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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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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掃完戰場,天快黑了,不宜連夜趕路,他們便決定在靈猴寨中休息一晚。

 鮑全安排人手值防,又派出了兩個方向感比較強的侍衛趁著天還沒黑透趕回去報信,並讓冉文清明日早上安排幾個人將騰空的馬車趕到離靈猴寨最近的地方,以便運輸藏在寨子裡的這批財物。

 只是那兩人剛去沒多久就回來了,而且還帶了四個人回來。

 其中兩名是前陣子派出去打探訊息的,今日循著留下的標記找到了冉文清的隊伍。冉文清問了些情況之後,便安排了兩個來過靈猴寨的侍衛將他們帶了過來。

 劉子嶽聽完這個訊息之後就明白這兩人應該是打探出了點有用的訊息。

 果然,叫黃思嚴的那名侍衛開口就告訴了劉子嶽一個驚人的訊息:“殿下,小人打聽到章大人跟宮裡的娘娘有親戚關係。聽說是從他夫人口中傳出來的,好像是他夫人的姐姐的夫家出了一位娘娘。”

 劉子嶽仔細理了一下這個關係,問道:“章晶明的夫人姓什麼?”

 黃思嚴連忙道:“姓向,聽說是京城人氏,其他的小人沒打探出來。”

 “已經夠了,你做得很好。”劉子嶽已經知道這位向氏是何人了。

 在京城他正巧就認識一位姓向的夫人,夫家的妹妹入了宮為妃,那就是徵遠候舒耀的夫人,舒妃的嫂子。

 向家也是京城中的沒落勳貴,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多少還是有些能量的,瞧瞧舒夫人的婚配物件就知道了。

 同為姐妹,章晶明的妻子卻只能嫁給他,窩在偏僻的南方。

 劉子嶽猜測封州城這位向氏應該是京城向家的旁支出身,地位不高,在向家沒什麼話語權。不然若真是舒夫人的親姐妹,舒夫人早想辦法將章晶明弄回去了,也不至於章晶明背靠著舒、向兩棵大樹還一直留在封州,鬱郁不得志。

 如此一來,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

 官道上那個陷阱看規模至少得提前好幾天準備好,但也不能太久,否則萬一途中有商隊經過壓垮了木板,又或是來一場大雨都白費了。

 也就是說,他剛進封州城就被人給盯上了。

 但這些人知道他的身份,如果沒有重利誘惑,怎麼敢輕易對他下手?

 除非他們早就知道他帶了一大筆銀子,幹這一票就可以金盆洗手,吃個好幾年了。

 劉子嶽此前也懷疑過是不是隊伍裡有人走漏了訊息,洩露了他們的行蹤,但冉文清和陶餘暗中排查後,並沒有任何發現。

 而且隊伍裡的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來封州,在這邊無親無戚,也沒朋友。他們想跟土匪們勾結上,那也要找得到路子啊。

 況且只要腦子沒傻的人都不可能跟土匪合作,洩露主家的秘密。這些土匪人多勢眾又心狠手辣,跟他們勾結無異是與虎謀皮,事成之後土匪們翻臉,竹籃打水一場不說,搞不好連小命都要丟掉。

 所以問題出在他們隊伍裡的機率極小。

 今日發現箱子裡的石頭,劉子嶽就疑心上了魏鵬程。

 要在鮑全眼皮子底下做這種小動作,瞞天過海,沒有魏鵬程的配合,土匪們不可能做到。就拿昨日來說,若沒內應,怎麼剛剛好,擺放在他旁邊的兩個箱子裡就裝的是白銀?

 如今看來,圓滑熱情的章晶明也跑不掉,甚至他很可能是主謀。

 “魏鵬程呢?可有他的訊息?”

 兩人搖頭:“魏鵬程這人很低調,坊間沒有什麼他的傳聞。”

 這倒是符合他昨天表露出來的性格。

 現在劉子嶽已經大致揣測出了整個事情的脈絡。章晶明應該是收到了京城的訊息,知道他攜帶著大筆銀子要南下經過封州城,早早就做好了準備,他一進城章晶明就拜訪,確認之後,再聯絡靈猴寨的人,準備劫財。

 不過礙於他的身份,他們也不想將事情鬧太大,所以沒下殺手,而且還留了一部分財產給他,免得他跟他們拼命。

 失了這麼大一筆銀子,他肯定是不甘心的。

 章晶明應該猜到他會報官,第一時間就和魏鵬程趕了過來,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準備進行第二個計劃,也就是他們的脫身計劃。

 他們利用劫匪故意留下的線索,很順利地找回了“銀子”。這樣劉子嶽就不會追究了,等劉子嶽的隊伍走遠之後再發現箱子裡都是石頭,那也說不清楚銀子到底是在哪兒丟的。

 就算鬧到朝廷,章晶明跟魏鵬程都有話說。找回箱子的過程,鮑全可是帶著人全程參與了,而且還殺了幾百土匪,這能作假嗎?

 若是想弄得逼真點,更有說服力一些,劉子嶽估摸著章晶明和魏鵬程這會兒應該在寫奏摺上報喜訊了:封州知府和兵馬都監魏鵬程清剿了封州和連州官道上的一夥劫匪,大獲全勝,並幫平王找到了丟失的二十多車財物。

 真是個好計謀,他們不但得了銀子,很可能還會受到上面的嘉獎,升官加薪。

 唯一讓人疑惑的便是刀疤臉怎麼會答應?

 前夜可是真刀實槍地殺了他們好幾百人,他就不心疼嗎?

 除非他本來就想剷除這些人。

 為了證實這點,劉子嶽立即叫人拉了一個土匪過來:“你們山寨除了刀疤臉,還有沒有其他頭領或當家的?”

 這是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那土匪怕受刑,老老實實地說:“還有一個二當家,但前天晚上已經被你們殺死了。”

 他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任何的憤怒或仇恨的情緒。

 劉子嶽心裡有數了,果然,靈猴寨也不是鐵板一塊。

 這不但是針對他的一個局,也是刀疤臉為了借刀殺人、清除異己的一個局,那個二當家到死恐怕都不知道,最後做了個糊塗鬼。

 “認識章晶明和魏鵬程嗎?”劉子嶽忽然問道。

 那土匪翻了個白眼:“封州知府和兵馬都監,誰不知道啊!”

 他說得這麼自然,應該不是刀疤臉的心腹,並不清楚這裡面的彎彎道道,那從他身上也挖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了。

 劉子嶽再次看向黃思嚴二人:“你們還打探到了什麼訊息?”

 另一人開了口:“回殿下,靈猴寨約莫在五六年前出現,迅速壯大。他們在本地的名聲很大,因為但凡過往的行商,尤其是攜帶大量物資和金銀的大商隊,就沒有能夠逃過他們毒手的。不管商隊變換線路還是僱傭更多的鏢師,最終都會被劫。倒是小商隊或者旅人,往往平安無事。”

 “所以靈猴寨的名氣雖大,但卻沒有引起公憤。而且因為他們一般不會搶劫普通人,還會給人留點財物,所以在民間的名聲倒不算壞。”

 “他倒是好算計。”劉子嶽嘲諷地說。

 這個刀疤男確實有幾分本事,而且很懂普通人的心理,專門逮著過往的商人搶劫。

 普通人、過往小商人和旅人,身上沒什麼油水,搶了也得不到多少好處,還可能激起群憤,實在是不划算。

 但外來大商人就不一樣了,這些肥羊在本地沒有根基,被搶了頂多也只能去報官,做不了其他的。等一段時間,若一直沒結果,那些商人也只能自認倒黴,怏怏離去。

 這樣,幹一票能吃很長時間,還不會招來眾怒,風險也會低很多。

 不過不殺人只劫財這種話,劉子嶽是不信的。

 他們都能對自己人痛下殺手,怎麼可能對外來商人手下留情?他們在搶劫中肯定也遇到過誓死抵抗的硬茬子,只不過是欺那些死在他們刀下的亡魂沒法說話罷了。

 “還有嗎?”劉子嶽又問。

 兩人搖頭:“目前就打探到了這些。”

 劉子嶽點頭,讓他們下去休息,順便把黃思嚴的名字記了下來,這人不錯,等安頓下來後,可以讓他專門從事資訊收集這個工作。

 至於另一名也不錯,但那是鏢局的人,他也不好挖徐振的牆角。

 ***

 熬到半夜,土匪們仍舊不肯開口,一個嘴巴比一個硬,鮑全想了許多法子,嚴刑拷打、分開審訊都用過了,還是不管用。

 看來這些人清楚,不管說不說都是死路一條,所以打死不說,誠心給他們添堵。

 劉子嶽蹙眉,雖然章晶明和魏鵬程的嫌疑非常大,但都是他的推測,沒有切實的證據或是人證,就沒法治他們的罪。

 看著這些被打得渾身是血,站都站不起來的土匪,劉子嶽很疑惑,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這麼維護刀疤男?

 若是忠心,劉子嶽是不大信的,這裡面固然有刀疤男的死忠,但不可能人人都是,總有熬不住刑的。

 這裡面肯定還有其他原因。

 坐到椅子上,劉子嶽看著地上快昏迷的男人,淡淡地問:“你有把柄……準確說是軟肋在你們寨主手中?”

 不可能是利益,命都要沒了,再多的好處有什麼用?

 男人放在地上的手指無意識的蜷縮了一下,下意識地反駁:“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這樣的欲蓋彌彰反而證實了劉子嶽的猜測。

 他對鮑全說:“挨個逐一審問,看看能不能查到寨主是用什麼拿捏他們的。”

 鮑全連忙安排人重新將這些傢伙審訊了一遍,然後欣喜地跑來找劉子嶽:“殿下,有個傢伙不小心說漏嘴了,他妹妹在封州城內生活,那是他唯一的親人。”

 劉子嶽明白了,這些土匪們雖然在山寨中孑然一生,但他們也是父母生養的,肯定有親人,要麼是父母兄弟姐妹,要麼是妻兒,總歸有割捨不斷的人在。

 這些人還堂而皇之地生活在封州城中,甚至有可能土匪們換下衣服,也能在封州城中像尋常人一樣生活,跟家裡人團聚。

 所以他們才打死不說。

 什麼都不說,家裡人還可以繼續平靜地生活在封州城中。但若是家裡人扯了出來,那些分贓所得的財物肯定會被沒收,還可能會被治罪。若是最後章晶明無恙,還可能遭到報復。

 難怪這些傢伙骨頭這麼硬,鐵板一塊呢!

 想出這個辦法的傢伙真是個天才,在拿捏人心這塊絕了。

 不過嘛,軟肋這種東西一旦被暴露出來,那就不止是刀疤男能用,他也一樣能。

 劉子嶽琢磨片刻,將鮑全叫了過來,商量了一番。

 ***

 刀疤男被單獨關押在一間屋子裡,自從劉子嶽放話後就真沒人管他了,別說上藥了,連水都沒給他一口,只是安排了兩個侍衛在外面守著。

 刀疤男自己將腿上的傷口包紮好。

 雖然傷口有食指那麼長,但他一直過著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因此對疼痛的忍耐力比普通人強很多。

 相較之下,這樣被晾著更讓他難受。

 因為他摸不準劉子嶽的打算,會不斷地揣測他們會怎麼對付他。

 而且從下午到半夜,他已經七八個時辰沒喝過一滴水了。不吃東西還暫時能忍,但口渴實在沒法忍。

 他舔了舔乾澀的唇,靠在牆邊盯著門口的方向,一點睡意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了打哈欠的聲音,緊接著是小聲的抱怨:“真困啊,快一天一夜沒睡了,我有點撐不住了。要不咱們將裡面那傢伙捆起來,然後眯一會兒吧。”

 “不行,大人讓咱們守在門口。那傢伙受了傷沒上藥,搞不好已經昏迷了過去,真將他捆上,萬一又扯動他的傷口,弄死了他,咱們怎麼向上面交代?”另一人反對。

 先前那人不耐煩地說:“反正這傢伙骨頭硬,不會說的,留著他幹什麼?”

 “那可未必,我剛才去茅房的時候遇到了審訊的兄弟們,聽說已經審訊出了點東西,這些土匪都有親人躲在封州城裡,所以他們什麼都不肯招。殿下已經決定了,等天亮就派人去封州城內打聽,只要把他們的親人抓過來,不愁他們不肯招!”

 “真的?那你說裡面那個傢伙的親人會不會也躲在封州城裡?”

 “應該有吧,不然人人都有,就他沒有說不過去,就算沒爹孃老子,相好總有一個吧,不然他搶了那麼多錢都花哪兒了?”

 “有道理,要是被抓過來了,不管是他的家人還是相好,咱們都好好折磨一頓,讓他骨頭硬,讓他殺了咱們那麼多兄弟。這口氣不出,老子心裡不舒坦。”

 ……

 兩人越說越興奮,聲音都有些抑制不住。

 屋裡的刀疤男渾身陰沉,手差點將櫃子腿捏斷。

 廢物,還不到一晚上就被人抓住了軟肋。

 如果被劉子嶽的人找到了他們,這些人招供是遲早的事。到時候,也沒留他的必要了。

 所以他若想逃走,今晚是最好的機會,因為他現在受了傷,這些人的他的防備沒那麼重。

 而且靈猴寨這地方,他非常熟悉,閉著眼睛都能走出去,夜色是他最好的掩護。

 不過他腿受了傷,不是很方便,不宜跟外面那兩人硬碰硬,只能想辦法智取。

 刀疤男閉上眼睛,靜待機會。

 到了下半夜,人更睏乏了,機會也來了。

 先前一直喊困的那人說:“我肚子不大舒服,得去一趟茅房。”

 另一人知道他是要去摸魚,沒有點明,只是說:“早點回來,再過一會兒鮑大人就要來巡查了,若是發現你不在,有你的好果子吃。”

 “知道了,我很快就回來。”

 緊接著一道腳步聲離去。

 刀疤男知道,這是他最好的機會。

 外面留守的這個人比較負責,怕他死了沒法向上頭交差,正好可以利用。

 刀疤男在屋子裡摸索了一會兒,找到了一根棍子,藏在背後,然後嘴裡發出虛弱痛苦的□□:“哎喲,哎喲,痛,救救我……”

 果然,外面那人聽到聲音,打亮了火摺子,推開門進來,隔著一段距離端詳著刀疤男。

 見到刀疤男躺在地上,緊閉著眼睛,一副沒多少氣的樣子,他走了過來,蹲下身,伸手往刀疤男的頭上探去,嘴裡還在呢喃:“不會是感染髮燒了吧……”

 就在這時,躺在地上的刀疤男動了,藏在背後的棍子飛快地往他腦袋上砸去,力道大得棍子都被砸斷了。那人受了這一重擊,悶哼了一聲,頭往下栽,倒在了地上,手裡的火摺子跟著撞在地上熄滅了。

 房間裡重新恢復了黑暗。

 刀疤男靜靜地等了一息,沒聽到動靜,立即站了起來,跑到門口,先是探出一個頭,觀察了一陣,見外面沒人,然後他才躲開了崗哨,鑽進了旁邊的樹叢中,飛快地爬到圍欄旁邊的一棵大樹上,等風來吹得樹葉嘩嘩作響的時候,他抓住樹枝輕輕一蕩就跳出了山寨的圍欄。

 這是隻有他們山寨裡少數人會的技巧,寨子外面的人完全想象不到,防哪裡都不會防樹上。

 輕輕落地,刀疤男回頭,輕蔑地瞥了一眼崗哨上值夜的侍衛,往密林裡一鑽,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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