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旋翼的呼嘯聲響徹天際，將海浪吹開，強光射燈刺入黑暗的海水中。
道奇嶙峋的車骨架像是一架被啃得乾乾淨淨的牛肋骨，卡在礁石間呈現出一種焦黑酥脆的奇怪感覺。
雪佛蘭suburban穩穩地停在懸崖邊，赤井靠在引擎蓋上抽菸，菸頭明滅不定，青煙在他的指尖飄散。
道路已經被當地警方和FBI的增援封鎖。
半個小時前，赤井在一場驚心動魄的公路追逐戰中擊殺了殺手，但屍體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況且那輛道奇肌肉車的爆炸未免太過猛烈，顯然不是汽油能夠引起的爆炸當量，只能是相當當量的TNT甚至是C4炸藥才可以引起那麼劇烈的爆炸。
而以這些炸藥的安全性，必須得使用專業的起爆雷管才可以觸發，火燒是不可能引爆的。
在越南戰爭中美軍甚至會用塑膠炸彈來燒火。
因此，在汽車爆炸前，一定有人觸發過開關。
赤井盯著茫茫夜色，海浪起伏，頓覺天地寬闊，而殺手已經再次隱沒入人海。
你沒死，對吧。
他皺了皺眉，狠吸了一口煙。
“他死了。”
詹姆斯.布萊克咳嗽一聲，走了過來。
赤井沉默不語，他又吸了一口煙，眼神有些兇狠地想要說出自己的論點。
“他死了。”
詹姆斯.布萊克再次開口確認這個觀點，看似是在陳述，實則是在給赤井蓋上思想的鋼戳。
“這是上面的意思，經過這次事件，殺手也看到了FBI的能力，短期內應該不會再這麼猖獗的作案。”
“誰的命令？”赤井有些惱怒。
“埃德加.胡佛大樓。調查還是繼續，這點是不會變的，但要秘密進行，對外向公眾宣稱結案。”詹姆斯.布萊克的臉上也很有些不甘，但他畢竟從業多年，已經能理解其中的很多關節。
“卡梅隆怎麼樣？”赤井嘆了口氣，詢問到。
“肋骨斷了四根，頭部腦震盪，應該沒有大礙，但短期內可能會陷入昏迷狀態。”
“瞭解了。”
赤井隨手將菸蒂扔進海水裡，緊了緊夾克，轉身離開。
“布蘭登長官的意思是：讓你參加今晚召開的緊急釋出會，向公眾宣佈兇惡的殺手被英勇的FBI搜查官擊殺的訊息。”
“這樣拋頭露面的機會可不多見，以後對你高升，轉入官僚體系有幫助。”詹姆斯.布萊克孜孜不倦。
“不必了，讓他找個匡蒂科（聯邦調查局國家學院位於弗吉尼亞州匡蒂科訓練基地）新畢業的女特工頂替好了。”
“什麼意思？”
詹姆斯蹙了蹙山羊鬍子，五十歲老同志摸不著頭腦。
“《沉默的羔羊》，沒看過嗎?”
赤井轉過頭，針織帽下碎髮蜷曲，冷酷的綠色眼瞳中帶著一絲玩味。
“實習女特工飆車追擊殺人魔，九死一生順利擊殺，多好的故事啊，沒準還能去給那些軍火商站臺。”
“你很懂啊，我還以為你不喜歡看這些。”
“你不喜歡朱迪.福斯特?”赤井反問，打了個哈欠。
他太累了，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一直靠著毅力強撐著。
“我其實超愛峰不二子那款。”詹姆斯.布萊克老臉一紅。
...
神代清嗣沿著公路兩側的樹林行走，身形像是一隻矯健的豹子。
他的衣服都已經溼透了，渾身都是難聞的鹹腥味。
風吹過臉頰，風乾了面部的水分，留下細碎的鹽塵，讓人覺得很難受。
在車輛翻卷的同時他打開了車門，千鈞一髮之際調整身位落進了海里，隨後用起爆器引爆了自己的座車。
考慮到警方和FBI勢必會封鎖周邊很大一片區域的海域。
他在黑暗中向著大海深處遊了幾海里，再折返向海岸線，中間還幾次潛泳進水中，躲避過直升機和快艇的探照燈。
之後他游回岸上，沿著隱蔽處又走了幾公里，躲開了周遭的小鎮和獨居人家，很多人家都會養狗，他不想因為狗的嗅覺而暴露蹤跡。
饒是以他出色的體能，此刻也有點脫力，好在他確認自己已經快要逃脫了包圍網了。
神代清嗣摸了摸胸口，邦妮的照片還在，平時他都會套上防水袋貼身保管。
體力流失太過嚴重了，他感到眼皮有些沉重，此刻他急需補給一些糖分。
不遠處的公路上車燈閃爍，一輛米白色的Mini Cooper沿著公路駛來，這一路段是一段緩慢的坡道，因此車速很慢，只有大概四十碼。
車上只有一個人，是個女孩。
神代清嗣趴伏在公路邊的路崖下，將自己的身影完全隱藏，右手在身邊摸索，攥住了一枚石子，再用泥土裹住捏瓷實。
他努力地控制著手腕，使它保持穩定。
在小車擦身而過將要駛離的瞬間，神代清嗣抖動手腕，手中的土石混合物精準的鑽進了小車的排氣管。
混合物撞擊在排氣管口，發出沉悶的磕碰聲，最終卡在排氣管口，將排氣管口卡的嚴嚴實實。
這樣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猶為詭異。
小車緩緩停下，四周是昏暗的松林，黯淡的光從針葉的縫隙中滲過來，有一種清冷而神秘的感覺。
駕駛室裡的女孩遲疑了片刻，小心地查看了四周的情況後，下車檢視，並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
神代清嗣已經從藏身的位置消失了。
他沿著松林穿過去，抄了一條近路跌跌撞撞的小跑著。
果然，在公路又一次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他看見小車停泊在路邊。
果不其然，拋錨了。
“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他從樹林的陰影中鑽出來，對著不遠處的女司機喊道。
“不知道。”
女孩警覺地抬頭，從口袋裡掏出防狼的胡椒噴霧。
“我的車好像出了點問題，踩下油門後很難加速。”
“我沒有惡意，如果你不信任我，你可以先回到車上。”神代清嗣笑了笑，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
“我來幫你看看，相信問題很快就能解決。”
“真的嗎？”
“當然，我曾經學過一段時間的汽車維修。”
很快，在神代清嗣的操作下，汽車修好了。
“我該怎麼感謝你呢？”女孩打量著眼前的男人，眼前一亮。
雖然他看起來十分狼狽，但身材高大挺拔很像電視上的模特，五官也十分俊朗。
“載我去紐約可以嗎？”神代清嗣不要臉的要求道。
...
一個小時後，米白色Mini Cooper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司機雙手僵硬的握著方向盤，小心翼翼地駕駛著。
紐約市街景在路邊流轉，樹影照進窗內，斑駁婆娑。
神代清嗣躺在副駕駛座上呼呼大睡，氣息均勻。
他微眯著眼睛，打量著車主。
燦金色的長髮，乳白色的羊毛衫，手腕細弱白皙，挺翹的鼻夾掛著細細的汗。
“為什麼會選擇載我。”神代清嗣揉了揉眼睛，問道：
“猛然間碰見一個陌生人在路邊招手，大部分人都會認為是壞人吧。”
“也可能是真的需要幫助呢！”女孩微笑著說。
“什麼樣的人會渾身溼漉漉的在大半夜跑到郊外的路邊呢？”神代清嗣笑了，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神態。
“衝浪？海難？釣魚被魚拽進海里？”女孩一連說出好幾個離譜的例子。
“您是哪一種呢？”
“海難...”
神代清嗣嘟噥著，“那就海難吧，還沒請教您的名字。”
“海倫娜！很高興認識你。”女孩轉過身，伸出手甜笑著。
“看車。”
神代清嗣眼疾手快地扶住方向盤，女司機手足無措，猛踩剎車，Mini Cooper在路面上打滑。
海倫娜的身體被安全帶拽了回去，免於頭部撞擊的命運。
“你呢，先生。”她絲毫沒有險些遭遇車禍的覺悟，天然呆麼？
“魯濱遜。”神代清嗣笑著說。
再也想不到比這更離譜的名字了，不過倒是很契合海難這個設定。
“好的，魯濱遜先生。”
他瞥見汽車後座上擺放著的畫板和顏料包，女孩的手上也有一些繭子。
“你畫畫很久了？”
“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了車座上的畫板，還有你虎口的繭子，應該是常年握畫筆留下的吧。”
“您觀察的真仔細，好強的推理能力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時間過得很快。
汽車駛入了布魯克林區，神代清嗣長舒了一口氣，他無意去詢問為什麼一個女生會深夜一個人開車行駛在郊外的公路上。
每個人都有秘密。
哪怕她是去拋屍的，那又怎麼樣呢？
“在布魯克林隨便哪裡放下我就好了，不過我暫時沒錢支付車費。”
神代清嗣嘆了口氣，從手腕上褪下自己的手錶。
手錶是反帶在左手手腕內側的，這樣在持槍狀態下更容易看時間，也不會有不必要的反光。
“表是歐米伽的，還值點錢，我會留下電話號碼，很快會來贖回這塊表。”
“您不需要...”海倫娜看著神代清嗣。
“好吧！”
她點點頭，留下了那塊表。
“那您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神代清嗣點點頭，短短二十四小時之內他已經給兩個女人留下了電話號碼，很煩。
很快車停在他指定的地方，這裡離他的公寓不遠，距離又足夠他擺脫旁人的視線。
揮手告別後，他很快消失在建築物的陰影中。
望著神代清嗣消失的身影，海倫娜摩挲著那塊表。
我們見過的啊，她露出笑容，心想。
隨後發動了汽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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