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過去了這麼多年,鬱中行只要一想起那天,便覺得黑暗的人生裡,多了一抹色彩,從此死而無憾。
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是哪裡好,值得林芬這麼對自己。
他那時站在河裡,瞧著岸邊落淚的林芬喊他,“二哥,你回來!”
“你回來,你娶我,好不好?”
他自私的想,或許自己之前所遇見的苦難,都是為了這麼一日。
等他清醒過來,回到岸邊卻是對林芬說,“芬妹妹,謝謝你,我不會尋死了!”
“你方才說的話,就當沒說過吧!”
林芬氣急敗壞,抬起手就把他推倒在地。
少女坐在他的腰上,用小手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鬱中行,你小時候吃了我那麼多東西,你還沒還我呢!”
“現在我告訴你,你想娶我也得娶,不想娶我也得娶,不然你就把欠我的東西還回來!”
“敢說一個不字,老孃現在就掐死你!”
林芬一邊說著,一邊哭。
清秀的容顏上,全是淚水。
她是認真的,鬱中行想。
鬱中行抬起手,把哭泣的少女攬入懷裡,淚水卻掉了下來。
他的淚水灼熱又滾燙,讓林芬有些心疼,可是林芬卻絲毫不鬆口,她咬定要讓鬱中行娶自己,故而才有了鬱中行答應幫鬱家還債,但是要鬱家上門提親的事情。
鬱陽聽著父親說話,又瞧了一眼屋內,他說,“爹,你這次做的的確不對,也不怪娘這麼生氣!”
“大伯父這人當年害你還不夠慘嗎?你想要一個家,娘給你了!”
“可你……你糊塗啊,你怎麼還相信鬱家人?”
“你不止害了娘,還害了二弟!”
鬱中行沉默不語,卻沒有為自己解釋半句。
………
屋內,林大娘還在和溫阮說話。
“後來,你公公勤勤懇懇的跑鏢,用一年的時間還了你大伯父欠的銀子,他幾次都死裡逃生,身上全是傷。說白了,就是拿命去換!”林大娘說,“可鬱家人埋怨他,說明明有更好的賺錢方式,卻要找個時間更長的!”
“你看,這就是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嫁給你公公的時候,家裡原本不同意,可後來他們扛不住我哭鬧,還是同意了!之後,鬱家的人還要欺負你公公,我可就不樂意了,我和他們吵和他們鬧!”
林大娘在林家這些年,雖然不是被寵著長大的,可伯父們對她很好,故而也養成了彪悍的性格。
她爭強好勝,還和鬱中行學了不少防身的武功,即使和人動手,也是絲毫不畏懼的。
“你別看我這樣,我年輕的時候可是打遍村裡同齡的人無敵手!除了你公公……”
溫阮聞言笑了笑,“娘,你可真厲害!”
溫阮是真心佩服林大娘的,畢竟這個年代的女子和現代是不一樣的,她們內斂、沉穩、還古板。可林大娘喜歡上鬱中行,就敢披荊斬棘也要和他在一起。
即使在現代,怕是也很少有人敢和林大娘一樣做。
“哪就厲害了!”林大娘說,“你公公,無非就是仗著我喜歡他!”
“阮丫頭,你可別跟娘學,若是我們家小安讓你不高興了,你該罵就罵,該打就打,這男人可不能寵著!”
溫阮哭笑不得。
其實,一年後,大曹氏就去世了。
外面都說大曹氏是被林大娘活活的氣死的,但事實是,大曹氏是被最喜歡的三兒子鬱中汀給氣死的。
鬱家為了給鬱中飛還債,直接讓鬱中汀不能繼續讀書,鬱中汀哪裡肯啊——
沒多久,鬱中汀就跟村裡的一個有錢的小寡婦私奔了,從此不見蹤跡!
大曹氏一聽這個訊息,沒幾天便去世了。
後來,鬱家倒是過了一段好日子。
鬱家還清債務後,鬱老頭又娶了大曹氏的妹妹小曹氏為續絃。
大曹氏和小曹氏雖是姐妹,可小曹氏卻是個性子溫柔的女子,她待鬱中飛和鬱中行都好,更是對林大娘像親生女兒一樣寵著。
外人在小曹氏面前說大曹氏是被林大娘氣死的時候,向來溫順的小曹氏還會拿刀砍人,說這群人胡說八道,見不得他們家過的好。
“小曹氏在的時候,鬱家才真的像個家!”林大娘說,“可惜,她命苦!”
小曹氏後來居然有了身孕,家裡的人都很高興,可偏偏難產,生下女兒鬱小冉後就去世了。
小曹氏一死,再也沒人勸鬱老頭了。
後來鬱中行護鏢的時候失蹤,林大娘大著個肚子聽聞訊息當場就暈過去了。
鏢局賠償了五兩銀子,說是讓他們操辦後事。
“為了這五兩銀子,這家,就分了!”林大娘自嘲的笑了笑,“他們想著你公公回不來了,而我又大著個肚子,往後兩張嘴都要吃家裡的糧食!”
“所以分家了!”
鬱老頭偏心,給大房分了很多東西,而林大娘除了一個破爛的茅草屋,什麼都沒有。
林大娘已經快忘記那時的自己多麼絕望,可她更清楚自己不能死,因為肚子裡的孩子,是她和丈夫唯一的血脈。
林大娘找到了自己的兩個伯父,又找了父親,領著林家人打到了鬱家。
“我當時和鬱家人說,要分家可以,但是我肚子裡的也是鬱家的血脈!”林大娘說,“若是不給我個公道,我就讓我孃家人天天來鬧!”
“打死了鬱家人,我償命!”
或許是因為林大娘不要命,所以鬱老頭分家的時候,還是給了林大娘一兩銀子。
當然,還有林大娘最想要的一封斷親書。
“我想讓你公公,安安心心的走,這封斷親書,讓他從此不再和鬱家有半點關係!”
溫阮楞了下,“娘,你付出了很多吧?”
她有些心疼林大娘。
“不多,就幾兩銀子而已!”林大娘很是驕傲,“錢沒了可以再賺,可我不許他們往後還利用你公公去鏢局找麻煩!”
鬱老頭寫下斷親書,說明往後鬱中行不再是鬱家人,鬱中飛也在上面按了手印。
林大娘從床頭拿出一個小木盒,拿出裡面的紙張遞給溫阮,“就是這份斷親書!”
誰能想到,幾個月後鬱中行回來了。
鬱中行不止回來了,還救了長林鏢局的小少爺。
從此,他便去了長林鏢局做事,月例也漲到了五兩銀子以上。
鬱老頭一聽這個訊息,想要找上門的時候,林大娘就拿出斷親書,鬱老頭只能含恨離開。
最後鬱老頭會死,也是因為想扮可憐,不小心吃多了藥想裝病,活活給自己吃死了。
溫阮聽著,嘆了一口氣,“我原本以為公公和鬱家不來往,是因為分家了所以淡了,哪裡想還有這麼多的事!”
“可是娘,為什麼這次會連累二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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