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一支一支一支地點
酒一杯一杯一杯地幹
請你要體諒我
我酒量不好賣給我衝康”
......
一輛老牌大眾行駛在田間的小路上，車子裡播放著了茄子蛋的那首《浪子回頭》。
歌聲環繞在耳邊，傅磊緊握著方向盤，雙手不禁抽搐了一下。原本平淡的內心，頓時猶如五味雜陳，眼神中多了些惆悵。
目光看著前方，黑漆漆的一片，連個路燈都沒有。要不是有著地上白雪映著，這路面這麼滑，根本沒有辦法開。
“唉！”
傅磊深深的嘆了口氣，又放慢了車的速度，這路本來就坑坑窪窪的，再加著下了一層雪，開快了容易打滑，只能這麼慢慢的開了。
傅磊有點兒左撇子，平時開車什麼的，就經常用左手握把，這樣右手就能夠騰出空來。這次也是，傅磊左手間握著方向盤，右手順著口袋，從中掏出一包白塔山。
看了眼前方的路程，傅磊睜了睜眼，打了個哈氣，眼睛佈滿了血絲，以及未散去的黑眼圈。看著傅磊這副虛疲模樣，想必昨晚定是個不眠夜。
帶著心底的惆悵及憔悴，傅磊撐著疲憊的身體，將目光凝聚到前方。
右手手指極為靈活，熟練的從中抽出了根香菸，並放到嘴唇上，兩唇有些泛白，浮著一些幹皮，將菸蒂輕輕包裹住。
咔嚓！
隨著一聲清脆的擦火聲響，一團煙火露出，傅磊深深吸了口，細細的菸草點燃聲響起，煙雲隨之進入的口腔。
時間過了好一會兒，煙雲久久的留在口腔中。直到傅磊微微皺起眉頭，目光跟著更加有神，這才緩緩鬆了口氣，順帶將那口煙雲帶走。
煙雲恰巧遇到一陣路過的冷風，便順路被其帶走，拂過了傅磊的臉龐。可以看到傅磊面露苦色，露著有些泛黃的牙齒，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總之很難看。
厚重的眼框泛起紅意，深邃的眼眸多了些溼潤，讓人看的搖搖欲墜。
今年是馬上就要過去了，自己屬龍，今年週歲22，虛歲23，剛剛查出了胃癌。
傅磊嘆了口氣，又吸了一口，手裡的煙已經下去了大半。
“呼。”傅磊將煙霧撥出，面無表情，眼神裡盡是淡然。
回想起自己上學時，一直是都是三好學生，成績算不上前茅，但綜合水平可以，還交了個女朋友。可好景並不長，他發現自己的女朋友去了舔別的男人，還是“爹”系男友。
身為年少的輕狂，把這個不知道是誰的“爹”揍了一頓。結果，人爽了，前程丟了。
高中沒上完，便出了社會。前兩年父親老毛病胃病又犯了，醫院檢查出胃癌中期。不過還不是很絕望，醫生說現在做手術的話，就會有一半的機率解決。
家裡花光了所有的錢也不夠，平日裡那麼多的親戚，只剩下了那麼寥寥幾個。自己看著父親痛苦的模樣，做了個實在無奈決定，借下了高利貸，以自己的器官為抵押，這才湊齊了手術費，醫藥費還有生活中苟延殘喘的費用。
“傅磊你真tm是個廢物!”
傅磊停下了車，牙齒緊緊咬住紅唇，一絲絲鮮血滲出，流入到舌尖，傳來一股腥澀味。
菸頭燃燒殆盡，手裡緊緊握著方向盤。
傅磊不怕死，可卻害怕死在父母的前頭，那他真的會死不瞑目的。
他走了，父母就真的沒有人照顧了，這才是讓他最痛心的地方。
所以這兩年都沒怎麼回過家，一直在外面跑出租，打工掙錢，一是還貸款，二是希望自己走了，能給二老留下點什麼。
雖然活的沒出息，他自己也有想過一了百了。可是，現在的他沒有權利去這麼做，不能!
即便面對現在的生活，他已經有點兒喘不過氣來了，可依舊沒有那麼做。
五千年來，百善孝為先。他愛父母，那兩位把他帶到這個世界的人。他還未盡孝，所以不能就這麼輕易地倒垮。不然有句老話，他會死不瞑目的。
前幾年，父親被查出來胃癌時，給他在城裡買了套房子。房子分期買的，老人家說，現在娶媳婦就得有個樓，不然娶不著媳婦。
哪怕父親查出來胃癌了，房子也堅持不賣，這一家子人一如既往的倔脾氣。
回想起自己在很小的時候，總是成天沉浸於自己的幻想，傅磊回味一笑。
我也曾年少輕狂，鮮衣怒馬少年時。
當初的自己徘徊在人生十字路口，做出了個影響一生的決定。這是所有路中最坎坷的一條，自己當初奮不顧身的選擇了。為此，他踏上了一條極為坎坷的路，直到現在還在路上……
看著前方熟悉的路程，傅磊扔掉了已經湮滅的菸頭。用那雙沾有煙味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臉，目光掃視著周圍準備倒車。
因為，他到家了。
“啊切！”
老家氣候特別的不友好，溫度要比市裡低的多。為此，在來之前還特意多穿了點，生怕身體著涼。
就這，剛落地便打了個噴嚏。
要是換做以前的傅磊，那是絕對的美麗凍人，往往就穿上一個夾克就回來了。
想起自己小時候，就因為這個穿衣服沒挨訓，母親嘴裡常常唸叨著，嫌自己穿的太薄太少。
但近兩年不一樣了。自己能夠明顯的感覺到，身體大不如以前了。稍有些不注意就感冒了，特別容易生病，而且痊癒也沒那麼快了！
“這就是老了吧！”傅磊呼了口氣，雙手相互搓了搓，僵硬的雙手這才暖和點。
將車子停好後，傅磊抽出車鑰匙，打開了後車廂，從裡面掂下來大大小小十來個禮盒，這些東西都是他為父母特意準備的禮物。
手凍的通紅，掂著滿滿的禮物，淋著紛飛的雪，傅磊一路朝前。
還未等傅磊踏進家門，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攔住了去路，令他的鼻子一酸。
此時的天上還飄著綿綿絨雪，敲打著這兩人，同時敲打著傅磊的心，讓他很是心疼。
看著那人身上裹著的一層積雪，傅磊被一股寒意貫穿全身，即便穿了再厚的衣服也瞬間通紅了鼻尖，說話間都帶著一股哽咽：“爸！我回來了！”
男人聽到聲音，那被凍住的眉頭緩緩化開來，兩眼漸漸放光，嘴角露出一絲僵硬的微笑：“回來了，回來了好啊！”
這男人就是傅磊的父親，傅彬。
傅磊跑到了父親的面前，先是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龐，然後再看到其頭上的白髮，接著身子一怔，猶如嗓子裡含著一塊冰塊。
兩年沒回來了，這頭髮已經快白完了，只能隱隱約約看到那麼幾根黑色的頭髮。回想起從前，父親常常把自己叫到床頭，讓自己幫他找白頭髮。
現在，找不得了。
這個男人又瘦了。
傅磊強忍著內心的難受，笑著點了點頭：“嗯，回來了，你兒子回來了！”
見兒子回來了，傅彬的嘴角一抹溫馨，大概是在外面站的太久了，嘴角都有些凍的僵硬了。目光打量著傅磊臉和身子，當看到那大大小小的禮物，眉頭微微一皺，嘆了口氣，有些生氣的看著傅磊，帶著點訓斥的語氣說道：“人能夠回來就好了，還帶什麼東西啊！你當這裡是哪兒！？這裡是家，這裡又沒有外人。”
這些帶有些訓斥的話語，落到傅磊耳朵裡，是別樣的暖心。父親性格依舊沒變，還是那個樣子，倔，嘴硬。
傅磊通紅的臉上露出一絲燦爛的微笑，佯裝委屈的表情看著父親，晃了晃手裡的禮物，說：“俺也沒錯啊！百善孝為先，俺這是弘揚咱們的文化傳統，你們啊！早該享福享福了，是你們辛苦啦。而且就因為這是我家，你們是我的家人，我才帶來了好東西啊！”
見說不過傅磊，傅彬嘆了口氣，接著看著自己的孩子喜逐顏開來，“長大啦！還學會頂嘴啦，哈哈哈……”
父子二人相視一笑。
“嗯。”
“外邊冷不冷啊！？大老遠嘞就聽到你們爺倆吵吵，快進來啊快進來，穿的那麼薄！”
說話的是個婦道人家，是傅磊的母親，陳玲。
“媽！”
“唉!”看到兒子回來了，陳玲的臉上也是高興，手裡拿著還沒包好的餃子皮，說：“餃子都包好了，就等你回來了，你爸生怕你又回不來，就在外面等著你，今年可算把你盼回來了。”
傅磊牽著挽著父親胳膊，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嗯，我這不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快進來吧！餃子一會兒就好啦，有你喜歡吃的韭菜餡兒的，還有牛肉餡兒的。這麼久沒吃過家裡的飯啦，這可比外面香多了！”
“嗯，早就想吃媽包的餃子了，還有爸燉的肉！真想一輩子就這麼吃下去！”說著說著，傅磊就感覺眼淚在不受控制的打圈，頓時充滿了眼眶，他想控制，可淚還是滴滴答地落了下來。
李磊大步直接走上前，將面前最愛的二人擁入懷中。這一刻他真的想哭出來，外面的風很大，家裡有港灣。
傅彬伸出纖瘦的手臂，輕輕拍打著傅宇朔的肩膀，“要是在外面累了，就常回家看看。我也還沒老呢，有困難了，就跟家裡說。”
聽得父親的話，傅磊更加泣不成聲。老天你為什麼這麼殘忍，給了我最愛我的人，卻不給我一個愛的機會。
“嗯，爸媽，我過得挺好的，你們不用擔心，就是太久沒見……沒見你們，太想你們了。”傅磊已經在極力的控制自己情緒，儘量的不發出顫音。
父親剛剛拍的肩膀，他到現在還記得。自己因為高中沒讀完，回來之後，死活不再回去上學，那時候氣的父親拿著電線在自己身上抽打，那是多麼很鐵不成鋼。
每每觸碰到肩膀和後背的那幾道傷疤，傅磊都會責怪自己不懂事，然後提醒自己要更加努力！
“吃飯了吃飯了......”
一家人難得齊聚，看到父母眉顏舒展，傅磊心中也是輕鬆了些。
眼前的是一張圓形餐桌，這可是家裡的老古董了，在他記事起就有的。
桌子是爺爺親手製作的。那個年代，爺爺是附近有名的木匠，那時候家裡窮，沒不起什麼機器，全程下來幾乎純手工。
這小小的桌子，承載了我們一家人的回憶，多少年了都不捨得扔掉。
爺爺是個體面的手藝人，在那個年代，靠一雙手養活了一大家子人。後來，爺爺患上了老年痴呆，早早的就走了。
由家裡的老大，青年時期的父親，接替了爺爺的職責，撐起了整個家！幫叔叔們建房子、裝修，彩禮等等，所以他很偉大！
餐桌上傅磊為父親倒酒，那是壇父親儲藏已久的女兒紅。傅磊看了眼，臉上露出憨厚一笑。
家裡本來是有兩壇的，可是他小時候調皮，不小心打碎了一罈，就導致這罈女兒紅成了絕無僅有。當時可差點兒把父親氣暈，但沒打他！
父親不喜歡抽菸，不過母親也時常勸他，酒也少喝。父親每次吃飯總要嘟囔著喝上那麼兩口，他說那樣吃飯才有味兒。於是，母親說，父親聽，卻不做。
傅彬看了眼傅磊，輕嘆了口氣，意味深長的說：“你還記得不？我這本來是兩瓶女兒紅的，一瓶呢，留給自己，一瓶留給你。想等你結婚時再開開，誰知道你啊皮，把另一罈給打碎了。”
話說到這兒，傅磊撓了撓頭，他已經預料到接下來要說什麼了，該來的終究會來的，他想的很明白。
夫妻二人幾十年的默契，配合起來天衣無縫。母親接過父親的話，繼續說道：“你二姨家的兒子，你還記得不？那小時候經常和你玩的那小孩兒，胖胖的，現在人家孩子都抱上了。我前些天還去看了，是個兒子，可愛的很呢。”
“爸媽，我……”
傅磊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這種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先不說有沒有錢，就自己目前這個情況，沒機會了。對不起了爸媽！
跟二老周旋了會兒，傅磊儘量順著他們的來，最後幾人商定下來，後天去相親。
傅磊給父親倒上了杯熱水，說好久沒回來了，一會兒他出去轉轉，讓他們別擔心。
走出家門，傅磊憑著感覺，沿著街邊漫遊，漫無目的的前行。右手掏出了兜中的香菸，隨即放到嘴邊點燃，猛吸了一口。
煙霧湧入口腔，一股快感衝向神經，促使大腦分泌出多巴胺，傅磊感覺輕鬆了一點。抽菸可以使他短暫的麻痺或者清醒，這是他支撐到現在的原因。很久以前，他不喜歡喝酒，不喜歡抽菸，也搞不懂那些人為什麼抽菸。到現在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要抽菸，但就是離不開煙。
煙霧從鼻孔散出，傅磊緊咬唇齒。
自己具體那天死去都是個未知數，聽醫生的話，也就是這兩年的事吧！
父母還健在，他卻要遺憾退場。傅磊深吸了口空氣：“如何是好？”
傅磊突然感覺自己的頭有點兒暈，渾身乏力使不上勁，煙都掉了地上。注意到了身體的不適，傅磊強撐著自己睜著雙眼，可是眼前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楚。
“噗通！”
隨著撲通一聲落下，傅磊消瘦的身形應聲癱倒在地。長了張嘴，想要表達些什麼，支支吾吾的說了句“女兒紅……這麼……惹人醉嗎？”
那會兒出來之前，在餐桌上與父親喝了杯女兒紅。
平些時日裡，因為工作壓力也沒少，毫不誇張的說，他傅磊喝過的酒都可以建座游泳池了。
經過這麼多年來的習慣，他喝酒從來不上頭。但這次，讓他感覺很奇妙，這酒的後勁，多少有點兒大了！
身體四肢早已不聽指揮，意識也逐漸沉淪，上眼皮總是忍不住下垂，一點一點，直到閉上最後的縫隙。
如果您覺得《做個貪財的俗人》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www.51du.org/xs/328717.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