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站在院中，早就料到他們會出來似的沒有絲毫的驚訝之色，反而眉眼彎彎的說道：“你們也聽到了？”
秦久慈道：“紫玉哥……”
一旁的顧子青皺緊了眉，他知道紫玉是個戲子，卻不想他竟然也會武，初次見面的時候還以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沒想到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紫玉說道：“殿下，若是叫阿澈看到，他怕是要傷心一陣了。”
秦久慈咬著唇，說道：“紫玉哥，我們必須得走，你若是執意阻攔——”
“我不是來攔你們的，”紫玉說道，“只是想來提醒你們外面來人罷了。”
紫玉繼續道：“殿下，我希望您將他送走之後能夠自己回來，不要給秦澈他添麻煩。”
秦久慈瞭然，思襯片刻，說道：“我知道了。”
紫玉將他們領到後門，說道：“馬車我已經著人備好了，車上有銀兩和衣物。殿下，明早之前，您必須回來。”
……
兩人出了城門，馬飛奔在森冷的樹林，秦久慈死死抓著韁繩，韓涼坐在她後面。
“繞路吧。”面前是一條寬闊的官道，秦久慈勒馬，馬匹在原地轉了一個圈發出一聲響鼻，“走山路。”
秦久慈回頭看了一眼羊腸小路，擔心著紫玉能道：“快走吧。”
韓涼目光沉沉，嘴角拉攏著，他定定的站著。秦久慈催他：“快走啊！一會兒若是大哥追來了怎麼辦。”
月朗風清，秋風掃過乾枯的落葉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響。韓涼對她說：“小鵲兒，你跟我走吧。”
“能走去哪？”秦久慈說道，“韓涼，不要在浪費時間了，快走吧。”
韓涼又道：“我若走了，昭帝那邊你怎麼交代？”
秦久慈道：“放心吧，父皇向來寵我應該不會太過責備我的。”
韓涼略帶著怒意，聲音低沉而沙啞，道：“你父皇可以繞過你，你的兄長、臣子、百姓，你該如何解釋！”
秦久慈低聲道，“你不必管我。”
韓涼的胸口起伏著像是氣極了的模樣，他道：“阿慈，你若是執意不肯跟我走，那我只好——”
“韓涼！”秦久慈高聲打斷他，聲音復而低下去，說道，“別讓我恨你。”
“我不能逃，我的家在這，我的臣民、父兄、朋友都在這裡，我放走了你自然要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價。”
“阿慈，你……”
柳皇后臨走前叮囑她‘聘則為妻，奔則為妾’時臉上的表情遲遲迴蕩在秦久慈的腦海裡。她要的是一份正大光明受人祝福的愛情，不是躲躲藏藏，揹負著罵名逃走的愛情。
這時候，顧子青從後面趕上來說道：“秦洌到裕王府了。”
中秋的月亮顯得格外的亮，樹的枝丫陰影投射在小路上，悠悠斑駁。月光照不到的陰暗的遠處的角落，露出幾點忽明忽暗的燈火。秦久慈似是被一層柔軟的網罩住了，壓迫著她整個人心底落著沉。
“紫玉頂不了多長時間”，秦久慈道，“韓涼，快走吧，別再耽擱了。”
韓涼眼神宛若古井的沁涼，他抱住秦久慈在他耳邊輕聲道：“阿慈，等我回來。”
“十里紅妝，千金為聘。”
……
秦昭帝將桌上的奏摺盡數掃到地上，安德海十幾年沒見過皇帝如此暴跳如雷的樣子，饒是他吃準了皇帝的心思此時也不敢上去勸阻。殿裡跪了一地的宮人，秦洌秦澈雙膝跪在殿中央，低垂著頭，秦洌說道：“父皇息怒，兒臣已經封鎖了皇城，並給各地放出了通緝令，一定能夠找到他們的。”
秦澈跟著到：“父皇息怒，龍體為重。”
秦昭帝看到秦澈怒氣更甚，他冷笑一聲說道：“秦澈，你好大的膽子！枉朕這麼信任你，你竟私放他們出去，你說說朕該如何處置你？”
秦澈說道：“兒臣知罪。”
“你知什麼罪知罪！”秦昭帝高聲道，“先給朕押到天牢裡去，沒找到人不許放他出來！”
秦洌求情道：“父皇，此事錯不全在他，二弟這幾日犯頭風症，還望父皇恕罪。”
“你還敢求情?”秦昭帝將怒火轉移到秦洌身上，“你以為你就沒錯麼，你這個當大哥的連自己兄妹都看不住，朕還要你怎麼繼承大統？！”
秦洌說道：“兒臣已託府兵和錦衣衛去找，還請父皇放心。”
“你怎麼找，讓朕怎麼放心！？短短的兩個時辰將皇城翻個底朝天都沒找到他們，定是早就出城去了。”
秦澈的經常揚著的嘴角緊抿著，秦洌臉色也是一變，顯然也是想到過這種可能。他俯首說道：“父皇，是兒臣監管疏漏，三日之內兒臣定要將他們找回來。”
秦昭帝平了氣息坐下，說道：“若是發現韓涼，當初便將他殺了吧，至於溫恪……一定要給朕找回來。”
秦洌秦澈兩人齊聲應道：“兒臣領旨。”
兩人走後，安德海小心翼翼道：“皇上，那瑤光殿的
宮女還跪在外面，您看——”
秦昭帝隨意的擺手，說道：“連個自家主子都看不住的奴才留著有何用？放到地牢裡去吧。
安德海躬身道：“奴才遵旨。””
裕王府。
天色黎明，天邊的蒼穹泛起一絲青白色。秦澈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裕王府，紫玉不知在王府門口受了多久，他的手伸過來扶住他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一層寒霜。
秦澈皺眉問道：“守了一夜麼？”
紫玉搖頭，說道：“沒有，睡不著，出來轉轉。”秦澈輕嘆一聲，說道：“先進去吧。”
兩人進了內殿，紫玉給他沏上一杯早就準備好的熱茶，說道：“暖暖身子。”
遞給他瓷杯的手指無意間碰到了秦澈的指尖，秦澈下意識的往後一縮手，紫玉把杯子遞過去秦澈沒有接到他就已經放了手，所以裡面的滾熱的茶水一下潑灑到紫玉的胳膊上。
秦澈沒想到會灑到他手上，連忙站起來去吼了一聲，門外守著的婢女匆匆忙忙趕過來，問他：“王爺，有什麼吩咐？”
“快去將劉太醫找來！”秦澈說道。
他心裡著急，語速也快，婢女一下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一時愣在那裡。
向來慈眉善目的秦澈心裡存著怒氣，也顧不得什麼‘憐香惜玉’，直衝兩人吼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宣太醫！”
兩人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連忙踩著小碎步去找太醫了。
秦澈從院子裡的古井打了盆涼水，急匆匆的端回屋裡。雖是隔著層層的衣料，還是不可避免的將面板燙著了，胳膊內側細白的肉上紅了一大片。
“怎麼這麼不小心！”秦澈把他的胳膊鎮到冰水裡，“這麼大的人了手下還沒個準。”
紫玉剛剛看的透徹，自己不過是碰到了他的指尖，秦澈都這麼大的反應。紫玉苦笑一聲，說道：“無妨。”
秦澈又去拿了一塊方巾，自己用輕功從冰窖裡取了幾塊冰用方巾前後不過幾喜的時間將包好的方巾送到紫玉面前。
不知是不是從小學戲的緣故，紫玉的面板細滑的宛如女兒家似的，秦澈看著他一條瘦白的胳膊泡在冰水裡，問道：“是你放他們走的？”
紫玉沒有過多解釋，痛快的就承認了，“是我。”
秦澈皺眉，問道：“昨日你在湯裡下了藥？”
紫玉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搖搖頭說道：“不是我，是你昨天累極在我懷裡睡著了。我不忍心再吵醒你。”
秦澈聽到‘懷裡’這個詞下意識的心裡一悶。
紫玉接著說道：“秦澈，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如果你怪我，便將我送到皇上那裡去，我絕無二話。”一邊的皇令，一邊的親情，在難以抉擇的情況下紫玉替他做了這個決定，將韓涼和秦久慈放走其實在一定的程度上也是秦澈心中所想的。
可是他不能這麼做。
卻偏偏有人看得明他、猜得透他。
秦澈輕嘆，說道：“紫玉，你不必對我這麼好。”
紫玉輕微的勾了勾嘴角，說道：“我自願的。”
秦澈道：“你遲早是要娶妻生子的，實在不必為我如此……”
“不會的，”紫玉說道，明明的悲傷至極的語氣，臉上卻仍是掛著笑的，“你知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娶妻生子的。”
秦澈將水換了，另一塊包起的冰塊貼到他的胳膊上，說道：“劉太醫應該快到了，你在這稍等片刻，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先走了。”
說罷，站起身來欲要離去。
紫玉‘嚯’的一下站起來，用另一隻手拉住他的欲走的袖口，問他：“你不怪我麼？”
秦澈偏著頭，說道：“沒什麼好怪罪的，反正你也是為了我。”
說話間，安德海從遊廊處走過來，身後跟著幾位穿著兵甲的錦衣衛。
幾人不過片刻就來到了內殿前，安德海站在門外朝秦澈行禮過後，問道：“王爺，您收拾的如何了？時辰不能再耽誤了。”
紫玉臉色不復從容，問他：“怎麼回事？”
“無事，”秦澈壓下他的手，“一會兒讓太醫給你開些清亮的藥膏，記住別去抓，免得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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