太滿。
這老神醫是有多自信,或者說多無知,才敢直接把書上的結論擺出來啊?
蘇觀月也不多扯,只冷笑著問:“既然如此,你拿得出行醫執照嗎?”
老神醫一下愣了。
“無證行醫是非法的!”蘇觀月厲聲朝乘務員的方向喊,“乘務員同志,麻煩您通知一下乘警!我懷疑他非法行醫,高價售賣假藥,車上不少人都被他騙了!”
“小妹妹,你太過分了吧?”
“就是,你怎麼能這麼汙衊老神醫呢?”
周圍人更加憤怒,眼神都快刀死蘇觀月了。誰知道那老神醫看見乘務員去找乘警,臉色一變,竟然拔腿就跑。
老神醫擠出人群,鬍子都被擠掉了,是一縷假鬍子!
再看他佝僂逃竄的背影,哪兒還有半分仙風道骨?
周圍一群人都看愣了,誰也沒想到,老神醫竟然真的是騙子!蘇觀月無語:“愣著幹嘛?去追騙子啊!馬上火車到站他就跑沒影兒了!”
那些人這才反應過來,立馬朝老神醫逃走的方向跑去,尤其是意識到自家小孩也吃了他的假藥的,追得那叫一個快。
大嬸回過神來,重重地“呸”一聲:“竟然是個騙子!真是多虧妹兒了!可是大元他,現在該怎麼辦啊?”
“再過幾分鐘列車就到站了,我去讓乘務員聯絡下一站的醫院,我們去醫院看病。”蘇觀月安撫道。
大嬸握著她的手,接連說了好幾個“多謝”。
下一站火車站外邊就是醫院,大嬸抱著王大元下車,外邊已經有擔架等著了。蘇觀月還要照顧三個崽崽,不方便陪她去醫院,就只在列車上幫她看著行李,等她回來。
這一站停靠時間很長,大嬸終是趕了回來,一手牽著王大元,一手提著藥。
“呼……”大嬸長長嘆口氣,“醫生說,我家大元頭暈是因為冷感冒了,肚子疼是因為中午吃得太急,吃撐了!那老騙子真就胡說八道!蘇妹兒,真就是多虧你了!要不是你,我家大元接下來一路都得受罪!”
小胖墩也努力打起精神:“謝謝姐姐。”
“應該的,我總不能看著孩子遭罪。”蘇觀月彎腰,輕輕摸一下小胖墩腦袋,“累了吧?回床上好好睡一覺,待會兒起床吃藥,明天醒來病就好了。”
大嬸給王大元喂完藥,等小孩子睡去,她突然敲響了蘇觀月那邊包廂門。
“請進?”
大嬸走進來,侷促地捏了捏衣襬:“妹兒,你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你要是願意收錢的話……”
大嬸話還沒說完,就立刻被蘇觀月拒絕了:“這怎麼能行!阿姨,我就是順手而為,哪兒能收你的錢?”
“你這孩子……”大嬸搖搖頭,接著問,“妹兒,你是去廣城旅遊的?”
“算是吧。”她是出差,崽崽們是旅遊。
大嬸:“那你訂好住的地方沒有?”
蘇觀月一怔,還真沒有。大嬸立刻親切笑道:“那麼這樣吧,妹兒,你去住我兒子酒店裡,我讓他給你留一間房!你什麼都別管,旅遊幾天,就好好在那兒住幾天!就當我們一家的謝禮。”
在星級酒店住幾天,說不定得幾百上千元!
“這……”
大嬸止住蘇觀月的話:“妹兒你別急著拒絕,你救了我家大元,那你就是我家的恩人。就算我不謝你,我家兒子兒媳婦兒也一定會謝你的。他們酒店房子多,真的不差你這麼一間。”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觀月也就應下。
大嬸這才笑容滿面地回自個兒車廂。
之後一路,外邊景色又是無邊的田園,茶茶和修狗沒了新夥伴可以一起玩,兩個崽崽再度蔫下去。
直到第三天清晨,火車經過桂城時,窗外的景色再也不是一成不變的田野。不遠處是怪石嶙峋的山壁,甚至能看見霧氣縹緲,彷彿置身仙境。
桂城的田野,都是霧氣飄飄,宛若仙境一般,和別處完全不一樣。茶茶看著窗外景色,嘴邊張得大大的,伸手揉揉眼睛:“媽媽,我是不是眼花了?”
蘇觀月也在感嘆,可惜不能用相機把外邊的美景記錄下來。
一路上,蘇觀月和大嬸兒也熟絡起來,大嬸兒姓黃,蘇觀月就叫她黃阿姨。
傍晚,終於抵達廣城。黃嬸兒生怕蘇觀月跑了似的,笑呵呵地走她身側:“蘇妹兒,跟我一塊兒走!”
小胖墩也終於恢復點兒活力,蹦跳著和三個崽崽走到一路。
一行人出了車站,外邊車來車往,鳴笛聲響個不停,人群嘈雜。
蘇觀月看好崽崽們,正想問黃嬸兒酒店位置在哪兒,她好打車時,黃嬸一揮手,一輛白色商務麵包車就停在了他們面前。
金盃海獅!大老闆標配座駕。
黃嬸兒招呼著蘇觀月上車:“妹兒快來坐!”
黃嬸兒又和司機說:“麻煩你聯絡一下立明,讓他留一間最好的房間,一定要最好的。”
司機立刻去旁邊電話亭聯絡。
蘇觀月上車,聽著黃嬸兒和司機講話,才意識到來接大嬸和王大元的竟然不是王大元父母,而是司機。
汽車飛馳,周圍一座座高樓大廈不斷後退,這時是傍晚,路邊已經有霓虹燈亮起,一幅一幅巨大的廣告牌立在寫字樓外,紅色的可口可樂、綠色的雪碧招牌,廣城的繁華一點點展現在他們眼中。別說崽崽們了,蘇觀月看著街邊城市景觀,都覺得驚歎。
黃嬸兒也忍不住感嘆:“蜀都還要再過好些年,才能發展成廣城這樣吧。”
半小時後,汽車停在一座十來層的高樓面前,玻璃外立面,反射著五彩的光,十分氣派。周圍也熱鬧、繁華,人群湧動,車輛川流不息,不遠處江面上還有遊輪緩緩駛過。
“這就是我兒子的酒店。”黃嬸兒笑著邀請蘇觀月下車,看著眼前的大樓,語氣不免驕傲,“我也是第一次來,以前只在照片裡看過。”
蘇觀月的目光被高樓外的招牌吸引:【夢之大酒店】
重點不是酒店名,而是酒店名字下面五顆閃耀的星星標誌。
星星數量代表著酒店星級。
也就是說……她白嫖了五星級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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