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涼盛怒,大步踏至中年男人的面前,質問道:“方天明!不是說了讓你按兵不動,你竟敢私自攻城?!”
方天明垂著頭,一副窘迫的模樣,韓涼道:“孤先前敬你是個忠厚之人,把你當做大哥看待,你太讓孤失望了。”
一旁的歐陽林上前解釋道:“皇子莫怪,此事並非全是我們所為。皇上手中有兵符……眾將只聽兵符號令,只憑得天明一人之力不可阻攔。”
韓涼冷靜片刻,問道:“現下大軍已經行至何處?”
歐陽林說道:“‘鬼軍’已入青古城,後部大軍駐紮在蕪澤。”
韓涼凝眉看著桌上的地圖:鄭京、浚沱、安陵、蕪澤、闋雉、青古再至永安。
歐陽林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妥之處?”
韓涼問道:“是韓展風親自下令攻城的?”
歐陽林沒懂他是什麼意思,回道:“自然是皇上親口下的命令。”
韓涼又道:“你確認是‘親口’?”
歐陽林蹙眉,道:“殿下的意思是……這不是皇上的本意?”
韓涼說道:“若是按照韓展風的思路,安陵周圍的江南、慶州自古便是富庶之地,若是侵略必定要佔領著兩個地方,可現下奇怪的很,他繞過周邊的城鎮直奔都城永安。”
“如此說來是有些怪異……”歐陽林看向地圖,確實如同韓涼所說。
幾乎是沒有繞路的一路直奔秦國都城而去,像是周邊的臨城江南等地都不曾踏足,宛如一柄利劍直直插入秦國。
不像是侵略,倒是有什麼目的性的一樣。
“議事之時幾位將軍都在麼?”韓涼問道。
方天明略略回想了一下,點頭道:“都在,除了我之外還有北郡的慶安王、孜南的謝統領……噢對了,還有那勞什子的鬼將軍也在!”
韓涼問道:“可有什麼異常麼?”
方天明說道:“殿下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皇上將我們幾個詔進宮的時候一直以龍體抱恙為由坐在屏風後面,從外面看只能看到隱隱約約的一個人影。”
歐陽林驚道:“這麼說來,皇上是被人威脅了不成?!”
韓涼說道:“只是猜想,等下午進宮一趟去探探情況吧。”
金殿內。
黑袍男人坐在至尊的龍椅上,單手拖著下巴聽下面人的稟告。
“韓涼求見?”男人攏了攏衣袖問道,“他來做什麼?”
“說是擔心皇上的身體,坐兄弟的理當來看一看……”
男人輕蔑的笑了一聲,“呵,擔心身體?那草包皇帝的屍體都不知道教我扔到哪裡去了……”
“要不要屬下去將他——”說著,那人坐了一個抹脖的動作。
男人說道:“留著他還有用處,隨便尋個理由把他打發了就成。”
……
秦澈快步踏入殿內,身上的大氅綴滿晶瑩的雪。他身後跟著惶急的老臣,她將衣袍一甩坐到椅上,翻看著送來的急報問道:“不是說已將靖軍攔至安陵了嗎!怎麼這麼快就攻至青古了!?”
白鬍子老臣顫顫巍巍的回道:“裕王殿下,皇上親征之後邊境穩定,原本以抵住大軍……不料有人將城門開啟,連夜將靖國‘鬼軍’迎入城內,這才叫他們裡應外合一局攻破蕪澤,大部分兵將都在邊疆,內城兵將不足,不出七日大軍即可到達永安。”
另一個三朝閣老說道:“王爺,永安不日將淪陷,現下應立刻遷都鄢陵。”
“遷都?”秦澈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讓本王逃?”
“王爺,不得不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靖國鬼軍……”
秦澈冷言打斷他:“笑話!本王若是做了逃兵,那前方為秦國賣命的軍士們該怎麼想?城中千萬的百姓又該如何保命?!”
老臣勸道:“王爺——”
“不必多言,”秦澈厲聲道,“若是你們之中有人想走,走了便是。我大秦,從不需要這些貪生怕死之輩!”
短暫的會議在眾人不合之中快速的結束。待眾人走後,秦澈疲憊的揉了揉額角,紫玉端上一杯安神茶,說道:“暖暖身子吧。”
秦澈嘆了口氣,接過來喝了半盞,半是苦笑半是玩笑的說道:“這些個老不死的倒是能說,若不是我臉皮厚,還真叫他們說動了。”
紫玉聽著心酸,說道:“睡會吧。你都兩日沒合過眼了。”
“哪能睡得著?”秦澈站起來,大氅的邊緣微潮,帶著絲絲的寒氣,“阿慈哪裡如何?”
紫玉道:“已經安排妥當了,不過宮人來報說她有些不配合。”
秦澈忽然對他說道:“謝謝你。”
紫玉輕笑了一聲,“謝什麼?”
秦澈說道:“謝謝你到現在仍陪著我。”
紫玉拍了拍他的肩,說道:“一個大男人,酸什麼酸。行了你眯會兒眼,外面我替你盯著。”
秦澈道:“不睡了,去瑤光殿看看吧。”
紫玉說道:“溫恪那丫頭倔的很,給她些考慮的時間,歇會兒再去也不遲。”
秦澈累極,也不脫靴,隨意的在床榻上一靠不過幾秒鐘的功夫便睡過去了。
……歐陽林看到韓涼陰沉的臉色,不出意料的問道:“皇上不見您?”
韓涼點點頭,說道:“說是抱恙不見人。著實蹊蹺的很。”
歐陽林道:“看樣子其中確是有貓膩……殿下,下一步該怎麼辦?”
韓涼思忖片刻,說道:“我連夜趕去青古。”
方天明說道:“殿下,你去那打仗的地方做什麼!?您這細皮嫩肉的——”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顧子青斜睨著方天明,手指搭在劍鞘上。
韓涼道:“怎麼,瞧不起我麼?”
方天明忙搖頭,連連說道:“不是不是,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一天過得極快,眨眼間已經到了傍晚,天際宛如燃起的火焰紅透蒼穹。顧子青背了簡易的包袱出來,說道:“殿下,準備妥了。”
歐陽林站在門口,說道:“天色已晚,這裡離青古不過三日的路程,殿下明日再去也不是不可。”
韓涼道:“我不放心她……事不宜遲,你回軍營吧。”
歐陽林不好再勸,只得說道:“一路順風。”
馬蹄聲踏踏遠去,驚落了一地塵埃。
……
“我不走!”秦久慈說道,“這是我的國家,我能跑到哪裡去!?”
凝雪在一旁都要急哭了,說道:“殿下,求求您快些走吧。王爺的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您留在這裡也是無濟於事啊。”
秦久慈坐下,說道:“那又如何?秦澈不還好端端的守在這裡麼?同是父皇子女,憑什麼讓我逃走?!”
凝雪道:“殿下,您別難為奴婢了,就算您自己將生死置之度外,可您也要為腹中的孩子所考慮啊……”
提到孩子,秦久慈有一瞬的動搖。她坐在軟椅上,不住的摩挲著手中的小暖爐,似是在思慮著什麼。
凝雪見著有戲,繼續道:“殿下,孩子是無辜的,您平時這麼在乎這個孩子,若是孩子出了什麼差錯——”
“不必再勸了,我不走。”秦久慈搖搖頭,堅定道。
外面忽然傳出一道男音:“這由不得你!”
秦久慈轉過身去,秦澈披著一身風雪而來,走到門口時門口的宮人想要將秦澈的大氅接過來,沒成想秦澈壓根沒脫氅衣,邊走邊說道:“阿慈,聽話。”
“聽話聽話!”秦久慈站起來看著眼前憔悴了不少的男人,“我不想在聽話了,秦澈,你怎麼辦?我走了你自己守在這冰冷冷的皇宮裡麼?!”
秦澈道:“你留在這裡我還要時常惦記著你,只會給託我的後腿,能有什麼用處?”
秦久慈啞然,道:“總、總之我不走……父皇還沒回來,等到他……”
“父皇回不來了。”秦澈忽然道。
秦久慈一時間噤聲,秦澈別過臉去,語氣異常溫柔,說出的卻是傷人至極的話,“阿慈,父皇他不會回來了。”
“你說什麼……?”
“母后重疾仙逝、大哥下落不明、父皇戰死沙場,整個皇家只剩下你我二人,我不能再讓你再出什麼岔子了。多說無益,你——”
秦久慈盯著她,忽然歷聲道:“秦澈,你瞞著我——?!你憑什麼瞞著我!”
聲聲泣血,字字誅心。
秦澈不欲與她多說,轉身想要離開。
“我不走。”秦久慈重複說道。
秦澈已經一隻腳已經跨出了門檻,聞言說道:“你若是執意送死我也攔不住你,只可惜你與韓涼的孩子。不過這也也好,靖國孽子,本就不該存留在這個世上。”
秦久慈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面無表情的男人,心底如墜冰窖,說道:“秦澈,不過才幾日你為何——”
秦澈打斷她:“我本就是這樣,只不過是你之前不知道罷了。”
沒等秦久慈說話,秦澈繼續道:“走不走隨你。”
說罷,便拂袖而去。
留下秦久慈呆愣愣的站在屋內,不知如何是好。
這廂秦澈出了門,如同一隻鬥敗了的公雞,他沉默了一陣問身邊的紫玉:“紫玉,我這麼說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紫玉點頭道:“確實有些傷人?”
秦澈的眉眼黯淡下去,紫玉接著說道:“你這麼說也無可厚非,若不是給她些刺激,不知溫恪還要倔到什麼時候。”
秦澈苦笑一聲,沒再說話。
兩人漸行遠去,在雪地上留下兩道虛無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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