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廷霖的意識慢慢恢復，眼前的景象也越來越清晰，他睜開眼的第一瞬，見到的就是顧星晚展顏一笑的面龐。
她的神色有些疲憊，一看就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的模樣，但即便是如此，她的眼睛也亮晶晶的，美得好像漠北最亮的星辰。
“你怎麼在這裡？”季廷霖想要掙扎著坐起來，卻感覺到了渾身的不適。
他記得自己失去意識之前，是在和單于打仗，自己還不慎中了單于一刀，醒來之後，怎麼會見到遠在千里之外的顧星晚呢？
“你別動，還嫌自己命不夠短嗎？”顧星晚沒好氣地又把他摁了回去，仔細地檢查了一番他的傷口，確認沒有裂開的情況。
“金頓單于的那一刀雖然沒有傷及王爺要害，但是讓王爺體內的毒素爆發，軍醫無法醫治，我便回京請了她來。”一旁的時軒如實解釋道。
季廷霖瞭然，他再運氣檢視，發現筋脈果然再無堵塞之感，多年的沉痾就此解了。
而看著顧星晚和時軒都是一臉疲憊的模樣，季廷霖知曉自己這病不是輕易能治的，便知他們必定是廢了不少的精力。
“辛苦你們了。”季廷霖話語裡帶著真誠。
他少時遭人算計，所以對身邊人有諸多猜忌，但顧星晚和時軒，卻給了他不求回報的衷心和愛護。
時軒笑了笑，話語中帶著爽朗，“王爺言重了，為人本而已，王爺重傷未愈，還是由星晚再給王爺看看吧，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季廷霖闔了闔眼，算是應答。
隨即時軒退了出去，而顧星晚則是默不作聲地開始收納自己的銀針，一句話都沒有主動和季廷霖說起。
就在顧星晚給季廷霖再次把脈完，準備合上自己的醫箱的時候，季廷霖卻按住了她的手。
溫熱的小手想要抽離，卻被季廷霖牢牢地抓住。
“本王怎麼覺著，你在與本王置氣？”
季廷霖的聲音輕輕柔柔的，但神情卻很堅定，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顧星晚。
顧星晚表情淡然，始終沒有抬眼看季廷霖一眼，她語氣淡漠道：“我哪裡敢，螻蟻一隻，怎麼敢與王爺置氣。”
季廷霖一聽，便驀地笑了，顧星晚向來不會撒謊，她撒謊的時候，甚至不敢抬眼看別人，就怕暴露了真實的一面。
“你有，本王知曉，”隨即，季廷霖將顧星晚的手順勢一拉，讓她不得不靠近了自己幾分。
“而且在本王這裡，你從來不是螻蟻，是最特別的人。”
顧星晚被他的力氣一拽，險些失去平衡倒在她的身上，她怒氣衝衝地抬起頭，瞪著季廷霖道：“你不想活了是吧？傷口還沒養好，就這麼亂動？”
情急之下，她連尊卑都忘了，只是擔心則亂。
季廷霖沒有怪罪她，而是展顏一笑，打趣道：“你還說自己是螻蟻？哪有螻蟻敢這麼跟本王說話的？嗯？”
顧星晚愣住了，她無從分辨，心裡更是氣得不行，直接收拾了東西就要走。
“王爺身體看起來得很，都會跟我開玩笑了！”
見真的惹急了這個小不點兒，季廷霖也慌了，他重重地咳了幾聲，總算是讓顧星晚離開的腳步頓住了。
“你別走，我有話要對你說。”
這是他第一次在顧星晚自稱“我”，無關身份，也不再有任何的凌駕與傲慢。
顧星晚重新坐了下來，給他倒了一碗水，服侍著她慢慢喝下。
季廷霖看著小心翼翼的她，心裡卻升起了別樣的感覺。
“我知道，我這次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但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你要不要聽？”季廷霖目光裡帶著些懇求道。
顧星晚不置可否，她本就是氣季廷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明知道自己身體有礙，卻也不懂得明哲保身，若不是時軒千里奔襲，若不是他們運氣好，唯獨遇上了那一株百年難遇的天山雪蓮，季廷霖此刻便是一副屍骨了。
饒是她現在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對季廷霖如此上心，但她冥思苦想總結歸來，還是自己的一片醫者仁心罷了。
見顧星晚不說話，季廷霖便自顧自地說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的母妃了，她還如記憶中的那般鮮活明媚，她問我說，要不要跟她走，再也不理這裡的所有煩心事。”
季廷霖說這話時，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似乎是在回憶著和他母妃的點點滴滴。
顧星晚的眼眸動了動，她主動對著季廷霖說道：“那然後呢？”
“我夢到了很多事情，夢到了我第一次見你，你說要和我做交易的樣子，夢到我中毒暈倒，你拼死護我的樣子，夢到我為眾人千夫所指，你為我舌戰群儒的樣子……我想，還有一個人在掛念我，這就是我活下去的價值。”
“我告訴母妃，有個人在等我，若是我就這麼走了，那她所做的一切，為我失去的一切，就都白費了……”
顧星晚瞳孔微顫，她竟是沒想到，季廷霖居然會對自己說這些話。
季廷霖的手慢慢挪過去，握住了那一片柔荑，他眸中閃動著微光，看著顧星晚的眸子格外深情。
“所以，你你願不願意，和我繼續一起在塵世沉浮，和我一起面對未來的千軍萬馬？”
顧星晚徹底愣在了原地。
她的手還在被季廷霖緊緊地握著，但她的思想已經神遊天外。
季廷霖這是什麼意思？
她該做些什麼？
她的腦子裡一片慌亂，即使是泰山崩於前而不亂的她，第一次，出現了腦子宕機的狀態。
“藥……藥要糊了，我要去看著火候……”
顧星晚磕磕絆絆地說完這句話，隨即她有些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也不顧愣在了原地的季廷霖。
季廷霖看著她的背影，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罷了，自己還是不能強求。
不過，要數最是震驚的，還要是一直守在帳篷外的的追雲了。
他身為王爺的近身侍衛十餘年，也沒有見過王爺如此唉聲嘆氣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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