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回並不是不知道，他一直都很清楚。
他一直都清楚，宋雲揚這個小時候母親口中的一直都在期待他的出現的哥哥恨透了他，認為母親的死跟他脫不了關係。
他曾經辯解過，努力過，在冷眼知之下仍然試圖交流，覺得總有一天宋雲揚會改變他的想法。
那個短暫的美好童年讓他學會了陽光積極，但沒人能抱著那麼幾年積極一輩子。
努力了總該得到一個結果。
儘管這個結果是失敗。
電話那頭的人應該是還想說些什麼，宋雲回覺得這樣再進行交流沒有任何意義，直接掛了電話。
外邊的冷風還在直直地往屋子裡灌，他放下手機，把頭髮撩起，看著昏暗的天花板，一直睜著眼睛，直到眼睛生理性酸澀之後才緩慢地眨了眨。
睡不了。
去寫歌吧。
***
錄音室的燈又亮了一晚上。
滿地的A4紙重重疊疊，有的上面寫滿了東西，有的上面只有一些無意義的鬼畫符。
宋雲回慢慢站起來，眼前有些發黑，但也就是一兩秒，之後又恢復正常。
去廚房喝了口水，之後他就這麼站在原地，像是失去了目標一般，一動不動。
――好久沒有看到橙子了，去看看橙子吧。
不知道它還過得好不好。
熬了一晚上的夜，宋雲回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大腦已經開始混亂，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在往外蹦，但他又覺得自己的思想很清醒，矛盾又奇怪。
他是個行動派，想到什麼就做什麼。
沒有拿手機，也沒有穿件外套，他就這麼出門，向著隔壁走去。
“咚咚咚”
宋雲回敲了三下門，之後就額頭靠著門，喘了口氣，等著秦書開門。
腳步聲漸進，之後門開啟。
門開啟的瞬間，宋雲回仍然靠在門上，沒躲，差點沒站穩，之後像是被什麼扶住了，穩穩當當立在原地。
秦書一手扶著宋雲回，看了眼對方身上單薄的衣著，再看了一眼周圍，之後帶上門。
進屋後自覺穿上拖鞋，宋雲回說：“我來找橙子玩。”
“橙子在客廳，我去給你找件衣服。”
秦書說著，再看了一眼宋雲回，之後說，“算了，我帶你去找它。”
宋雲回點頭。
他最後終於見到了莫名心心念唸的橙子。
橙子這次沒有在他懷裡瘋狂打滾，一直衝他喵喵叫。
宋雲回握著對方的小毛爪子，眉眼微微放緩了些。
再之後，耳朵似乎聽到一點響動，他轉頭，看到秦書走下樓來，手上還拿著一件衣服。
是一件黑色的外套。
“我這裡沒有新衣服，這是我的衣服，洗過的，你先穿一下。”
宋雲回接過衣服，之後慢慢穿身上。
外套大了一圈，袖子也長，他穿上去就剩個手指尖還看得到。
宋雲回看著過長的袖子，不說話，也沒有其他的動作。
秦書蹲下來，把他袖子挽了兩轉，挽過的袖子剛在在手腕下面一點。
他做完事後沒走，伸手摸了一下宋雲回的額頭。
宋雲回不反抗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他。
秦書斂眸，表情沒什麼變化，只問：“吃了早飯嗎？”
宋雲回說沒有。
秦書站起來，“你先玩，我去煮點稀飯。”
宋雲回揉著橙子頭，點頭。
可能是這一段時間的鍛鍊讓秦書的能力有了十足的長進，宋雲回還覺得沒有過多久，對方就已經把稀飯放到了桌上放涼一段時間，可以直接開吃了。
宋雲回抱著橙子慢慢站起來。
粥裡放了玉米，是甜的，還很有溫度，一口下去人都輕鬆了不少。
宋雲回吃飯，秦書就去洗碗，順帶準備今天中午的午飯。
等他再轉過身來的時候，宋雲回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他的頭埋進了臂彎裡，凌亂的碎髮露在外面，眼下青黑明顯。
很明顯昨天一晚沒睡。
秦書抱走還在宋雲回腿上慢慢搖著尾巴的橙子，之後端來一杯熱水，再去醫藥箱裡找到退燒藥，輕輕拍了拍宋雲回。
“醒醒，你發燒了，吃了藥再睡。”
半夢半醒間被叫醒，宋雲回一雙眼睛只睜了一半，生理性鹽水在眼睛裡打轉。
也不知道他到底聽懂了秦書的話沒有，總之他吃了藥，喝了水，之後繼續趴桌上睡。
他這次是真睡沉過去了。
秦書垂眼，挽起衣袖。
***
一覺睡醒，眼睛睜開了，腦子還沒醒。
宋雲回鹹魚翻身，之後繼續睡。
睡到一半腦子終於醒了。
宋雲回睜眼。
是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房間。
簡要回想了一下，他慢慢坐起來，看到了放在床頭櫃上的黑色外套。
“……”
稍稍的沉默。
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己還是挺厲害的，都快燒傻了還能拖著這個遊魂狀態的身體到這裡來。
甚至還跟橙子玩了一會兒。
摸了一把額頭，感覺不怎麼燙，他坐起來穿上放在一邊的黑色外套，之後下床。
嗓子很乾，不舒服。
想喝水。
剛走到廚房，他就聽到了客廳傳來的聲音。
他看了一眼，發現是秦書在打電話。
覺得聽人講電話不太好，宋雲回打了個呵欠，打算先回去喝口水再躺一下再說，結果秦書在他動的同時開口了：
“桌上的是冷水，喝保溫杯裡的，是溫水，想睡的話喝完水再回去睡。”
宋雲回走向玄關的腳又默默縮了回來，老老實實喝水，之後回房間倒頭就睡。
“小書！你剛才是不是在和人說話？”
手機對面傳來葉敏女士的驚叫聲，“你家裡有人？！”
每一個沉默寡言的下一代都有一個過於活潑的上一代。
秦書就是這樣，有葉敏女士這樣一個過於活潑的母親。
秦書忽略了她對自己的稱呼，趁她在開口前把話咬死，“一個朋友。”
但又沒咬太死。
葉敏已經自認完全瞭解了這個兒子，並不從正面出擊，就只關心道：
“原來是朋友，雖然也沒有聽說你現在這邊有朋友哈。”
“你朋友沒事吧，看你這麼小心，是有什麼問題嗎？”
“要是有問題一定要好好照顧人家，自己的朋友自己疼知道嗎？”
她這句句話都不離朋友，句句話都不像是在說朋友。
秦書最後選擇沉默，任由對方說。
葉敏說完自己想說的話，美滋滋閉麥，最後說了句，“不聊了，你去照顧你朋友吧。”
電話結束通話，秦書揉了揉眉頭，已經想到對方結束通話電話後會怎樣和秦建遠編故事。
剛掛電話，葉敏直接樂得把手機往包裡一甩，保養得當的臉上掛滿了笑，原本是想和旁邊人說話，後來突然想起什麼，“完了，忘了和小書說咱過幾天要去看橙子了。”
坐旁邊的秦建遠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她又自己接著說，“沒事，突然去找橙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秦建遠和和氣氣：“有一種可能，你可以微信聯絡他。”
葉敏選擇性耳聾，又關切道，“過幾天宋成過生，正好去看看文惠那倆孩子怎麼樣了。”
話題轉得快，秦建遠卻完全能跟得上。
他知道她是真掛念那兩孩子，出國這麼久後就一直記在心上，沒有多話，只說：“肯定都好好的。”
***
宋雲回最後享受了一頓病號專屬午晚餐。
都是病號必備菜色，都很好吃。
總之就是比自己整的速凍大亂燉好吃。
可能是因為溫暖又健康的飯菜進肚，也可能單純是因為那一粒退燒藥外加一上午加半下午的睡眠，宋雲回現在已經完全恢復了活力，活蹦亂跳。
活蹦亂跳的宋雲回主動請纓和秦書一起洗碗，洗完碗後是和橙子的玩耍時間，玩耍完後就打算回家。
走到玄關，拖鞋脫掉了一半，宋雲回習慣性一摸兜。
剛要出口的“拜拜”就這麼嚥了下去。
秦書看著他的表情，問：“沒帶鑰匙？”
“你是懂我的。”
宋雲回點頭，笑得僵硬，“順帶手機也沒帶。”
他出門的時候不僅鑰匙手機全沒帶，腦子也沒帶，就帶了個人，其餘什麼也沒有。
橙子又過來纏他，喵喵喵喵叫。
很純正的夾子貓。
秦書說：“今天就在這裡睡吧。”
脫到一半的拖鞋又穿上了，宋雲回把橙子抱起來，又重新回到客廳。
毛茸茸貓貓在懷，宋雲回卻總覺得缺了什麼。
是缺了什麼？
秦書把手機遞了過來。
“想看小漫畫？”
對的，小漫畫。
宋雲回接過手機，上面很貼心的正好是搜尋介面。
熟練地輸入小漫畫博主的名字，他開啟最新的小漫畫，還很大方地和秦書一起共享螢幕。
小漫畫一如既往的摸不著頭腦和生草。
宋雲回笑得後仰，腦袋碰到了後面秦書的肩膀上。
腦袋以一個微妙的角度碰到肩膀上，枕上去剛剛好，還怪舒服。
就這一秒鐘的停頓，宋雲回剛想起開，秦書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說：“你繼續，不礙事。”
宋雲回於是不客氣，繼續享受。
小漫畫看完，在心靈不可避免地收到摧殘的時候又忍不住笑，手指完全不受大腦控制，一連串習慣性的【哈哈哈哈哈哈】就這麼直接蹦了出來。
六個哈，資料精準無誤差。
發完的瞬間，手機右上角的小紅點以一種快到離譜的頻率不停閃。
……這不是自己的號。
宋雲迴轉頭看向秦書。
他說：“要不你還是鯊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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