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鐵面具，溫阮會覺得熟悉，是因為它曾戴上林居安的臉上。
她至今都還記得那個少年，身形消瘦，只是那麼站著，便挺拔如青竹，頗有風姿！
她當時以為，讀書人都這樣站的，故而絲毫沒有懷疑過，這林居安是自己認識的人！
如今想來，她真是太大意了——
她送給林居安的摺扇，用的是上好的澄心堂紙，扇面和扇骨都是她精心製作，沒有一絲馬虎。
溫阮握著手中的扇子，想起她第一次見林居安的時候，那個人就提醒她，不要去河邊——之後村裡果然下了大暴雨還有地龍翻身，她也是因為林居安的話，一而再的叮囑弟弟妹妹們小心。她感激林居安的提醒……
林居安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其實就提醒她了。
他說，“你長的像是我認識的一位故人！”
溫阮握著摺扇和鐵面具，冷冷一哼。
鬱危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瞞著她的？
………………
會試一結束，鬱危便被楊家的人接了回來。
溫阮倒是沒來，鬱危起初還以為溫阮不舒服，而楊家的下人回答，“家裡出了點事，溫鄉君幫忙伺候老太太呢！”
鬱危便絲毫沒有懷疑，反而是有些擔心溫阮。
楊家的小廝懂禮，拿了溫阮準備的吃食和水，讓鬱危點吃點墊墊肚子。
鬱危拿著熱茶，卻沒有喝下去。
他想，李正的事，比前世來的更快——
他記得前世他做了兩年的修撰後，李正才賄賂了鄒大學士謀了差事，不過和現在差不多的是，李正耽誤了送糧草的時機。
那一年，明明路途通暢，也沒北狄人來打擾，可李正卻要大擺排場，在離定北關三百里的時候，李正卻突然按兵不動了。
李正要讓楊家所有人來三百里外拿糧草不說，還要楊老將軍來求他。
李正擺足了文臣的架子，想要給楊家這些莽夫點顏色瞧瞧，可誰知此時定北關一直在傳北狄來勢洶洶，說是要一口氣拿下定北關。
李正沒信。
後來，北狄攻打定北關，楊家人駐守城池，可糧草遲遲不到，還耽誤了不少的軍情。
鬱危記得，楊老將軍和楊英都死在了這場戰役裡，若是有哪些糧草，若是他們能吃飽——或許，不會死傷那麼慘烈。
李正前世，是被凌遲處死的！
可是，無論李正怎麼死，那些死去計程車兵和將領們終究是回不來了。
……
鬱危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三天三夜的考試讓他疲憊，可更讓他煩心的是，很多事情都提前發生了。
他得快速走到自己該去的那個位置。
等回了楊府內，鬱危沐浴完畢後，又吃了點淡粥就睡下了。
這一覺，他睡的極其不安穩——
他夢見了昔日大越即將敗落的時候，他身為文臣也不得不上了戰場，因為朝堂內的人和外域的水匪勾結，他坐出船隻徹底被擊碎，自己僥倖逃出來後，在大海上漂泊。
他那時以為自己會死，卻不想被溫阮救了……
前世的他和溫阮認識的時候，他已經三十多歲了，雖然一直未娶，但是卻一直渴望有個人能理解自己。
所有人都在嘲笑他，說他愚蠢，唯有溫阮不解的問，“這些人真相是白眼狼？若是沒你們這些人撐著這天，戰亂裡倒黴的可就是這群人！”
“哪有什麼太平盛世、歲月靜好，不過是你們在替他們負重前行而已！”
“沒有國，哪裡來的家？”
鬱危當時有些驚訝溫阮的話，他說，“你不會覺得我蠢笨嗎？”
“不會！我很佩服你！”溫阮笑著回答他，“我自問我做不到你這麼無私，能為大越犧牲一切！”
“我這個人的心很小很小……”
“我雖自私，可我也明白，沒有你們，如今的大越怕是早就亂了，北狄人生性殘忍，南蠻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還有水匪橫行霸道，那些是好惹的？”
溫阮當時說了許多，鬱危聽著心裡舒服了不少。
其實，看著搖搖欲墜的國家，他自然是心痛的，但是他不得不去維持這個國家不覆滅，因為戰亂來了，倒黴的不止有他還有他的親人和家人。
鬱危本以為，自己做不到……
可自從認識溫阮後，他在辦很多事情都變得順利了，無論是湊集糧草還是拿到指南針等東西，都輕而易舉。
溫阮還能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拿出不少的羊毛衫、糧食、肉罐頭給他……
若只是這些，或許鬱危還不會愛上她。
他會喜歡上溫阮，完全是因為溫阮講的很多話，都極有遠見，和他的三觀極其的溫和。
可惜……
前世的他太懦弱了，即使後來做到了當朝首輔，即使後來大越的國內逐漸安定，他也不敢洩露自己的喜歡。
夢裡的鬱危皺了皺眉，輕聲呢喃，“阿阮，阿阮！”
從楊家老太太屋子裡剛剛回來的溫阮，進屋便聽見鬱危的聲音。
她愣了一下，回應，“我在！”
可惜，鬱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還在說，“我樹敵太多，你真要和我在一起嗎？”
“我配不上你！”
溫阮走近一看，這人緊緊的閉著眼，卻流露出極其傷心的神情。
她知道，鬱危怕是做噩夢了。
“三郎，三郎！”
溫阮點燃了牆角的八角宮燈後，才走到床榻邊上，輕輕的推了推鬱危，“醒醒！”
夢裡，鬱危見溫阮一臉猶豫，她說，我不怕。
他走上前，把她攬入懷裡，那時候的他們都是一臉滄桑，而且疲憊又孤單。
他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心上人。
雖然她來的很遲，可終究是來了。
“往後，我陪你找小琴！”
鬱危知道溫阮的妹妹在很久以前就走丟了，身邊如今就一個溫小笙了。
可惜，他還在夢裡，在前世的記憶裡難以自拔。
“找小琴做什麼？”現實裡的溫阮無奈的抬起受，揉了揉鬱危皺起來的眉心，“三郎，你快醒醒！”
“夢裡的事情到底有多好，讓你這麼捨不得醒來！”
她輕輕的嘆了一聲，而鬱危卻突然睜開了眼。
他的聲音帶了幾分沙啞，試探著問，“阿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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