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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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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出了事?是奶?還是三個小傢伙其中一個?或者是都出了事?為何全都去了醫院?

 許草丫心一沉, 轉身就飛跑了出去。

 她的內心焦急著,恨不得馬上就能到醫院。

 李詩雨在許草丫身後追著,喊:“弟妹, 你回來, 聽我―――聽我說完。”

 許草丫腳程快,哪裡聽得到幾十米外李詩雨的喊聲。

 當她跑到大巴汽車停靠點時,碰上了剛下大巴汽車的謝雲韻,顧熙美還有個身穿綠軍裝, 嚴肅的冷臉軍人,一人懷裡抱著一個孩子。

 這軍人她在夢中見過的,顧熙辰, 顧熙寒的堂哥。

 “草丫啊,你怎麼跑這裡來了?”謝雲韻出聲問。

 “來接你們。”許草丫氣喘吁吁的回話。

 然後瞥了眼謝雲韻懷裡的顧成安,小傢伙嘴裡正吐著氣泡玩兒。

 又掃了眼在顧熙辰懷裡的顧成雨,他正睜著小眼睛看向自己, 肉嘟嘟的小臉上寫著困惑?

 似乎也在問:你跑出來幹什麼?

 越過顧成雨,許草丫終於看到了窩在顧熙美懷裡的顧成歡。

 她的小手包裹著厚厚一層紗布, 癟著嘴巴哼唧唧的,小眼睛下掛著兩行沒幹的淚痕。

 許草丫的心像是被針尖紮了似的難受。

 “成歡, 她怎麼了?”許草丫把顧成歡給抱進懷裡,問顧熙美。

 “她和成安打架,人摔倒後打碎了奶瓶, 把小手給紮了。”顧熙美摸了摸顧成歡的小臉,心疼的說。

 “成歡啊,你怎麼又和成安打架了?”

 許草丫又氣又心疼, 她生的這三個小傢伙, 大的愛教訓人, 兩小的得空就掐架。

 這時一路小跑過來的李詩雨臉色潮紅,大口喘著氣,看向他們。

 人還沒張口說話,顧熙辰把懷裡的顧成雨給了身旁的顧熙美,彎腰把她給抱了起來,冷聲質問說:“誰讓你跑的?”

 李詩雨頓時耳紅臉燙,低下頭,垂眸小聲回說:“沒,弟妹,我追弟妹。”

 許草丫莫名躺槍,縮了縮脖子,摟緊懷裡的顧成歡,挪動著身子站到謝雲韻身後,才張開嘴說:“抱歉,大嫂,俺不曉得你跟在俺後面跑。”

 謝雲韻不滿的掃向顧熙辰夫妻,‘哼’了一聲說:“回家。”

 顧熙美湊到許草丫邊上,拉著她的手小聲說:“別怕,大哥就那張臉唬人。”

 許草丫心焦焦的,要不是夢裡見過顧熙寒是個什麼性子的人,她或許真的就信了顧熙美的話。

 顧熙辰哪裡是那張臉唬人,他是哪哪都唬人的可怕。

 “大嫂,她是不是怕生啊?”許草丫輕聲問。

 “她哪是怕生?她是有病,腦子有病。”

 顧熙美瞥了一眼走遠了的顧熙辰夫妻,才敢說。

 “啊?”

 許草丫詫異的看向顧熙辰懷裡的李詩雨。

 心裡卻想著,她夢中的李詩雨看起來不像有病的,明明是個開朗活潑的美人。

 “你在大哥面前別說漏嘴了,他生氣起來還挺嚇人的。”顧熙美不放心的叮囑了句。

 許草丫認真點了點頭。

 而後伸手又摸了摸懷裡慘兮兮的顧成歡小臉,和顧熙美一路聊著回了家。

 許草丫和顧熙美進屋後發現,大嫂李詩雨的臉上仍舊紅燙燙的,蹲坐在搖床邊,和顧成安玩兒。

 顧成安那小傢伙很會討人開心,竟嘟著小嘴親上李詩雨紅通通的臉蛋。

 顧熙辰坐在沙發上冷眼直直瞪他,一點用都沒。

 小傢伙臉皮是銅牆鐵壁,厚得紮實。

 許草丫在心裡感嘆,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顧成歡見兩人玩的開心,她的小身板一縱一縱的往前伸,無奈的許草丫把她給放在了顧成安的邊上,說:“不準打架喲。”

 顧成歡咧嘴笑的歡,也不知道聽見了沒。

 只見她小屁股一撅,把顧成安給擠到了一邊,自己直接撲到了李詩雨的懷裡‘咯咯咯’笑。

 許草丫看得心酸酸的,和顧熙美說:“你瞧著那閨女是俺生的麼?”

 顧熙美心裡也是一陣酸澀,憋屈的回了句:“你生了個小沒良心的。”

 許草丫很是認同,不僅會爭寵欺負弟弟,還會主動討人歡心了,她這個當媽的都沒這個待遇。

 還是大兒子顧成雨好,沒在這時候扎她這個當媽的心。

 謝雲韻在廚房洗著菜,嘴裡喊:“草丫,熙美,你們去地裡拔根蘿蔔回來,把釣竿也帶上,一會兒你爺回來燒酸湯魚。”

 “好。”許草丫回說。

 顧熙美把懷裡的顧成雨塞給了顧熙辰,說:“大哥,你幫照看下成雨,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顧熙辰沒應她,雙手把顧成雨抱進了懷裡,才開口說:“我跟你們一起去。”

 在部隊就聽大院裡的發小跟他吹牛,說:“你丫的有個厲害的弟妹,明草湖裡的魚跟自家後院似的,想釣哪條就釣哪條。”

 他想去見識見識。

 “你要帶著成雨過去?奶一會兒可能會抽你。”顧熙美好心的提醒她這個親哥。

 她奶謝雲韻現在最寶貝的就是她的好曾孫顧成雨,他這個大孫子怕是都要排在後面。

 顧熙辰沒搭理她,找了個軍大衣裹在身上,胸口露出了個顧成雨的小腦袋,然後盯著兩人說:“走。”

 許草丫拉了拉顧熙美的手,兩人默契的走出了家門。

 一路沉默的走到了明草湖邊,顧熙辰這才發現如今的明草湖和他記憶裡的有些不一樣,倒也沒多問,跟在許草丫和顧熙美身後,找到一處平坦的湖邊。

 許草丫隨意的在潮溼地挖了幾隻蚯蚓,往釣鉤上一掛,就利索的把釣竿甩進了湖裡。約過了五六分鐘,他就聽到許草丫和顧熙美小聲說:“熙美姐,有了。”

 而後顧熙辰就見一條几十斤的大魚從湖水裡飛到了湖岸上,發出一聲‘咚隆’重物落地聲。

 許草丫把釣竿給了顧熙美,自己爬上岸,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個布袋,麻利的把那條大魚裝了進去。

 抬頭見有些發愣的顧熙辰,笑著說:“大哥,可以回家了。”

 顧熙辰點了下頭,轉身又見自己的親妹跑到一處蘿蔔地,拔了兩根蘿蔔出來拿在手上。

 “這些地都是咱家種的?”顧熙辰看向顧熙美,不可思議的問。

 “是草丫種的,她把鋼鐵廠的這塊地給租了下來,大哥你要早半個月回來,還能幫家裡收菜。”顧熙美指了指已經被許草丫翻好的那塊地,很是遺憾的說。

 收白菜還挺累人的,他們砍了整整三天呢。

 但也開心的,許草丫帶著大傢伙去國營飯店吃了頓大餐。

 顧重山是吳東平接回來的,他手上還提著一刀肉。

 顧熙麗從屋裡跑出來,接過肉,高興的問:“爺,今天是要燒紅燒肉嗎?”

 她剛放好肉,就見許草丫提了個布袋,看著顧熙美手裡的釣竿,她不用猜就曉得今晚有魚吃了。

 高興的又撲過來說:“哇哇,今晚伙食真好。”

 張美蘭下班回來,見廚房熱鬧也擠了進來,也跟著笑,問:“爸今晚是要大展身手了?”

 謝雲韻回說:“熙辰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他不下廚誰下廚。”

 許草丫發現,大伯母進來後,幫忙洗菜的李詩雨的身子僵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

 “大嫂,你要不去陪成歡,成安玩會兒,這裡俺一人可以的。”

 李詩雨感激的看了許草丫一眼,小聲說:“好。”

 等她出了廚房,許草丫也鬆了口氣,顧熙辰的目光終於不會再掃過來了。

 一條魚被顧重山整出了花樣,又片又砍的,魚頭被謝雲韻留了下來,說明天去供銷社買點豆腐回來一起燉。

 老話說,出門餃子進門面。

 顧重山提著回來的肉切下了一半,剁成了肉沫,炒成了臊子。

 許草丫在謝雲韻的指揮下,擀了兩大盆面。

 就這顧熙麗還顧慮的說:“奶,是不是少了些,大哥也很能吃的。”

 被顧熙辰冷眼掃的縮了縮脖子。

 “夠了,夠了,不是還有一鍋魚嘛,你給我出去。”

 謝雲韻火大的吼了句。

 顧成雨靠在顧熙辰的懷裡,抱著個蘿蔔條開心的啃著,時不時的發出‘啊啊啊啊’的聲音給他太奶加油助威。

 顧熙麗壞心眼的把他也給抱了出去,說:“我呆不了,你也別呆了。”

 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大廳裡卻哭聲不斷,顧熙麗喊:“顧成雨又開始打弟弟妹妹啦。”

 忙活完手裡的活兒,許草丫也被謝雲韻趕出了廚房,說:“你去看著點孩子,別讓他們打架,吵的我頭疼。”

 其實,不打架挺簡單,把三個小傢伙分開就好。

 “顧成雨!你又打人了。”許草丫看著那隻擰著顧成安小耳朵的手,雙手叉腰控制不住怒吼了句。

 顧成安見到了救星,把哭得慘兮兮的小臉昂了起來,伸出兩隻小手,要抱。

 顧成歡哪裡肯讓他得逞,小手不客氣的‘啪―――”打在顧成安的小腦袋上。

 然後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許草丫打了下惹事精顧成歡的手心,把她塞進李詩雨的懷裡說:“大嫂,你幫忙抱一會兒。”

 然後自己把兩個兒子抱進懷裡,讓他們面對面,說:“打,我看著你們打。”

 顧熙麗跑過來解釋說:“是成歡的那隻受傷的小手被成安給打了,成雨才擰他的。”

 許草丫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顧成安,說:“你說說你,顧成安,怎麼就那麼愛惹事兒?”

 而後又和顧成雨商量說:“成雨啊,下次打換個地方行不行?屁股肉多,你打他屁股好了。”

 心裡想著,隔著尿布,應該不會有多疼了吧。

 顧成雨似乎有些生氣,趴在許草丫的懷裡,藏著小腦袋,拒絕交流。

 “我覺得,成雨可能還要生會兒氣。”顧熙麗有些尷尬的訕笑說。

 唉―――-

 許草丫摸了摸顧成雨的小腦袋,又瞅了兩眼哭唧唧的顧成安。

 她搞不定他們。

 李詩雨把哄睡的顧成歡放進搖床上,走過來小聲的說:“成安給我哄吧。”

 “麻煩大嫂了。”許草丫嘆了口氣,回說。

 許草丫輕拍著顧成雨的背,嘴裡還不停的和他叨叨著說:“成雨,你是個男孩子,不能那麼小氣對不對?你怎麼可以不理媽媽呢?”

 “顧成雨,你不準後腦勺對著媽――――”

 謝雲韻聽的直搖頭,走了過來說:“成雨給我吧,你去廚房端菜。”

 “奶,你哄哄他,又氣了。”許草丫邊走邊不放心的說。

 謝雲韻摸了摸顧成雨的小臉,樂呵呵的說:“成雨,你咋又嚇唬你媽呢?你啊你―――”

 顧成雨伸出小手,指了指搖床裡的顧成歡,又指了指李詩雨懷裡的顧成安,然後控訴的看向廚房。

 “你媽又冤枉你了啊,那咱先不理她好了,讓她急會兒。”謝雲韻小聲的在顧成雨的耳邊樂呵呵說。

 顧成雨咧嘴笑了。

 謝雲韻又抱著他轉了會兒,等他睡著後,放進了搖床上,小心的給蓋上小被子。

 “詩雨,成安睡了沒?”謝雲韻張口問李詩雨。

 李詩雨搖了搖頭,回說:“沒呢。”

 謝雲韻把睜著小眼睛四處張望的顧成安抱了過來,說:“你先去洗手,馬上開飯了。”

 餐桌上,放著許草丫端出來的兩個大砂鍋,裡面裝的都是酸湯魚,酸酸辣辣的看得人忍不住吞口水,顧重山還涼拌了兩個小菜,一盤木耳,一盤海帶絲,炒了盤迴鍋肉―――

 顧熙辰拉著李詩雨坐在許草丫邊上,離張美蘭最遠。

 難得吃這麼豐盛,大家都很默契的低頭乾飯。

 在許草丫自然的盛第六碗麵時,李詩雨擔憂的在桌子下扯了扯她的衣角,小聲關心說:“弟妹,你肚子會不會不舒服?”

 “不會,俺才吃了半飽。”許草丫低聲回說。

 顧熙辰對許草丫的飯量也是早有耳聞,默默的給李詩雨夾了些魚肉,讓她再吃點。

 他媳婦的胃小的很,一頓就吃幾口飯。

 張美蘭看著只顧媳婦忘了媽的糟心兒子,眼裡的刀子控制不住的想刀人。

 顧重山看得樂呵,也給謝雲韻夾了菜,然後和許草丫說:“草丫啊,明天把地裡的蘿蔔拔了吧,我們單位的採購同志中午會過來拉走。”

 “爺,冬瓜要不要啊?奶種的冬瓜地裡有些多,吃不完的。”

 許草丫釣魚的時候,看到一地的大冬瓜,就想著先問問顧重山,國營飯店不要的話,她就讓大姐夫問鋼鐵廠那邊。

 “明天採購同志他們過來時,你直接問好了。”顧重山回說。

 “嗯。”許草丫應了聲,低頭繼續吃飯。

 顧熙辰開口問顧重山說:“爺,張家人有過來給你賠禮麼?”

 顧重山嘆了口氣,說:“我躺醫院時,他們家老老少少都來看望了。”

 “道歉呢?”顧熙辰臉冷了下來。

 “怎麼可能道歉,道歉不就變相的承認了嗎?”

 顧重山放下筷子,眼底閃過不快。他差點丟了命,張家人卻虛情假意的過來說一些場面話,十幾年的老鄰居,他是真的心寒。

 “呵呵―――”

 顧熙辰手上的筷子被他單手摺成了兩截。

 “都趕緊吃,楞著幹什麼,一會兒菜都涼了。”謝雲韻邊說著話,邊讓顧熙麗去廚房拿了雙新的筷子出來。

 飯後,顧熙辰帶著李詩雨回隔壁休息。

 夫妻倆走後,顧熙麗小聲和許草丫說:“早點睡,大哥肯定會搞事情,明早起來看熱鬧。”

 張美蘭被謝雲韻拉進了房間,也不知道談了些什麼,神神秘秘的談了一個多小時。

 許草丫出來洗簌的時候,見大伯母臉色不太好看的出去了。

 睡前她給三個小傢伙換了尿布,剛換好謝雲韻就洗簌好過來了。

 關燈後,謝雲韻和許草丫說:“草丫,你大嫂可能要住在家裡一段時間,你有空幫忙看著她點。”

 “奶,大嫂不跟大哥去隨軍了嗎?”

 在許草丫的夢裡,顧熙辰兩夫妻可沒怎麼兩地分居過,不說李詩雨還懼怕大伯母張美蘭。

 “詩雨剛小產不久,熙辰沒法子照顧好她。”

 謝雲韻心裡難受,她的一個曾孫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就這麼沒了。

 “奶,大嫂的孩子怎麼沒的?”

 顧熙辰就差把李詩雨捧在手心裡護著了,怎麼會―――

 “熙辰不在家,她和人去供銷社買東西,被擠倒摔了,混亂中被人踩到了肚子―――”

 謝雲韻都不敢去想那個畫面,她心裡恨不得抽死大孫子顧熙辰,他要是跟家裡說媳婦懷孕了,送回家養著哪裡會發生這種禍事。

 還有大兒媳婦,她要是對李詩雨好一些,熙辰能帶著媳婦跑嘛。

 唉―――

 “顧重山,你出來!你家顧熙辰那小子把建設的一條腿給打斷了,你管不管?”張建設奶站在顧家院子裡哭嚎喊著。

 “王奶奶,我為什麼打斷你孫子的腿,你心裡沒數嗎?”顧熙辰站在院中冷笑著說。

 夏田幾個幹事也趕了過來,怕顧熙辰腦子一熱,連王菊花都打。

 “我心裡有啥數?今兒個顧家不給個說法,我去找上面的領導告你去。”王菊花怒指著顧熙辰的鼻子,說。

 “王奶奶這事你熟門熟路的,儘管去。”

 顧熙辰冷臉冷言,一點不把王菊花的話放在心上。

 “你―――顧重山,你別躲著,出來管管。”

 顧家的大門被謝雲韻給反鎖上了,她冷‘哼’一聲,和在廚房忙活的顧重山說:“她也就這點能耐了。”

 “熙辰啊,你咋又亂打人,你說說你怎麼就一回來就鬧事?”夏田眉頭緊皺,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這小子在哪都是個刺頭,沒有一日能讓人省心的。

 “夏幹事打算要管?”

 顧熙辰冰冷的掃向夏田,他的眸光裡帶著殺氣。

 夏天被他一噎,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倒是想管,管得住嗎?

 “王奶奶,你還不走?要不等我吃完早飯去把建設的另一條腿也給打斷了?”

 顧熙辰瞥見張美蘭向這邊走來,冷聲趕人。

 “美蘭啊,我家建設的腿被你兒子給打斷了,你――――”

 “王嬸子,十幾年的鄰居,你還不曉得我,我能管得住他?”張美蘭不等王菊花把話說完,先發制人,唉著聲,嘆著氣說。

 顧熙辰抬起腿就向外走,張美蘭指著他走的方向,好心提醒王菊花說:“王嬸子,熙辰是不是要去你家?”

 王菊花老眼一晃,慌亂的往家方向跑去。

 心裡咒罵著,這個禍害,他咋就不死在了外頭。

 “大伯母,大哥他不會有事吧?”許草丫給張美蘭開了門,小聲問。

 “應該有一點事的,不過也沒啥,習慣了就好。”張美蘭苦笑著拍了拍許草丫的胳膊。

 顧熙麗從二樓下來,親了親躺在搖床上抱著奶瓶乖乖喝奶的三個小傢伙,湊到許草丫跟前輕聲說:“我就說大哥一定會動手的。”

 許草丫問她:“你幾號考試?”

 “一週後考。”

 說到考試,顧熙麗就不自覺的沒精神。

 “怎麼了?”

 “我好幾個同學都說要去讀中專,有的年紀大一些的同學要下鄉了,還有些同學單位都找好了,就等著領畢業證呢。像我一樣想考高中的沒幾個人。”

 顧熙麗談到這個,情緒有些低落。

 她也想過,要不去讀中專算了。

 可黃勤生―――

 顧熙辰帶著李詩雨再過來時,廚房裡的早飯也好了。

 昨晚剩下的半刀子肉被顧重山剁成了肉泥,和蘿蔔一起攪成了餡,捏成了包子。鍋裡煮的玉米糊糊,搭配上清炒的酸辣白菜和豆芽炒蛋,吃起來香香的,胃裡也暖暖的。

 “你把建設的兩條腿都打斷了?”

 上班上學的人走後,謝雲韻看向顧熙辰問。

 “沒有,爺哪條腿斷的,我就讓他哪條腿斷。我打之前問過建設那小子,他自個兒願意給我打的。”顧熙辰低頭撓了撓腦袋,直接回說。

 許草丫聽得心裡顫顫的,這個大伯哥好可怕,不用想他肯定是威脅人家了。

 “你一會兒給你爸打個電話,省得他從別人嘴裡聽說這事。”

 謝雲韻滿意的輕點了下頭,然後叮囑說。

 “跟他說做什麼,他除了訓人還會說別的嗎?”顧熙辰不樂意的皺眉回說。

 “你不打?不打奶幫你打。”謝雲韻看向顧熙辰,笑的格外慈祥。

 “那―――還是我打吧。”

 謝雲韻什麼性子,給她當二十幾年孫子的顧熙辰還是瞭解的,他奶最會搞事情了。

 三個小傢伙正在搖床上睡覺,許草丫把尿布和米糊都擺放好,跟李詩雨說:“大嫂,俺們去明草湖拔蘿蔔,可能要時間長一些,他們睡醒了後一般不哭的,你要是怕他們打架,就把搖床都分開―――”

 李詩雨點了點頭,回她說:“我學過的。”

 她也曾差一點當了媽媽。

 張美蘭今天下午上班,也被謝雲韻叫上,幾人一起去了明草湖。

 國營飯店的採購同志來了好幾個人,也都下地幫忙一起拔。人多幹活自然也快,留下顧家自己吃的幾分地,其他的都給拔了乾淨。

 一個採購同志感嘆說:“再過些日子,只能吃蘿蔔白菜了。”

 “李紅明同志,你可以去南方看看的,那裡一年四季都有菜吃的。”許草丫好心的提醒說。

 就像她老家西市,那裡就一年四季有菜吃。

 “小許同志,哪裡有那麼容易喲。你們的冬瓜我也帶走了啊。”李紅明長嘆了口氣,又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地碩大,披著白霜的冬瓜說。

 “謝謝李紅明同志。”許草丫頓時喜笑顏開,回說。

 “奶,草丫這地真都她自己種的?”

 顧熙辰覺得有些荒唐,面前的可是三十來畝地啊,但是他媽張美蘭就是這麼說的。

 “對啊,不怎麼費力氣的輕活,我們有空也會幫忙的,但基本上都是她自己折騰的。”謝雲韻說著說著,不由自豪起來。

 三十幾畝地呢,一般人可辦不到。

 “可惜了,她要是能去部隊就好了。”顧熙辰望著眼前的幾十畝地,感嘆說。

 謝雲韻冷‘哼’了聲,沒再搭理他。

 把蘿蔔裝上車後,李紅明寫了張單子遞給了許草丫,許草丫笑盈盈的接了。

 還不忘和李紅明說:“謝謝李紅明同志,你結婚用的魚什麼時候來拿,俺給你現釣新鮮。”

 李紅明的臉微微紅燙,回說:“下個月,到時候我跟顧爺說。”

 “好的,到時候給李紅明同志釣兩條大鯉魚。”許草丫笑說。

 把人送走後,許草丫把手裡的單子遞給謝雲韻看,

 兩畝多地蘿蔔,一共收了斤,一斤一分錢;再加上兩千多斤的冬瓜,這次一共能從國營飯店去取203元錢。

 “不錯不錯,沒白忙活。”謝雲韻看了眼後,笑眯眯的讓許草丫趕緊收好。

 顧熙辰掃了一眼,緩緩倒抽了口氣。

 心裡想著:果然發小沒說錯,他弟妹是個有錢的主。

 許草丫收好單據,又讓幾人等她會兒。

 她先釣幾條魚上來,一會兒去國營飯店接顧重山,正好送過去。

 “熙辰,讓詩雨和草丫呆在一起挺好的,家裡孩子多也熱鬧,你爺還能給她熬些湯水養養身子,你媽她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清楚嗎?”

 張美蘭在湖岸上撿魚,嘴裡還不停的和站在湖邊的許草丫說著什麼。

 “奶,我這次把詩雨送過來,是因為我要去前線了。”顧熙辰低著頭不敢看謝雲韻的眼睛,他怕見到奶傷心的模樣。

 自打前些年二叔顧軒景去了前線沒回來後,奶她再也聽不得這兩字。

 謝雲韻楞了神,沒有言語,像是被震住了般。

 “奶,要是這次我回不來,詩雨她就拜託您了。您知道的,她的那些親人對她很不善,沒有我在,她怕是―――”

 顧熙辰嘴裡不停的吐著話。

 “啪―――”

 謝雲韻用力的甩了顧熙辰一巴掌。

 指著自己,又指了指張美蘭。

 說:“顧熙辰,我是你奶,那是你媽,都是養育了你二十幾年的人。你的眼裡,心裡,嘴裡全都是一個有病的女人。”

 深吸了口氣,繼續哽咽的指著他罵說:“為了這個女人,你退了你媽給你定的親,讓她到現在都不敢去面對你彭阿姨。李詩雨,李詩雨,李詩雨,你眼裡心裡還有你媽,你奶,還有這個家的其他人嗎?”

 “奶,她是―――”

 “對,她哥是你兄弟,她哥死了我也沒了大孫子,還要接納你和她兩個討債鬼。顧熙辰,你說說我們老顧家到底欠了她李傢什麼?”

 謝雲韻哭花了臉,她心裡憋屈。

 “奶,你彆氣,是我錯了―――”

 “你有什麼錯?呵呵―――你為人多仗義!青梅竹馬的親事說退就退,你的心都在她李家,你有本事就把她拴在褲腰帶上,帶上前線,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謝雲韻不顧顏面的衝著顧熙辰大吼。

 許草丫和張美蘭聽到聲音,立馬跑了過來。

 許草丫擔憂的問:“奶,你沒事吧?”

 張美蘭直接上前擰起了顧熙辰的耳朵,冷聲說:“你想怎麼過日子我們管不著,但你要是把你奶給氣出了啥?我第一個不饒你。”

 謝雲韻趴在許草丫的肩上‘嗚嗚嗚’的哭,很是傷心。

 顧熙辰沒吭聲,任由張美蘭擰著。

 “你說啊,你嘴巴縫了嗎?你和奶說啥了,她這麼傷心。”張美蘭急吼著。

 “媽,我要去前線了。”顧熙辰垂著腦袋,低聲說。

 張美蘭似乎瞬間失去了生命力,整個人呆愣愣的立在那。

 眼淚止不住的‘嘩嘩’落著,然後突然向地上倒去。

 許草丫大聲急喊:“大伯母!”

 顧熙辰也反應了過來,接住了他媽,把人放平在地上,掐著她的人中。

 “大哥,大伯母要不要送醫院?”許草丫焦急的問。

 她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要去前線了。

 許草丫在夢中曾一次又一次的見過前線的慘烈,顧熙寒在那裡廝殺,煎熬,哀嚎,無助,到絕望每一幕閃現在她的腦海裡。

 他的命差點也留在了那,夢裡的顧熙寒說:“或許我已經死了,死在了前線的戰場上。”

 有一次喝悶酒,他耿耿於懷的低吼,說:“為什麼要讓我活呢,為什麼是我活?!”

 後來顧熙寒學會了抽菸,整日陰鬱消沉,嘴裡煙霧裊繞。他手中的煙似乎給他編織了一場美夢,夢裡有他鮮活的戰友,如往常般和他一起訓練嬉鬧,他們都活著,活得好好的。沒有鮮血淋漓的嘶嚎,沒有四分五裂的身體,沒有炮火硝煙的戰鬥―――

 張美蘭醒後,狠狠的甩了顧熙辰一巴掌,惡狠狠的說:“你走!你要死在前線,那你也別指望李詩雨能活,我會讓她去地下陪你。我是你媽,你該很清楚我是什麼脾氣的。”

 “媽,你別這樣。”顧熙辰臉色慘白的跌坐在地上,語帶懇求說。

 “我怎麼了?我憑什麼要養著她?她是我的誰!”張美蘭冷笑著質問。

 “她―――-”

 “你媽說的對,憑什麼我們要養著她?你要去前線,我們想攔也攔不住。但你記住了,顧熙辰,只要你沒命活著回來,你死她死。”

 謝雲韻挺直了身子,直視著顧熙辰的眼睛,板著臉說。

 許草丫把顧熙辰扶了起來,安慰他說:“大哥,你在前線保護好自己,大嫂的性子你比誰都清楚,她離不開你的。”

 有人天生就需要別人精心呵護的,不像她這顆野草,怎麼樣都能活。

 許草丫突然覺得做顆野草也挺好的,至少不會給顧熙寒添很多的負擔和麻煩。

 顧熙辰紅著眼眶,跪在地上給謝雲韻和張美蘭磕了個頭。

 婆媳倆轉過頭去,沒搭理他。

 “草丫,提上魚,咱們回家。”張美蘭攙扶著謝雲韻頭也不回的走了。

 “好。”許草丫回喊說。

 “大哥,你也回吧。”

 許草丫說完,扛著釣竿,提起裝魚的袋子快步的朝謝雲韻婆媳追去。

 “顧成雨!你咋又打弟弟了,不是說了要打屁屁的嘛,打人不打臉懂不懂啊?”

 許草丫放下手中的釣竿和袋子,脫掉外衣,搓了搓手後,把顧成安給抱進懷裡。

 李詩雨哭紅了臉,和許草丫解釋說:“對不起弟妹,成安和成歡打架,我把成歡給抱了出來,沒想到成雨他―――也打。”

 “沒事的,大嫂,他們幾乎天天打。”許草丫嘆了口氣,趕緊安慰說。

 “成雨怎麼了?乖乖,咱們不跟他們計較,餓不餓啊?”謝雲韻狠狠的瞪了李詩雨一眼,把搖床裡的顧成雨抱進懷裡說。

 顧成雨伸出小手,摸了摸謝雲韻微微脹紅的臉,還嘟著小嘴給她輕輕吹吹紅腫的眼睛。

 小小的舉動,讓心裡酸澀的謝雲韻抱著他回屋又哭出了聲。

 李詩雨抱著顧成歡縮在角落裡,滿臉的憂心和恐懼。

 許草丫拉著她的手說:“大嫂,沒事的,別怕。”

 “弟妹,是不是因為我,奶才―――”

 李詩雨語帶哭腔,她不安的握緊許草丫的手。

 “不是,不是因為你。大嫂,大哥要去前線你知道嗎?”許草丫小聲問。

 李詩雨輕點了下頭,眉宇間也舒展了些。

 “弟妹,他是軍人,軍人的使命就是保衛國家,守護人民。”李詩雨一臉自豪的回說。

 她的眼眸裡亮晶晶的,滿滿的都是對軍人的敬愛和擁護。

 看得許草丫有些無力,也難言,回李詩雨說:“嗯,對。”

 顧熙辰回來後,提著裝魚的袋子,騎上腳踏車便走了。

 “他去哪兒?”李詩雨向屋外張望看著顧熙辰的騎車的背影問。

 “大哥可能去接爺下班了。”許草丫把李詩雨拉到沙發上坐下,說。

 許草丫把懷裡睡著的顧成安放進搖床裡,問李詩雨說:“大嫂,晚飯你想吃什麼啊?”

 李詩雨回說:“我都行的,不挑食,要不我跟弟妹一起做?”

 許草丫笑著說:“不用,大嫂幫我看著他們就好。”

 五斗櫃裡的乾貨不少,許草丫找出些幹木耳,幹香菇,紅薯粉絲放進盆裡,提壺倒入開水泡發。

 又從罈子裡取出十個雞蛋,煎成蛋餅剁碎,接著忙活著清洗白菜,等她把麵糰揉好時,顧重山提著兩塊豆腐進了廚房。

 瞅了眼許草丫忙活好的成果。

 “草丫,咱今晚吃餃子?”顧重山邊洗手邊問。

 “爺,大哥他說要去前線,俺猜他可能今晚就會走。”許草丫抬頭看向顧重山,回說。

 “唉,我就猜那小子這次回來要鬧心,你奶和你大伯母也真是的,當兵的哪有不去前線的―――”

 顧重山也憂心,可當兒孫穿上那身軍裝,這一天遲早都會來的。

 “爺,俺能理解奶和大伯母的心情。”

 許草丫壓低聲音說,她瞥見了謝雲韻抱著顧成雨從房裡出來,接起了客廳裡的電話。

 如果可以,許草丫也希望顧熙寒不要去前線,不要去面對那些可怕,恐怖―――

 “熙寒來了電話。”

 顧熙辰走進廚房,看向許草丫說。

 許草丫不知為何心跳突然開始加快,慌忙的洗了手後,出了廚房,來到了客廳,這一年多來顧熙寒從來沒打過電話回家,都是寫信,為何突然來了電話?

 沙發上的謝雲韻又哭成了淚人,這讓許草丫心中的不好預感又襲上了心頭。可是,可是夢中沒有,在夢中她沒有見到這時候的顧熙寒會去前線。

 “你好,俺是許草丫。”許草丫覺得嗓子有些乾澀發緊,說話都有些艱難。

 等了一會兒,電話那頭終於有了聲音。

 說 “許草丫同志,我是顧熙寒。”

 又一陣沉默後,他才開始說:“許草丫同志,很抱歉不能回去幫你教訓顧成雨,不能跟你一起撫養三個孩子,若是―――”

 許草丫突然不想聽,不願意聽顧熙寒接下來的話,像是交代後事,像是他再也回不來。

 開口打斷他說:“顧熙寒,你要去前線了對不對?俺會照顧好三個孩子,照顧好爺,照顧好奶,照顧好家裡的每一個人,你別擔心,俺們在家等著你回來。”

 “許草丫同志,謝謝!”

 許草丫在心裡哭:俺不要你說謝謝,顧熙寒你要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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